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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南北朝乐府民歌

第一节
南朝乐府民歌

南朝和汉代一样设有乐府机关,负责采集民歌配乐演唱。南朝乐府民歌约五百首,大部分属于清商曲辞,其中吴歌三百二十六首,西曲一百四十二首,神弦歌十八首。清商曲辞以外,在杂曲歌辞和杂歌谣辞中也有少量南朝民歌。

东晋以来长江流域经济发展,商业发达,城市繁荣。宋文帝时又出现经济上升的局面,富庶的地区首推荆扬二州。《宋书》卷六六《何尚之传》:“荆扬二州,户口半天下。”卷五四《孔季恭等传论》:“荆城跨南楚之富,扬部有全吴之沃。”南齐前期十余年也是南朝比较安定的时期。在繁荣的城市里盛行着歌谣舞蹈,李延寿《南史·循吏列传》载,宋初“凡百户之乡,有市之邑,歌谣舞蹈,触处成群”。南朝乐府民歌,大部分是这些城市中的产物。它们多半出自商贾、妓女、船户和一般市民之口,主要反映城市中下层居民的生活和思想感情。

汉代统治者采集民歌有“观风俗”“行乐教”的目的。南朝统治者采集民歌则完全为了娱乐,并按他们的趣味加以润色。宋废帝时户口不满百万,“而太乐雅郑,元徽时校试千有余人”(《南齐书》卷二八《崔祖思传》)。梁武帝后宫的女乐分吴声和西曲两部,并曾各择以赏赐宠臣(见《南史·徐勉传》)。“王侯将相,歌伎填室;鸿商富贾,舞女成群。竞相夸大,互有争夺。”(梁裴子野《宋略》)今传南朝乐府民歌便是供帝王贵族富商的女伎们演唱的。由于以上两方面的原因,现存南朝乐府民歌的内容比较狭窄,绝大多数是情歌,与汉乐府不同。

关于吴歌,《宋书·乐志》说:“吴歌杂曲,并出江东,晋宋以来,稍有增广。……始皆徒歌,既而被之管弦。”《乐府诗集》卷四四《清商曲辞·吴声歌辞》序说:“盖自永嘉渡江之后,下及梁陈,咸都建业,吴声歌曲,起于此也。”由此可知:吴歌产生的地点在长江下游,而以当时的首都建业为中心。吴歌的产生时代以东晋和刘宋居多。吴歌原为徒歌,采入乐府才配乐演唱。

吴歌的特色是艳丽柔弱,多表现羞涩缠绵的情态。以《子夜》《读曲》数量最多。《子夜歌》共四十二首,相传最初是由东晋女子名子夜者所造。如“夜长不得眠,明月何灼灼。想闻散唤声,虚应空中诺”。由于相思之深,仿佛听到爱人的呼唤,而应出声来。“侬作北辰星,千年无转移,欢行白日心,朝东暮还西。”表现对负心男子的哀怨,都是感情细腻、语言流丽的作品。又有《子夜四时歌》七十五首,其中可能有文人的拟作。《子夜春歌》:“春风动春心,流目瞩山林。山林多奇采,阳鸟吐清音。”《子夜秋歌》:“秋风入窗里,罗帐起飘扬。仰头看明月,寄情千里光。”文字比《子夜歌》略文饰些。

《读曲》今存八十九首。如“打杀长鸣鸡,弹去乌臼鸟,愿得连冥不复曙,一年都一晓”。感情很天真。《华山畿》中“啼着曙”“相送劳劳渚”两首表现了女子对爱情的痴想。

情歌之外,《懊侬歌》“江陵去扬州,三千三百里。已行一千三,所有二千在”写归人急切的心情,是很质朴的作品。

关于西曲,《乐府诗集》卷四七《清商曲辞·西曲歌》序说:“按西曲歌出于荆(今湖北江陵)郢(今湖北宜昌)樊(今湖北襄樊)邓(今河南邓州)之间,而其声节送和,与吴歌亦异,故因其方俗而谓之西曲云。”由此可知:西曲产生的地点,是长江中游和汉水两岸的城市,而以江陵为中心。曲调唱法与吴歌不同。此外,西曲的时代比吴歌稍晚,以齐梁居多。

西曲多写水边旅人思妇的别情,表现船户、贾客生活的尤其多。风格比吴歌真率、开阔。如《石城乐》:“布帆百余幅,环环在江津,执手双泪落,何时见欢还?”《那呵滩》男女一唱一和,将女子的天真与男子身不由己的遗憾表现得很真切:“闻欢下扬州,相送江津湾。愿得篙橹折,交郎到头还。”“篙折当更觅,橹折当更安。各自是官人,那得到头还!”再如《拨蒲》:“朝发桂兰渚,昼息桑榆下。与君同拨蒲,竟日不盈把。”也是很清新的作品。

吴歌、西曲之外,还有一首长篇抒情诗《西洲曲》,属《杂曲歌辞》。这首民歌可能经过文人的加工,内容是写一个青年女子的相思。中间穿插着从春到秋不同季节的景物描写,又运用联珠格的修辞法,造成似继似续的效果,是南朝民歌中艺术性最高的一篇。

此外,《杂歌谣辞》中《巴东三峡歌》和《三峡谣》大概是船夫之歌,也是有名的作品。

总之,南朝民歌的特点,从内容上看,大多是情歌,且多作女子口吻,写热恋、离别、相思以及失恋之情。虽然吴歌和西曲的风格有所差别,但整体上呈现出明丽柔美、清新宛转的面貌,带有鲜明的地域特色。这些与中原民歌迥然有别的风格引发了皇室以及入南世族文人的兴趣,因此不但被乐府机构采集并搭配乐、舞表演,而且文人竞相效仿。他们不但拟作江南民歌,而且将这种审美趣味也带入到五言文人诗的创作中,因此改变了晋宋体五言诗的面貌,推动了永明体和宫体的出现与发展。

南朝民歌的特点,从形式上看,主要是五言四句,它的出现为绝句奠定了基础。大量运用双关语,是南朝民歌,尤其是吴歌的显著特点。双关语是利用同音字构成的,如莲——怜,莲子——怜子,丝——思,篱——离。《子夜歌》:“始欲识郎时,两心望如一。理丝如残机,何悟不成匹。”“高山种芙蓉,复经黄蘖坞。果得一莲时,流离婴辛苦。”这些巧妙的双关语,增加了语言的活泼与委婉。鲁迅说:“如《子夜歌》之流,会给旧文学一种新力量。”(《且介亭杂文·门外文谈》) oKBUeWpSNyX5/Z5O2mUGmCxQc3mQnBzuJi8thEeWL5dA4AxDmeh/uopK9ErKT5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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