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parsky & Kiparsky(1970)首先指出,在英语中存在叙实谓词和非叙实谓词之别,由此开创了叙实性研究的先河。例如:
(1)a I regret that it is raining.(我很遗憾现在正在下雨。)
b I suppose that it is raining.(我假设现在正在下雨。)
(1a)中的“regret”预设其宾语小句“it is raining”是个真命题、事实,因此,它是一个叙实谓词;而(1b)中的“suppose”不能预设其宾语小句“it is raining”是个真命题,因此,它是一个非叙实谓词。
Leech(1987/1983:427-452)则依据谓词对从属述谓结构所规定的性质(叙实性、非叙实性、反叙实性,)把谓词分为叙实谓词、非叙实谓词和反叙实谓词三类。例如(例句引自Leech 1987/1983:429):
(2)a Marian realized that her sister was a witch.(玛丽安意识到她妹妹是个巫婆。)
b Marian suspected that her sister was a witch.(玛丽安怀疑她妹妹是个巫婆。)
c Marian pretended that her sister was a witch.(玛丽安假装她妹妹是个巫婆。)
(2a)中的“realize”能确保其后从属述谓结构“her sister was a witch”的真实性,因而是叙实谓词;(2b)中的“suspect”不能确保其后从属述谓结构“her sister was a witch”的真实性,因而是非叙实谓词;(2c)中的“pretend”之后的从属述谓结构“hersisterwasawitch”一定是个假命题,而其否命题则是真命题,所以“pretend”是一个反叙实谓词。
Leech(1987/1983:427-452)把Kiparsky & Kiparsky(1970)所谓的非叙实谓词一分为二:一部分仍然是非叙实谓词(如suspect,)另一部分称之为反叙实谓词(如pretend。)我们能够看出,Leech的分类更为精细,从而深化了人们对这个问题的认识。
沈家煊(1999:137-40)在讨论否定词移位(否定提升)问题时提到了叙实性问题。他提到了叙实动词、反叙实动词和半叙实动词,却未提及非叙实动词 。沈著把肯定形式预设p而否定形式不预设p的判断词语称为“半叙实词”。袁毓林(2014b)把只有肯定式或否定式预设宾语所表示的命题是一个事实的动词称为半叙实词(semi-factives,)从而扩大沈家煊(1999)的半叙实词的外延。沈家煊(1999)和袁毓林(2014b)不仅细化了动词的叙实性角度的分类,还涉及非叙实动词和反叙实动词,这无疑为汉语动词的叙实性研究做出了较大贡献。
Kiparsky&Kiparsky(1970)虽然开创了叙实性研究的先河,但并未对什么是叙实性做出清晰的界定。Leech(1987/1983)把叙实动词、非叙实动词和反叙实动词对从属述谓结构规定的性质分别称为“叙实性、非叙实性、反叙实性”,这样做的好处是给这三类动词所具有的对从属述谓结构的不同作用都确立了清晰的名称,但缺点在于:这三类动词的上位概念是什么?或者说,这三类动词对从属述谓结构的不同规定性的统一称呼是什么?
袁毓林(2014b)对这个问题有了较好的回答,他把叙实性定义为“指谓词及其否定式能否推演其宾语所表示的命题是真或是假的能力”。这与Leech(1987/1983)所谓“谓词对从属述谓结构所规定的性质”的思想是一致的。
为此,我们吸收Leech(1987/1983)和袁毓林(2014b)的思想,把叙实性重新定义为:叙实性是动词的一种语义功能,即动词预设其宾语小句真值的能力。具体来说,肯定式和否定式都预设其宾语小句为真的动词是叙实动词,叙实动词具有的预设其宾语小句为真的能力叫叙实功能;肯定式和否定式都不预设其宾语小句为真,也不预设其宾语小句为假的动词是非叙实动词,非叙实动词具有的不预设其宾语小句为真,也不预设其宾语小句为假的能力叫非叙实功能;肯定式和否定式都预设其宾语小句为假的动词是反叙实动词,反叙实动词具有的预设其宾语小句为假的能力叫反叙实功能。相应地,叙实动词、非叙实动词和反叙实动词都可以称为叙实性动词 。
其实不光动词有叙实性的问题,形容词、副词、连词等也有叙实性,如果考虑到这些词类,那将得到“叙实性谓词”。本书先讨论动词的叙实性问题,其他词类的叙实性留待以后研究。
至此,我们对叙实性及相关概念都有了比较清晰的说明,我们既给每一类动词所具有的语义功能分别赋予名称,同时也给这三类动词所具有的不同语义功能提供了一个易于指称的名称。这也算是从理论上深化了动词的叙实性研究。
需要指出的是,我们对叙实性采用的是一种广义的观点,包括叙实功能、非叙实功能和反叙实功能三种语义功能。相应地,Leech(1987/1983)所用的“叙实性”是狭义的,专指叙实动词所具有的叙实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