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以道反向运动的原理,论述无私与成其私的辩证关系。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 [1] ,故能长生 [2] 。
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 [3] ,外其身而身存 [4] 。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5] 。
[1] 不自生:不为自己而存在。生,存在。
[2] 长生:长久存在。
[3] 后其身:把自己放在后面。身先:居于前面。
[4] 外其身:置自身于度外。身存:保全自己。
[5] 成其私:成全自己。
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够长久存在,是因为它们不是为自己而存在,所以能够长久存在。
因此,圣人把自己放在众人的后面,反而能够居于众人的前面;置自身于度外,反而能够保全自身。这不正是因为他无私吗?所以能够成全自己。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天地无意识,不会想到为自己而存在。不为自己而存在,正是指天地的无意识,天地只是自然而已。天地之所以能够长久存在,是因为天地不会想到为自己而存在。老子以此说明,事物总是向着相反的方向运动,不为自己存在则可以转化为长久存在。天长地久只是相对于万物而言,但长久不等于永恒。以对立形式存在的事物总是要消亡的,天地亦是如此。
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向着相反的方向运动是普遍规律,人事也不能例外。圣人把自己的利益放在众人的后面,就能得到众人的拥戴,所以能够居于众人之前领导众人。把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就能得到众人的保护,所以能够保全自己。事物并非无缘无故地向着相反的方向运动,反向运动需要条件。居于前边领导众人与保全自己,关键在于“无私”。《老子》的类似论述,也可以理解为相反相成。
老子是以思想者的身份,客观地观察与叙述事物运行的规律,并非程颐所说“老子之言,窃弄阖辟者也”(引自薛蕙《老子集解》)。上文说天地不为自己而存在,说明天地只是无意识的自然而然。以圣人类比天地,说明圣人的“后其身”“外其身”也是无意识的自然而然。既然无意识,也就谈不上阴谋。从根本上说,无私是圣人的本性,而出自本性的行为是无意识的,并没有想到“成其私”。如果圣人为了“成其私”,那就不是无私而是有私,而有私就不能称作圣人。何况,有私也不能“成其私”,因为事物不可能向着自己运动。薛蕙说得好:“圣人之无私,初非有欲成其私之心也,然而私以之成,此自然之道耳。如欲成其私,即有私也。未有有私而能成其私者也。”《老子》中的“圣人”,一般是指“无为而治”的国君。本节旨在说明,国君之所以为国君,是因为国君为百姓而不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