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正統元年（一四三六）丙辰科，廷對之士一百人，狀元周旋，榜眼陳文，探花劉定之。
周旋（一三九七—一四五四），字中規，號畏庵。浙江温州府永嘉縣（今温州市）人。宣德十年鄉試解元。廷試第一，授翰林院修撰。九載績最，陞侍講。進左春坊左庶子，充經筵講官。景泰五年正月，遽卒，年五十八。有《畏庵集》（《明史·藝文志》作《周旋文集》）十卷行世。
周旋廷試策見《正統元年進士登科録》《畏庵集》及《皇明歷科狀元全策》。
正統元年三月丁卯朔，上御正朝，策會試舉人劉定之等一百人，制曰：自古帝王肇建國家，圖惟寧永，必有典則以貽子孫。考之禹湯文武，概可見矣。繼統之君，率由典常。令聞長世，若夏之啓，商之中宗、高宗、祖甲，周之成康，蓋表表者也。其所以保盈成之，運隆太平之績者，尚可徵歟？漢高帝有天下，次律令，制禮儀，定章程，修軍法，史稱其規摹弘遠矣。傳至文景，海内（黎）[富]庶
，黎民醇厚，幾致刑措，三代而下所僅有也。董仲舒對武帝，乃謂「更化則可善治」，何歟？當時用其言，果能比隆於古歟？朕欽承大統，仰惟祖宗成憲，即堯舜禹湯文武之道，肆夙夜祗率，期與斯民同躋雍熙。顧行之必有其序，諸生學宗孔孟，明於王道，其詳著于篇，朕將親覽焉。
（底本：《明英宗實録》卷一五。參校本：《畏庵集》，明成化刻本，國家圖書館藏；《皇明進士登科考》卷五；《皇明貢舉考》卷三；《皇明歷科狀元全策》卷四）
臣對：臣聞治本乎道，道本乎敬。非道不足以爲治，非敬不足以爲道。有志帝王之治，不可不求其道；有志帝王之道，不可不主乎敬。人主所以創業垂統於前者，此敬也：所以持盈守成於後者，此敬也。禮樂教化，莫非此敬之發；典章文物，莫非此敬之著；家齊國治天下平，莫非此敬之推。敬乎，敬乎，其所以隆國家之治化，開萬世之太平，亘古今而不可易者乎︕
欽惟皇上，以聖神文武之資，爲繼體守成之主，遠宗二帝三王之道，近守祖宗列聖之法。曩在東宫，仁孝之德，已聞於天下。迨夫嗣大歷服，不邇聲色，不事遊畋，凡耳目之娱，營繕之事，悉皆罷去，與民休息。經籍史傳，日接于前，數進儒臣，講明古今帝王保國安民之要道，祖宗列聖垂憲裕後之成規。德已盛而恒若未盛，治已隆而恒若未隆，臣愚有以知皇上真大有爲之君也。兹又進臣等於廷，而策以古今帝王創業守成之道，臣草茅賤士，何敢上揆淵衷。雖然，敢不對揚明命乎？
伏讀聖策曰：「自古帝王肇建國家，圖惟寧永，必有典則，以貽子孫。考之禹湯文武，概可見矣。繼統之君，率由典常，令聞長世，若夏之啓，商之中宗、高宗、祖甲，周之成、康，蓋表表者也。其所以保盈成之運，隆太平之績者，尚可徵歟？」臣竊惟「民惟邦本」之訓，「三風十愆」之戒，此禹湯之典則也。禹湯何獨以此而貽子孫乎？蓋大禹祇台德先，惟日孜孜；成湯聖敬日躋，慄慄危懼。是禹湯之心，未嘗斯須間乎敬也。禹湯之心常在乎敬，故知民可近不可下，臨之若朽索之馭六馬；戒慆淫而絶匪彝，履之若將殞于深淵。故其典則之貽，必先於此也。丕顯文謨，丕承武烈，此文武之典則也。文武亦何獨以此而啓後人乎？蓋文王緝熙敬止，純亦不已；武王受戒丹書，細行亦謹。是文武之心，未嘗頃刻替乎敬也。文武之心常存乎敬，故示之敬忌，俾知所以裕乎民；垂以六典，俾知所以治天下。故其典則之貽，不外乎此也。
夫自古帝王肇建國家，圖惟寧永者，一皆在乎敬。繼世之君，率由典常，令聞長世者，又豈外於敬哉？若夏則啓賢能，敬承禹之道，故有室大競而餘四百年也。商則中宗嚴恭寅畏，高宗恭默思道，祖甲保惠惟民，故殷邦嘉靖而延六百祀也。周則丕顯成康，斤斤其明，率循大卞，燮和天下，而享國又最久長也。此皆所謂表表然者，其所以保盈成之運，隆太平之績，庸非此心之敬爲之主宰歟？
聖策又曰：「漢高帝有天下，次律令，制禮儀，定章程，修軍法，規模弘遠矣。傳至文景，海内富庶，黎民醇厚，幾致刑措，三代而下所僅有也。董仲舒對武帝，乃謂“更化則可善治”，何歟？當時用其言，果能比隆於古歟？」臣竊惟漢高帝之有天下也，其臣蕭何次律令，叔孫通制禮儀，張蒼定章程，韓信修軍法，規模可謂弘遠，宜如史氏之所稱矣。然高帝雖曰天資寬仁，而不能無偏。又政承秦弊，用非真儒，其典章不免於雜伯，禮文徒竊其糠粃，又豈可與禹湯文武之典則儷美哉？傳至孝文孝景，能以恭儉相承，海内富庶，黎民醇厚，幾致刑措，三代而下所僅有也。然一則賈生有對而謙讓未遑，一則天資刻薄而晁錯見殺，又豈可與夏啓、商宗、成康比倫哉？若夫孝武窮兵黷武，外事四夷，海内多事，財耗民罷，故董仲舒以王佐之才，對天人之策，則有「臨政願治，不如退而更化，更化則可善治」之言。蓋欲武帝上法古之帝王，敬天勤民之政，而革去窮兵黷武之非，則治可善矣。使當時能用其言，必將禁絶多慾之心，躬行仁義之實，則言行政事，皆可師法，漢將不止於漢，而可比隆於古矣。故先儒程頤曰：「三代之治决可復者，蓋以此也。」由是觀之，漢之治所以不古若者，正以創業守成之君，於古帝王敬以存心出治之道，有所未至也。
聖策又曰：「朕承大統，仰惟祖宗成憲，即堯舜禹湯文武之道，肆夙夜祗率，期與斯民同躋雍熙。顧行之必有其序，諸生學宗孔孟，明於王道，其詳著于篇，朕將親覽焉。」臣觀夫「夙夜祗率」一語，此真聖心之敬之發見也，四三王，六五帝，端在此矣。欽惟太祖高皇帝，以神武定天下；太宗文皇帝，以至聖紹洪圖，制禮作樂，垂法萬世。如《祖訓條章》《皇明禮制》《孝順事實》《五經四書》《性理大全》諸書，炳炳烺烺，昭如日星。是即堯舜禹湯文武精一執中、建中建極之道，何莫非此敬之所寓乎？《書》曰「有典有則，貽厥子孫，啓佑後人，咸正罔缺」，此之謂也。皇上既祗以率之，復守而弗失，則與斯世斯民同躋雍熙也不難矣。
若夫行之之序，則臣聞之《書》曰：「立愛惟親，立敬惟長。始于家邦，終于四海。」《大學》曰：「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然撮其要而言之，不越乎聖心之敬而已。蓋敬者，一心之主宰，萬事之本根，百聖相傳之要道。若堯之欽明，舜之温恭，禹之祗德，湯之懋敬，文王之敬止，武王之執競，皆此道也。皇上祗率之敬，即堯舜禹湯文武之敬，則皇上今日之治，即堯舜禹湯文武之治。保盈成之運，隆太平之績，誠不出於敬之外也。
臣惟願皇上，始終此敬，則國家幸甚，天下幸甚，萬世幸甚︕臣謹對。
（底本：《畏庵集》卷一。參校本：《皇明歷科狀元全策》卷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