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目疾患者D君，脱离医院已经有两个多月，他并不曾痊愈，他的病症实在没有丝毫减轻。
他将药瓶击碎，很决绝的不再希望用药水来洗好他的眼睛，以前他曾为目疾的纠缠而憔悴满面，现在，双目几乎失明，而他自己却也十分乐意。
一般人很希奇：“D君，你为什么不把目疾治好呢？”
D君嗤的一声笑道：
“治好做什么？你们目力健全的人，又看见了什么好东西？我愿意做一个盲人，使我不能再见从前所见的一切，我便心满意足了。”
这样不争气不长进的民族，这些毫无国家观念只自私自利的肉尸，映在脑中，决无快感。
勇于对内，怯于对外，向别人磕头作揖，请求申张正义和平。
和平不在会议场中，和平乃在铁锥之下，铁锥握在巨汉的手中，和平乃有望。
希望别人帮助我，需知别人对我也是同样的不怀好意。
司令官搂着舞女求欢时，飞机师也睡赌场里。
纸糊的偶像戴了金色的高冠，只好给愚夫愚妇崇敬膜拜，睁着眼睛在床上遗尿，自己欺骗自己。
睡在鸦片烟床上喊‘自强’，坐在洋行里喊‘抵制仇货’。
繁华的市集显着太平气象，歌乐通宵，愚蠢的百姓向上天祈祷釀解劫数，挽救目前大水灾的厄难。
门外有强盗剪径，拦路打劫，门内的人陪着姨太太抹牌。
水灾过后，遍地都是死尸，年轻的舞女在死尸上跳舞。
学生们不求实际，趋向虚华。
在上者例行，在下者敷衍，公文堂皇，事实不管；互相欺骗，遮掩，粉饰，多开会，少做事，结果伟大的东方民族与世长存，以至千秋万岁！
友人，这样我觉很舒服，我不能看见我所不愿看见的一切东西，你不要夸张你的目力吧！你又到底看见些什么呢？
希望，仅仅不过是默想中的少许安慰而已，如果睁开眼睛看时，便一切都不同了！
你所看的，给你的又是一些什么印像呢？
你说…………”喃喃的不绝，D君语着。
据说，D君除患了目疾之外，已着疯病了。
原刊宋绍谟《绍谟三年集 1932—1934》，开明书店1934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