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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萨的内在性思想

但初步感受内在性思想在近现代的重要地位是一回事,从源到流地实际梳理这种内在性思想却是另一回事。依笔者浅陋所见,国内外从宗教、认识论、本体论等侧面出发讨论个别哲学家的这方面思想的著作并不鲜见,但正面而系统地整理这一思想的发展轨迹的工作却未见发表。笔者的整部书其实只是这个工作的一个“导论”,因为它只追问一个问题:近代内在性思想究竟从何而来?

它不是早期近代思想家凭空发明的,从基本原则与基本方法两方面来看,它恰恰是从近代急欲从中挣脱而出的中世纪得来的。更准确地说,虽然内在性思想在新柏拉图主义、德国神秘主义等思想形态中都能隐隐约约找到一些源头,但将这些源头汇聚起来,极其独创地予以系统论述和进行存在论奠基的,当属尼古拉·库萨。如前所述,虽然布鲁诺在近代范围内较早地提出了一套系统的内在性世界观,然而这个世界观本身的源头却不是布鲁诺,它只是将库萨哲学中的超越性因素剥离后形成的。德国的学者们经过细密的考证发现,布鲁诺其实是库萨的“私淑弟子”(参见本书第六章的介绍)。

但首先要说明的是,说库萨构成近代内在性世界观的源头,说库萨的思想遗产深刻地参与塑造了近代哲学,这不代表他完全认同近代的整个世界观,甚或站在近代人的立场上看问题,而只是说他在客观上教导了近代思想家如何内在地思考世界,并为这种思考进行存在论的奠基——因此我们一般将库萨关于内在性的论述称作“内在性思想”,而不是“内在性世界观”,因为他并未纯然只从内在性角度看待世界,世界在他看来还有超越性的一面。如果一定要说库萨的思想有什么“立场”,那么他的思想立场毋宁是中世纪的,而不是近代的,因为在他那里,无论对世界的理解多么系统,多么合乎理性,那都是为了显示一位超越性上帝的力量,换句话说,内在性只是超越性的表现。

身处晚期中世纪的思想语境中,又要提供一套系统的内在性思想,这绝非易事。站在这个关键隘口上的库萨,并非一开始就有了一套完整的内在性思想,而是经过了长时间的试探与摸索,直到晚年这一思想才最终定型。本书将按照早、中、晚期三个阶段考察库萨内在性思想的发展历程:

(1)库萨早期已开始尝试对绝对者的内在性进行哲学思考。库萨最初对绝对者之内在存在的表达深受否定神学和神秘主义的影响,却又超出了这两者。对“极大”和“对立面的相合”的思考,通过阐明上帝作为丰富的和充满的无限者,一方面无限地超越于有限的造物之外,一方面又作为每一造物的本质和尺度,作为万物活动的局面和界限,而内在于世界和万物当中,进而得出了“万物在万物之中”的结论。

(2)库萨中期将焦点放在无限精神与人类精神之关系上,提出了关键的“猜想”说。通过借鉴新柏拉图主义代表人物普罗丁的流溢学说和上升下降的辩证法,思考作为无限精神的上帝在人类精神的各个层面的内在性,这一模式使得人类精神的一切活动都是一种“猜想”,即一方面是真理的某种呈现,另一方面又都达不到作为绝对真理的上帝的本身。人类精神的创造性和自主性也由此得到了某种确认。

(3)库萨的内在性思想在晚期达到了存在论的奠基,得到了完成。库萨晚期的“能在”思想,基于对亚里士多德的“潜能实现”学说的运用和改造,并通过这一学说与基督教上帝的三位一体结构的互释,对上帝在万物当中的存在给出了存在论上的奠基,早期和中期对内在性思考的一些核心问题也由此从根本上得到了说明。

这构成了本书的主干部分。另外,为了让读者更好地理解库萨内在性思想的前史和影响史,我们分别在主干部分的前、后增加了两个部分。“前史”部分简要交代库萨哲学出现的思想史背景,包括纵向的古代与中世纪哲学发展史背景和横向的同时代思想界背景两方面,以便凸显库萨哲学所面临的时代任务和库萨对自身思想任务的定位。“影响史”部分以几位典型哲学家(布鲁诺、笛卡尔、斯宾诺莎)为例,主要介绍内在性思想在近代的继承与发展。

当然,如前所说,本书还只是在内在性思想研究方面开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头,其目的仅仅在于指出一条研究近现代思想乃至我们自身的生活的新道路。

最后需要说明的是,本书的部分章节经过修改后曾在一些刊物发表,这里一一列出,以示感谢:(1)《尼古拉·库萨的“能在”思想》,载《现代外国哲学》2011年第1期;(2)《“一与多”思想的传承——普罗丁和库萨关系片论》,载《云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5期;(3)《费尔巴哈与马克思思想关系辨正——解读马克思对费尔巴哈的非历史性和唯心主义的批判》,载《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6期;(4)《论库萨的“对立面相合的思想”——以〈论有知识的无知〉为中心》,载《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2年第6期;(5)《论布鲁诺质料学说的来源与近代意义》,载《云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3期;(6)《我思、上帝与世界——论“笛卡尔循环”的内在性根据》,载《云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6期;(7)《“人是第二上帝”——略论库萨的尼古拉对人类精神的定位》,载《基督教文化学刊》2017年第1期;(8)《论斯宾诺莎实体学说的内在性预设》,载《哲学研究》2017年第7期;(9)《试论库萨哲学的近代影响史》,载《世界哲学》2018年第5期。 z9aODD9MQNNTjuau9idQFhlzfcEHYu9IeMRNoY6ZmPnLXt024GI9VyfpbguE8Hq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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