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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近世时期

随着室町时期町人阶级的形成,丰臣秀吉武士集团的败北,日本进入了历史上武士封建时代的最后一个时期即江户时期(1603—1868。)从庆长八年(1603)德川家康在江户开创幕府开始,到1868年明治维新成功,历时265年。江户初期的德川家康建立起严密控制下的政治体制,从而使幕府统治趋于稳定,经济也随之发展,出现了商人与町人主导的元禄文化。江户中叶的幕府财政陷入困境,虽然实行了享保改革、宽政改革、天保改革等改善创举,但却没有解决根本问题。随之,商业体系中资本主义开始萌芽,新的生产方式出现,从而在根本上动摇了幕府统治基础。江户时代将军是最大的封建主,直接管理着全国四分之一的土地和重要城市以及全国其他地区两百多个藩,藩主必须听命于将军,而将军与大名都各自拥有自己的武士,从而形成了由幕府和藩构成的封建统治制度即幕藩体制。值得注意的是,全体居民都被严格地分为四个阶层:武士、农民、手工业者和商人。如前所述,近世时期的日本基本还是武士主导的社会结构,再加上闭关锁国二百多年,所以其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念依然是儒家思想和儒家伦理道德占据统治地位,甚至比古代和中世时期都更加牢固。

以武士和町人为主体的日本近世文化思想的主流是:其一,中国的儒学,特别是朱子学取得天下独尊的地位,成为日本官方意识形态,推动日本整体精神文化的发展。其二,日本独特的思想文化的创新与繁荣。其三,西方文化的接受与研究。而这一切都与近世日本教育的具体实施有着密切的关系。当时江户时期的教育水平是在中古形态的国家中最高的:武士和町人为主的男性大部分都识字,追求做贤母良妻的女性识字率也很高。这其中主要的原因有几点:一是当时私塾和寺子屋没有特定的学费收费规定,富人可缴纳银两作学费,出身寒微的下级武士和一般农家也可交少量农作物和土特产作学费,这就扩大了就学面积;二是随着町人和商人的主流意识增强,商业和手工业的快速发展,人流物流贸易机会的增加,包括生活技艺的提高也迫使人们必须识字以维持生计。具体来看近世的日本学校可分为以下几种:一是以武士为对象,带有强制性的幕府直辖学校;二是以武士为对象,规模参照幕府学校,以教授儒学、汉诗、汉文、兵学及经济为主的藩学;三是幕府及藩主在乡村兴办,以教育士庶子弟为主的乡学;四是有一千五百多所,由著名学者主持建立,入学者多是慕名而来的私塾;五是类似现代的小学教育,学童年龄大都是六至十多岁,以训练读、写及算盘为主的寺子屋或者叫寺庙小学。这种学校教育的架构无疑是覆盖面很广的。而有的学问所则成了儒学中心,甚至设有祭祀孔子的圣堂。另外还有专门传授日本国学的中心,讲授西方科学文化知识和西方语言的中心,更有教授荷兰医学的中心,社会培养各种各样的拥有传统思想道德和伦理文化的人才。

在这样带有普及性质的近世教育的实施下,江户幕府统治下的日本的思想和道德伦理观念呈现出以儒家伦理道德为核心的多元特征。首先是朱熹为代表的朱子学派,其理论侧重于伦理道德的大明大义思想,因为符合刚刚建立起统治的江户幕府的政治需要,因此逐渐受到统治阶层的重视。以藤原惺窝与林罗山为代表的、由禅僧转向儒学的几位学者,起到了让幕府将朱子学定为官方意识形态或者说提高到了国教的高度,并将其推广到民间的作用。其次是阳明学派,阳明学派最早传到日本是室町时期,而真正使阳明学在日本兴起的是大学者中江藤树,他最初学习朱子学,逐渐感觉到朱子学过分拘泥于外在形式,有漂浮不实的感觉,而接触阳明学后,深感其理论的深刻,于是倾倒于阳明学,并且通过其弟子将阳明学传播到上层社会,直到江户后期。阳明学在日本社会中鼓励实践的精神,鼓舞了一批日本社会的革命家、教育家、政治家和文学艺术家等。再就是以山鹿素行为创始人的古学派,山鹿提出朱子学与阳明学都不是真正的孔孟真谛,要恢复真正的儒学,必先追踪孔孟经典、钻研先秦儒学。还有著名的荻生徂徕也是古学派的著名代表人物,他在思想上和文学方面都提倡在本国文化思想的基础上吸收和模拟先秦隋唐之风。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近世国学派,在儒家一统天下的日本江户时期出现了主张回归日本古典、从本国文化中寻找日本大和精神的国学潮流。这里包括契冲、荷田春满、贺茂真渊和著名的本居宣长。他们主张只要遵守神道,日本可保持天下太平、皇统延续,政治上主张以古人之治挽救今日之危机,带有尊皇、复古的国粹主义倾向,强调了更高层次的国家伦理、民族伦理和文化伦理。这里有必要提起本居宣长的文学伦理思想,他主张文学以是否顺乎人情作为善恶标准,提出《源氏物语》的最根本价值是表现了物哀的文学理念,理解文学的最高境界是洞察和享受物哀。因为“知物哀”是以尊重人性中情的因素,以人情的真实性为根本的。以不顺世间人情为恶。看到别人悲伤,听到别人忧愁而无动于衷,这样的人就是恶 。这里其实是以反对程朱理学为背景、对文学作品价值提出重视人情和人性伦理的要求。

最后就是前面涉及的近世町人思想。町人本来在四个等级身份中地位是最低的。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商人在经济上的实力得到极大的提高,随之而来地就产生了町人思想。町人思想的首要任务是否定封建社会的尊卑观念,否定身份等级制度,充分肯定商人的社会作用和社会政治价值,充分尊重商业伦理和商人道德。不仅如此,部分学者还强调町人阶级的文化思想先导性,认为“在日本前近代的德川时代,唯有掌握了经济和文化的主导权,成为推进近世商品经济发展主体势力的町人阶级才是德川社会诸阶级中最先进的阶级。只有町人阶级唯以货币为贵,以金钱为本位,以盈利为善,和以正直、节俭、精算手段致富的价值伦理和精神指向,才能在本质上具有符合商品经济发展规律,促进商业资本发展,催生近代资本主义的功能和近代取向;正是町人阶级及其价值伦理和精神在日本由近世向近代发展的历史进程中,起到了侵蚀、瓦解和毁灭以封建领主土地所有制、四民等级身份制和诸子学思想统治为基石的幕藩封建统治的重要作用,发挥了促动日本近代资本主义的生成和扩展,推动日本由封建社会向近代资本主义社会转型和发展的精神原动力作用” 。这其实是为我们提出了一个全新的商人伦理结构,并强调了其时代的前瞻性和精神动力。

在近世这样多元的思想和道德伦理的文化背景下,近世文学就明显带有时代特色鲜明的伦理色彩。其中诗歌方面,一反古代皇族、贵族时代严肃和优雅、庄严、协调的诗风,脱离繁冗复杂的连歌,成为迎合庶民口味的、风格幽默滑稽、带有讽刺的意味、短小精悍的俳谐的诗歌形式。就连取材、语言都追求自由的风格,表现城市新兴阶层町人的真实生活情感。而小说领域在前代御伽草子和假名草子的基础上,创作出了描写当世人俗风情的、主要以町人生活与情感为描写对象的新形式小说“浮世草子”,出现了出身于商人家庭的井原西鹤这样的杰出代表。他一直以町人的身份与立场关注人世间的冷暖炎凉,创作出《好色一代男》《好色一代女》《世间胸算用》《日本永代藏》等代表作,通过对町人社会男女恋爱故事的描写,肯定人的欲望与爱情,同时刻画出等级社会中商人的心理与生活遭遇,以及他们强烈的伦理意识。

特别要指出的是近世日本的戏剧。如净瑠璃这种一边演奏净瑠璃一边操纵木偶的表演,别具特色。尤其是著名的戏曲作家近松门左卫门的大量脍炙人口的作品,深受町人大众欢迎的庶民悲剧,同时也形成了其独自的悲剧创作方法。他的代表作品如描写男女含冤殉情的《曾根崎情死》《殉情天网岛》等,都引起了较大的反响,特别是剧中涉及的武士、町人和商人乃至一般庶民的强烈的伦理道德意识,以及伦理选择带来的各种悲剧表达,感动了一代又一代的读者和观众。再如歌舞伎的兴盛也是近世日本戏剧文学的历史性建树,歌舞伎刚一登上舞台,就迅速在民间传播开来。经过不断的改革和调整,慢慢走向洗练、正规,主题思想明确,伦理意识清晰,实现了更多在道德和伦理教喻方面的价值,获得了强大的生命力。 tT4RYAlgj+BILc2/Apkzb3sg9cu8veUb28S4R6u0qxaq9oPuwKpXCE/C6Z5xO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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