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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人主之患在于信人

原文

叔孙相鲁,贵而主断。 [1] 其所爱者曰竖牛,亦擅用叔孙之令。 [2] 叔孙有子曰壬,竖牛妒而欲杀之, [3] 因与壬游于鲁君所, [4] 鲁君赐之玉环, [5] 壬拜受之而不敢佩,使竖牛请之叔孙。 [6] 竖牛欺之曰: [7] “吾已为尔请之矣, [8] 使尔佩之。”壬因佩之。竖牛因谓叔孙:“何不见壬于君乎?” [9] 叔孙曰:“孺子何足见也?” [10] 竖牛曰:“壬固已数见于君矣。 [11] 君赐之玉环,壬已佩之矣。”叔孙召壬见之,而果佩之,叔孙怒而杀壬。壬兄曰丙,竖牛又妒而欲杀之。叔孙为丙铸钟, [12] 钟成,丙不敢击,使竖牛请之叔孙。竖牛不为请,又欺之曰:“吾已为尔请之矣,使尔击之。”丙因击之。叔孙闻之,曰:“丙不请而擅击钟。”怒而逐之。丙出走齐。 [13] 居一年,竖牛为谢叔孙, [14] 叔孙使竖牛召之,又不召而报之曰: [15] “吾已召之矣,丙怒甚,不肯来。”叔孙大怒,使人杀之。二子已死,叔孙有病,竖牛因独养之而去左右,不内人, [16] 曰:“叔孙不欲闻人声。”不食而饿杀。 [17] 叔孙已死,竖牛因不发丧也,徙其府库重宝,空之而奔齐。 [18] 夫听所信之言而子父为人僇, [19] 此不参之患也。 [20] (《韩非子·内储说上·七术》)

注释

[1]叔孙:指叔孙豹,春秋后期鲁国大夫。当时孟孙、叔孙和季孙三大贵族把持了鲁国的朝政。贵:地位尊贵。主断:执掌国事的决断。[2]竖牛:叔孙的家政总管。按:叔孙豹之兄叔孙侨如与鲁成公的母亲私通,打算除掉叔孙氏和孟孙氏,叔孙在逃往齐国避难的途中与一妇人发生关系,生一子,即竖牛。擅:擅自,任意。[3]壬(rèn):仲壬。按:叔孙豹在齐国娶贵族国氏的女儿为妻,生孟丙和仲壬。[4]所:处所。此指鲁国国君的宫里。[5]环:扁圆有孔的玉器,中心的孔直径与边宽相等。[6]佩:佩带,通常玉环佩于腰间大带上作为饰物,同时有明德示信的功能。请之叔孙:向叔孙请示这件事。[7]欺:欺骗。[8]为(wèi):替。尔:你。[9]见(xiàn)壬于君:使壬见君。[10]孺子:小孩子。足:值得,够得上。[11]固:本来。数(shuò):屡次。[12]钟:乐器,一般供祭祀或宴飨时用。[13]逐:赶走。走:逃跑。[14]谢:道歉。[15]报之:回来报告这事。之,指代奉命召回丙一事。[16]养:养护,照顾。去:使离开,赶走。内(nà):使进入。后来写成“纳”。[17]食(sì):给东西吃。饿杀:使之饥饿而死去。[18]发丧(sāng):人死讣告亲友。徙:搬迁。府库:贮藏财物、兵甲的库房。重宝:贵重的财宝。空:使空。[19]所信:相信的人。为:被。僇:通“戮”,杀死。[20]参:从多方面考察验证。

译文

叔孙豹做鲁国的相,地位显赫,执掌国事的决断。他最宠爱的人叫竖牛,也借着他的威势擅自行事。叔孙有个儿子叫壬,竖牛非常妒忌,想把壬杀掉。于是,竖牛就约仲壬一起到鲁君的宫里去拜访国君,国君赏赐给仲壬一只玉环,仲壬拜谢接受了,可是不敢擅自佩带,就让竖牛帮忙向父亲叔孙请示。竖牛骗他说:“我已经替你请示过这事了,你父亲让你尽管佩带好了。”仲壬便高兴地把玉环佩带起来。竖牛于是对叔孙说:“何不让仲壬去拜见国君呢?”叔孙说:“他还是个小孩子,怎么可以拜见君主呀。”竖牛说:“仲壬早就多次拜见过国君啦。国君赏赐给他玉环,仲壬已佩带上了。”叔孙一听,赶紧派人把仲壬叫来,果然看到他佩带着玉环。叔孙大怒,二话不说就把仲壬杀了。仲壬的哥哥叫丙,竖牛又忌妒上了,琢磨着要除掉他。正好叔孙为丙铸造了一口钟,钟铸好后,丙不敢擅自使用,让竖牛向叔孙请示。竖牛故技重施,没有替他请示,骗他说:“我已经替你请示过了,让你使用。”于是丙就击钟宴饮。叔孙听到钟声,说:“丙不请示就擅自击钟。”一怒之下把丙赶出家门。丙逃往齐国。过了一年,竖牛假装替丙向叔孙谢罪说情,叔孙就派竖牛前往齐国召回丙。竖牛没有去召回丙,却向叔孙报告说:“我去召丙了,可他很气愤,不肯回来。”叔孙怒气攻心,马上派人到齐国杀掉了孟丙。两个儿子死后,叔孙生病,竖牛于是独自照料他,把他身边的近侍仆妾统统赶走,不准任何人进入叔孙的屋子,声称:“叔孙病中不愿听到人的声音。”不给叔孙东西吃,结果把叔孙活活饿死了。叔孙死后,竖牛也不发丧,把叔孙家库房里的珍宝一件不落全部搬走,带着逃往齐国。叔孙听信自己宠信的人的话,以至父子三人都被害死,这就是不能多方面听取意见并加以验证而造成的祸患。

解说

叔孙豹是春秋时鲁国主政的大夫,提出过人生以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的著名论断。他所宠爱的竖牛跟壬和丙同父异母,身份地位却完全不平等。竖牛因自己私生子的身份而自卑,对两个兄弟充满妒忌,怨恨那个虽宠爱自己却给不了自己身份的父亲。这一切应该是这场家庭惨剧发生的根本原因。竖牛使用的手段也不是特别高明,他故意引仲壬去见国君,造成仲壬未经父亲允许私自见君主并接受赏赐的事实,这在当时属于越礼的行为,可怜的仲壬糊里糊涂地被糊里糊涂的父亲杀死了。第二幕剧情稍复杂,大概长子孟丙当时也有些社会地位了,叔孙便替他铸造了钟,让他享受击钟而食的富贵气象。这本是父子相亲的好事,可当时的礼法实在繁复,钟铸好后,需要杀牲把血涂在钟上进行祭祀,需要向父亲请示使用的日期。孟丙也是个小心的人,让竖牛代为请示。竖牛便利用了这一机会。当孟丙被逐出走齐国后,竖牛又导演了说情、用谎言挑拨的一幕,结果,长子又糊里糊涂地被糊里糊涂的父亲杀死了。第三幕便是糊里糊涂的叔孙豹被自己心爱的私生子竖牛给活活饿死了。

韩非对这故事的解说着重在最后一句,君主对任何人的话都不可偏听偏信,需要“众端参观”,也就是从各个方面听取不同的意见并加以考察;如果“听有门户”,也就是听取意见时专由一人传达,就像住宅的门户一样,那么负责传达的人就拥有了巨大的权力和空间利用这样的机会来实现自己的意图,他可以不传达,也可以传达虚假信息,这样就必然造成君主信息不通畅的弊病。而且韩非反复强调,臣下会利用一切机会谋取自己的私利,这是铁律。所以,他在《备内》篇指出:“人主之患在于信人。信人,则制于人。”君主只要相信别人,就会生出祸患,就会被臣下所利用,自己反而受制于臣下。韩非谆谆告诫为君主者,对任何人都坚决不能相信,包括妻子儿女;因为过分相信妻子儿子,奸臣就会想方设法通过君主的妻子儿女来实现自己的私欲。

“信”字由“人”“言”两部分组成。古人相信“人言则无不信者,故从人、言”,寄寓了古人多么美好的愿景啊。只是面对权力、财富、欲望、仇恨等等,残酷的现实便演变成“人之患在于信人”,这实在是莫大的悲哀。 AWGHYIQ+R1svGfcBafx/91Bqxh9kezCTwjmv79ApAtPbJFerAZ3yp4YdJF6C10k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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