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山先生下午在早稻田大学兼课,他把我带到该校大隈重信铜像前,移交给下一位陪同人。快到上课时间了,学生们纷纷从校外涌入,急促地奔向各个教室楼。大隈重信是这座在中国留学史上颇负盛名的大学的创办人,为纪念他而建立的铜像有两座,一取站姿,一取坐姿,却无一例外,都身穿博士服,头戴博士帽。
大隈重信也是与中国近代史有关系的重要人物。梁启超出亡日本时,便很得其照顾。大隈时任首相兼外相,梁氏到日本不久,即与其代表志贺重昂商谈过借日本政府之力,帮助光绪皇帝复位之事。第二年在首途夏威夷的船上,梁启超作《壮别二十六首》,也专有“别大隈伯一首”,先说:“第一快心事,东来识此雄。”末尾又重提前言:“牛刀勿小试,留我借东风。”这种交往大致保持到梁氏离开日本归国,《饮冰室合集》中还收录了一篇1910年发表的《读日本大隈伯爵〈开国五十年史〉书后》。
或许是由于大隈重信的关系,早稻田大学以培养政治人才闻名日本;而明治二十年代起执教该校的文学家坪内逍遥,也成为早稻田的骄傲。其《小说神髓》一书,一向被视为日本近代文学开端的标志,近乎胡适的《文学改良刍议》、陈独秀的《文学革命论》在中国。坪内逍遥一生创作甚丰,用力最多的还是戏剧。他不仅两次翻译《莎士比亚全集》,从事剧本创作,而且发起戏剧改良与新剧运动,被人们称为“剧坛之父”。1928年,为纪念其古稀寿诞,早稻田大学在校内,特为他建立了演剧博物馆。博物馆是按照坪内逍遥意图建造的两翼伸出的小楼,正中可作舞台,里面的展室可作乐池。红色的屋顶、白色的墙壁,配上正面褐色的线条切割,总体建筑风格系采自莎士比亚时代的命运剧场。
早稻田大学演剧博物馆
不须购票,也没有人在旁监督,入门者把随身携带的雨伞挂在门边的伞架上,即可自由观赏。馆内收藏了大批戏剧资料,徜徉于各个展室,日本戏剧发展的历史便依次呈现眼前。在“明治以降的演剧”展厅内,我发现了一张明治十四年新富剧场的图绘,不禁喜出望外。王韬在《扶桑游记》中,两次记其往此处观剧,虽比画面时间早两年,到底相去不远。明治前期剧场的情景历历在目:观众席地而坐,座位之间以低矮的围栏分隔开,恰如王韬所述,“从高视之,方罫纵横,如画井田”,与今日置身银座西式的歌舞伎座,观感截然不同。数日后,到位于犬山市郊的明治村参观,亲身走进从大阪迁移来的吴服座场内,总算实地体验了王韬当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