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登性寒腿病

瞿绍衡

寒腿这个病名，是北方的俗语，因为北方的气候寒冷，发生这个毛病的人较多，所以能够引起大家的注意，小区区客在北方的年数很多，也曾尝过这个病症的滋味，并且有过一度的研究，这种毛病，我初以为是北方气候的关系，那知道从去年迁回家乡的上海之后，也是照样有不少同样的病人，尤其是青年的女性，问问年老的长辈，都说他们年轻的时代，没有听见过这种毛病，因之我敢大胆的说，上海本不该有这种毛病，现在所以发生的缘故，那摩登的装束，的确是一种极大的原因，所以我给它题一个名称，叫作摩登性寒腿病，我想要是这样摩登下去，这病一定会蔓延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于国民的健康，于民族的盛衰，实在要发生重大的影响，所以编作这篇文章，来唤起大家的注意。

寒腿的原因就是从腿上接受的寒气变成的，原来宇宙间的空气，无论屋内屋外，总是上层的稀薄，下层的浓厚，并且热的空气，因为容积膨胀的原故，往上升腾，于是那周围没有膨胀的空气，就来补充它的地位，因这上升下降的结果，就会生出风来，（俗名地风，）我有一个很明显的证明，虽是老戏法请大家试一试，就是拿两支洋蜡烛，都点上火，一支放在门框的上方，一支放在门框的下面，请看那火焰的方向，一定是上面的往外，下面的往内，这是空气在无形中流动的铁证，还有一桩事情，说出来是大家经验过的就是冷天在屋里打牌的时候，要是有人开了门不关，那些打手，必定要在醉心于中发白清一色的中间，猛觉得脚上有冷气，要异口同声的叫唤关门的口号，这样看来，人身对于寒冷的刺戟，虽然全身一样在空气之中，但是因为体位的关系，下身两足所受寒气的侵袭，要特别多些，在气候温暖的地方，当然是满不在意，然而在气候寒冷的地方，就不能不注意了，你看上海的洋车夫，都是光脚鸭的，北方的洋车夫，都是长袍鞋袜，俨如一位先生，我当初以为是北方的洋车夫有规矩，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北方的气候太冷，所以民国十九年白崇禧的赤脚兵，到北平的时候，在夏秋两季，固然没有问题，后来那无情的北风一起，这些光脚鸭的丘八爷，也都受不了啦，你看北方人穿的毛窝，多么笨啊，穿的棉裤，多么厚呀，难道说北方人都不爱漂亮么，实在是冷得不得不然罢了，他们忙着这样的注意，还有不少的寒腿病发生，但是近几年来，欧风的输入，好像风电一般的迅速，在青年的女子方面，尤见得厉害，在冬天时光，也穿着草鞋式的皮鞋，肉露露的丝袜，牛头式的单裤，开口跳舞的薄衣，冻得鼻清水点滴不休，还在忍着充时髦，就是冻疮长得满身，还是死不改的活受，一般年长的人们，都替她们难过，任你百般的苦劝，那里灌得进她们的耳朵，我有几句描写摩登女子装束的情形，写出来请大家指教指教，“近称摩登，薄衣单裤，雪地冰天，还把膝露，丝袜凉鞋，街头阔步，冷气侵袭，下体独多，腰酸腿痛，冻疮无数，重则绝嗣，轻则经错，”这并不是我说的话太过分，实在太不合国人的卫生，所以要舌敝唇焦的说话。有人说欧洲人先行这种打扮，我们不过模仿模仿，要是有害的话，他们不会不禁止的，这不是中国人和非中国人的关系，是气候习惯房屋及国人体质等相宜不相宜的问题，因为欧洲是欧洲的气候，中国是中国的气候，欧洲是欧洲人的体质，中国是中国人的体质，气候不同体质各殊，那能够盲从地模仿呢，况且欧洲人的衣服，从小穿的是单薄，就是衣服增减，也完全是依着室温和气候的，冷了穿，热了脱，不把冬夏的季节为标准的，中国人的习惯，完全和他们不同，所以夏天发风奇冷的时候也只是一件夏布大褂，冬天穿双套大毛衣服，到人家屋里，坐在火炉水汀的旁边，也不肯把它脱了，还有一般所谓摩登的少奶奶小姐们，在家里到穿得不少，临到出门的时候，到反换得单薄，这种理由，真是宁波人说话缺缺的。从前的女人俏一个头，现代的女人，俏一双脚，这爱俏的打扮，简直是弄成寒腿病的大原因。

寒腿的症状 一看这病名的意思，就知道腿是寒的，细细的研究它寒的理由，就是因为神经受了寒的刺戟，那些血管连忙收缩，从单方面说起来，是可以防止体温放散的好方策，那知道这血管一收缩，流到腿上的血液就减少了，血液一少，温热也自然减了，营养也自然不充分了，那腿上的神经，因为寒冷的直接刺戟，发生酸疼麻木，因为营养障碍的间接关系，于是步履也就不灵甚至不能行走了，这神经所受寒冷的刺戟，由脚传到下腿，由下腿传到上腿，由上腿传到腰部，于是受腰部神经支配范围的生殖器（就是子宫卵巢等）的血液循环也起障碍，所以起初不过腰酸腿疼，步履不灵，后来就要起坐不便，转动不能，甚至月经不准，受孕艰难，膀胱酸痛，心胃气疼，小腹膨胀，尿意淋沥，到了这个地步，睡眠也不能安了，饮食也不能强了，这病的侵袭，原来是不分男女的，但是因为女子比男子穿的少，尤其是近来摩登化的装束，处处要露出她们的曲线美，就是在月经时候和生前产后，也不管身体抵抗的减少，所以实际上女子患病的比男子多。

寒腿的预后 在轻度的时候，没有什么重大的关系，但是日积月累的厉害了，不但障碍健康，性欲的程度也要减低，在女子方面，月经和生育，自然也要受他的影响。最近我在闵行，遇到一位对于养鸡很有研究和经验的朱汉高先生，同时去参观他的经营曙园养鸡场，但是走进园门，四面一看，确不见一只鸡的影子，我就问他说道，像这样太阳十足的时光，为什么不把群鸡放出来散散，朱先生说，地下的冰冻还没有溶解，鸡脚踏在冰上，腿部要受寒气，产卵的数目，就要减少的，又说怕它拾食冰冷的东西，我想一只鸡，要他多生蛋，尚且要如是的保护，你想一个女子，要她多生儿女，可能够这样的暴露吗，就是这花草果木的发育，也是地气温暖的地方繁茂，寒冷的地方，不容易长成，你看花园里的花木，在冬天的时候有的在根部用稻草包着的，有的在根部用泥土围着的，这都是可以证明防御冷气下部比上部要紧的证据，现在摩登的装束，实在是违背科学公理的，三五年来，常常听见一般十七八廿二三的青年女子，这个说腰酸，这个说腿痛，听起来倒比七八十岁的老婆婆还不如，你想像这样的下去，这时装的恶结果，要不了五年十年之后，一定会发生一种腰酸腿痛的流行病，这就是我所谓摩登性寒腿病，这个病症，实在有民族强弱的关系，有民族观念的当轴，应该要禁止这不合地方不合体质的时装，我想最好从学校的制裤制鞋入手，一般摩登迷的青年女子，听了我这议论，或者要说我是一个落伍的宿古董，但是一般有年纪的和已经吃这苦头的，一定会点头赞成的，所以现在不信我的人，在不远的将来一定也会觉悟起来，我曾经在张家口等边塞的地方，看见一般种地的老百姓，他们在初度的时候，上半身虽然是光了脊背，但是下半身确还穿着一条棉裤，这样看来，寒气从下面来的事实，连无知识的老百姓都知道的，那一般知识阶级的青年女子，怎能够这样的糊涂呢，将来到了不能动不能走的地步，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原刊《文艺的医学》1934年第2卷第2期 YMcMdASkkauCYpPfzcdCJdH76SmM0THxvU4UBvkwXdx3dsF7rX7mh3UB0AWDMk5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