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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景泰二年辛未科柯潛

景泰二年(一四五一)辛未科,廷對之士二百零一人,狀元柯潛,榜眼劉昇,探花王。

柯潛(一四二三—一四七三),字孟時,别號竹巖。福建興化府莆田縣(今莆田市)人。正統九年(一四四四),鄉試解元。狀元及第,年二十九,授翰林院修撰。天順初年,遷尚寶少卿。憲宗即位(一四六五),擢翰林院學士。成化三年(一四六七),與修《英宗實録》成,進少詹事兼翰林院學士。丁母憂,歸鄉。成化七年,詔起國子監祭酒,疏乞終制。成化九年,卒於家,年五十一。有《竹巖詩集》《竹巖文集》及《竹巖集補遺》行世。《明史》有傳。

柯潛廷試策見《景泰二年進士登科録》《竹巖集補遺》及《皇明歷科狀元全策》。

景泰二年三月庚子朔,帝御奉天門,策試舉人吴彙等,制曰:朕惟自古王天下之要有三,曰道,曰德,曰功。然道莫如伏羲神農黄帝,德莫如堯舜,功莫如禹湯文武。此數聖人者,萬世仰之不能易也。伏羲神農黄帝之事著於《易》,堯舜禹湯文武之迹存乎《書》。其所以爲道,爲德,爲功者,朕欲究其心術之精微;其推以治教養天下,所尚雖殊,然不出乎耕桑、貢賦、學校、禮樂、征伐、刑辟之外,朕欲參其制作之會通。夫無所酌於古,將何以準於今。朕承祖宗大位,夙夜惓惓于心,亦惟以古聖人之道、德、功自期,以今天下之治、教、養自勵。兹欲盡驅天下游談之惰以事耕桑,使各衣食其力;盡約天下浮冗之征以歸貢賦,使各膏肥其體而無或失所養;盡導天下狼戾之頑以從學校,使各復還其善;盡陶天下粗鄙之陋以由禮樂,使各移易其俗,而無或違於教;盡作天下慵怯之兵以奮征伐,使各銷沮其兇;盡化天下争鬭之訟以遠刑辟,使各崇尚其耻,而無或外於治,皆何施而可也?施之有效,民得治教養矣,於古聖人之道、德、功,有可以庶幾乎?伏羲神農黄帝曰皇,堯舜曰帝,禹湯文武曰王,其稱號之所以異者,果道、德、功之所致乎?抑治教養有隆替而然乎?聖人之所以爲聖人,一而已矣,何皇降而帝,帝降而王乎?兹欲措天下於隆古之世,使皇、帝、王之稱惟一而無隆殺之别,亦必有其道乎?子大夫習之於師,而得之於己,宜無不悉其説者矣。既承有司賓興而來,其具爲陳之,朕將親覽焉。

(底本:《明英宗實録》卷二〇二,《廢帝郕戾王附録》第二十。參校本:《皇明進士登科考》卷六;《皇明貢舉考》卷四;《皇明歷科狀元全策》卷四;《竹巖集補遺》,《續修四庫全書》影印清雍正十一年柯潮刻本)

臣對:臣聞天下之事,莫不有其本,亦莫不有其要。蓋先明諸心,則事得其本;遠稽諸古,則事得其要。聖人之理天下,固莫不稽諸古以爲之要,而亦曷嘗不明諸心以爲之本乎?本諸心以治民而政化隆,本諸心以教民而民性復,本諸心以養民而民生遂。故曰心也者,萬化之原,萬事之本。伏羲神農黄帝堯舜禹湯文武之所以爲道、德、功者,固不外乎此心;後世之所以法古爲治者,亦不外乎此心。孟子所謂「先聖後聖,其揆一也」,董子所謂「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者,此之所謂也。

欽惟皇帝陛下,禀聰明睿知之資,備聖神文武之德,居五位之尊,以纘承列聖;妙一心之用,以中興家邦,混車書文軌於八紘,來玉帛衣裳於萬國,治化可謂極其盛,功業可謂極其隆矣。然猶不自滿假,復進臣等於廷,降賜清問,欲遠求皇、帝、王、道、功、德之懿,以大施今天下治教養之仁,臣有以知陛下之心,其即大舜好問好察,文王望道未見之心。真欲聽而行之,非以布衣微陋,不足以與天下之計,姑此試之也。臣敢不精白一心,以對揚陛下之明命乎?謹因聖策所及而條陳之。

自古王天下之要有三:曰道,曰德,曰功。所謂道莫如伏羲神農黄帝,德莫如堯舜,功莫如禹湯文武者,非謂皇有是道而帝、王莫能與,帝有是德而皇、王莫之及,王有是功而皇、帝莫與比。蓋皇、帝、王隨遇而施其所宜,非謂長於此而不足於彼也。夫三皇之世,其民皞皞,其俗熙熙,雖無二帝之孝弟以導之,而民自無不親不遜之患;雖無三王之征伐以救之,而民自無塗泥炭火之虞。其所急者,在於道焉。昔也民未知所以養,伏羲始結網罟以教佃漁,神農始爲耒耜以教耕耨,教民日中爲市,交易而退。黄帝則通其變,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於是民始得其所養。所謂道莫如三皇者此也,其事之著於《易》者如此。迨夫堯舜之世,開物成務之道已大備,吊民伐罪之功無所施,其所急者在於德焉。蓋民既得其所養,而巧僞日生,[不]可逸居無教 。觀其克明俊德,慎徽五典,而帥天下以仁;百姓不親,五品不遜,而敷五教以契 ,於是民始得由於教 。所謂德莫如堯舜者此也。

三代之時,承伏羲神農黄帝之統,紹堯舜「允執厥中」之傳,其所急者獨不在於功乎?蓋洪水爲害於先,桀紂爲虐於後,聖人不得不任其責。觀其修治府事,而致萬世永賴之休;取彼兇殘,而收四海永清之效,於是民始得安於治,又非所謂功莫如禹湯文武乎?此其迹之存乎《書》者,又如此。

觀於《易》《書》,則數聖人所以爲道、爲德、爲功,無非隨遇而施所宜,然究其心術之精微,欲以治教養於天下,則一而已。勢有不同,故道、德、功之施,先後異宜,理無或異,宜治、教、養之方,古今一致。是故耕桑、貢賦,養之所由出;學校禮樂,教之所由興;征伐、刑辟,治之所由舉。此古聖人已行之迹,萬世所不能外者也。

陛下嗣登大寶,夙夜惓惓于心,以古聖人之道、德、功自期,以今天下之治、教、養自勵,此所謂有志者事竟成也。臣雖愚昧,豈敢不罄一得之愚,以爲海嶽涓埃之助。陛下誠欲盡驅天下游談之惰以事耕桑,使各衣食其力;盡約天下浮冗之征以歸貢賦,使各膏肥其體。臣願陛下心古聖人之心,制其田里,教之樹畜,俾人人有常生之産,而禁不耕而食,不蠶而衣之徒,則國無游民,而生之者衆矣。制節謹度,輕徭薄賦,俾(士)[四]方咸惟正之供 ,而凡所用者有養,所養者有用,則朝無倖位,而食之者寡矣。如是人皆得以衣食其力,膏肥其體,而失所養者無有也。誠欲盡導天下狠戾之頑[以從學校] ,使各復還其善,盡陶天下粗鄙之陋以由禮樂,使各移易其俗。臣願陛下心古聖人之心,大興學校,慎選範模,躬行道德以先之,使爲師者知所以教,子弟知所以學,而時無不可化之人。崇重衣冠,惇尚廉耻,修禮樂以導之,使人皆知禮義之爲貴,鄙陋之可賤,而世無不可變之風。如是人皆得以復還其善,移易其俗,而違於教者無有也。誠欲盡作天下慵怯之兵,以奮征伐,使各銷沮其兇;盡化天下争鬭之訟以遠刑辟,使各崇尚其耻。臣願陛下亦惟以古聖人之心爲心,結之以深恩厚德,使人於見危也,知有其國而不知有其身;臨之以信賞必罰,使人於赴鬭也,至死不變,而臨難無苟免。上有敢死之士,斯下無反側之心矣。道民以政,不若道之以德,使知入則孝,出則弟,下不敢犯上,卑不敢踰尊。齊民以刑,不若齊之以禮,使知少事長,賤事貴,耕者必讓畔,行者必讓路。下無争鬭之訟,斯上有可措之刑矣。如是,人皆得以銷沮其兇,崇尚其耻,而豈有外於治者哉?

夫治教養之方,臣所陳於前者,陛下不用則已,用則必臻其效。既臻其效,則於伏羲神農黄帝堯舜禹湯文武之道、德、功,奚不可幾及之有哉?在力行何如耳。伏羲、神農、黄帝,開物成務,以道導天下者莫大,故稱曰皇。堯舜漸仁摩義,以德主宰乎天下者莫先,故稱曰帝。禹湯文武,弔民伐罪,以功濟天下者莫急,故稱曰王。曰皇、曰帝、曰王,其稱號雖殊,而其心則一。曰道、曰德、曰功,其事業雖一,而其勢(實)[則]殊 ,故世之有皇、帝、王、霸,猶歲之有春、夏、秋、冬,非勢之使然乎?

陛下誠欲措天下於隆古之世,使皇、帝、王之稱惟一,而無隆殺之别,臣則以爲惟當先明諸心而已,心同則無所往而不同矣。蓋以是心而治民,則征伐有道,刑辟惟中,即《詩》所謂「王(猶)[猷]允塞」 ,《易》所謂「明慎用刑」是也。以是心而教民,則學校振舉,禮樂(典)[興]行 ,即朱子所謂「建學立師,以培其根」,周子所謂「陰陽理而後和」是也。以是心而養民,則農桑之務舉,厚斂之患無,即《詩》所謂「星言夙駕,税于桑田」,《書》所謂「財賦底慎,庶士交正」是也。臣願陛下始終此心,則始終此治;始終此教,而始終此養矣。矧聖明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勤是心以圖治於先;仁宗昭皇帝、宣宗章皇帝,勤是心以繼續於後。太上皇帝承之,神此心於穆清之上。陛下嗣而守之,運此心於九五之尊,遠而祖述於前古,近而憲章於祖宗,登庸賢才,密勿廊廟,制作禮樂,統和天人,復隆古之盛治,恢中興之大功,伏羲神農黄帝堯舜禹湯文武,安得專其美於前哉?此固陛下已自勵於心者。

臣應有司賓興而來,幸得立玉階方寸地,安敢不罄平日習之於師,而得之於己者,懇懇焉爲陛下重言之乎?若夫阿意以求恩,逢迎以徼寵,則非臣之所學,亦非陛下求言之本意也,伏惟陛下俯垂睿覽。

臣干冒天威,不勝怖懼之至。臣謹對。

(底本:《景泰二年進士登科録》,影印明景泰刻本,天一閣選刊。參校本:《皇明歷科狀元全策》卷四;《竹巖集補遺》) nbjC4II+9J/+PvBMCxvdIxb9jUmIjROl/gLywC0Y43NHugPczBy6QdJqUV9DzuQ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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