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南北朝时期,小说成为一种颇有影响的文学体裁,出现了大批的作品。这些作品按其内容可分为两类:志怪小说和志人小说。前者记述神仙方术、鬼魅妖怪、殊方异物、佛法灵异,也保存了一些具有进步意义的民间故事和传说。后者记述人物的逸闻琐事、言谈举止,从中可以窥见当时社会政治的一些面貌。在艺术上,这个时期的小说虽然还不成熟,但开始有了较完整的结构,也注意到人物性格的刻画,出现了一些比较精彩的篇章。
魏晋南北朝志怪小说的发展与宗教迷信思想的盛行密切相关。鲁迅指出:“中国本信巫,秦汉以来,神仙之说盛行,汉末又大畅巫风,而鬼道愈炽;会小乘佛教亦入中土,渐见流传。凡此,皆张皇鬼神,称道灵异,故自晋迄隋,特多鬼神志怪之书。”(《中国小说史略》)志怪小说中有一些是宗教徒所作的,如道士王浮的《神异记》、佛教徒王琰的《冥祥记》,他们大量搜集编造神怪故事,以“自神其教”,进行宗教宣传。也有一些是出自文人之手,如张华的《博物志》、干宝的《搜神记》,它们虽不同于宗教宣传,但也相信“人鬼乃皆实有”,带着浓厚的迷信色彩。
至于志人小说的发展,则是魏晋以来门阀世族崇尚清谈的结果。早在汉末,世族中就有品藻人物的风气。如郭泰被称为“人伦之鉴”,许劭有“汝南月旦评”,他们的一毁一誉,往往决定着别人终生的成败。而品评的依据,不过是人物的言谈举止、轶闻琐事而已。魏晋以后,世族中间除品评人物之外,又盛行虚谈,形成玄学。他们标榜超脱,崇尚虚无,高谈“不为物累”“以无为本”,把儒家提倡的“名教”同老庄提倡的“自然”结合起来,制造出一套适应当时统治需要的思想武器。东晋以后玄风更盛,《宋书·谢灵运传论》说:“有晋中兴,玄风独振,为学穷于柱下,博物止乎七篇。”《世说新语·文学篇》注引《续晋阳秋》说:“正始中,王弼、何晏好庄老玄胜之谈,而世遂贵焉。至过江,佛理尤盛。” 而志人小说就是世族人物玄虚的清谈和奇特的举动的记录。正如鲁迅所说:“汉末士流,已重品目,声名成毁,决于片言,魏晋以来,乃弥以标格语言相尚,惟吐属则流于玄虚,举止则故为疏放……终乃汗漫而为清谈。渡江以后,此风弥甚……世之所尚,因有撰集,或者掇拾旧闻,或者记述近事,虽不过丛残小语,而俱为人间言动,遂脱志怪之牢笼也。”(《中国小说史略》)这类志人小说在当时颇受社会重视,一些地主子弟要想取得声名仕进,必须学习名士的言谈和风度,而《世说新语》之类记录名士言谈举止的小说,便成为必读的“教科书”了。就连一些帝王新贵也颇重视它们,梁武帝就曾敕命殷芸编撰《小说》。于是,文人学士以熟悉故事为学问,竞相炫耀,以示渊博,编撰小说蔚成风气。
魏晋南北朝小说的兴盛,如上所述,主要取决于当时的社会政治条件。此外,上古神话传说、先秦两汉寓言故事和史传文学对它的发展也有明显的影响,其中富于文学意味的描写手法,被吸收到小说中来,丰富了小说的表现艺术。如《庄子》《韩非子》《战国策》《新序》《吴越春秋》等书中,通过人物的生活片断、传闻轶事或只言片语表现人物性格特点的写法,就被志人小说广泛地吸取运用。而一些志怪小说则更明显地带有模仿古代神话的痕迹,如托名东方朔的《神异经》就是模仿《山海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