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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文士的聚会，常在风景名胜地的茶亭酒楼，大约也有意借山川之灵气。王韬1879年5月到东京之日，便正赶上一月一集的东台之会，有二十二人来聚，王氏夸说为“一时之秀，萃于此矣”，地点即在不忍池边的长酡亭。我本打算探访遗迹，于是留心在图书馆里寻觅相关地图。只发现一张“上野公园之图”，却恰好是明治时期著名的文学家森鸥外的藏品。图上没有标出长酡亭的位置，想来是在忍冈一侧统称为“卖店敷地”的商店区。
从东大附属医院穿过，行不数步，便来到不忍池边。10月不是赏樱花的季节，看不到被黄遵宪讴歌为“倾城看花奈花何”“十日之游举国狂”（《樱花歌》）的盛况。代替摩肩接踵、游人如织的场景，冷冷清清的池边，只见到一位穿着颇为陈旧、约莫五十多岁年纪的男子，困倦地靠在长椅上晒太阳。这一天是为纪念奥运会在日本举办而设立的体育日。听说当时为确定开幕式日期，曾查阅了历年的气象资料。因此，10月10日难得下雨。这也是我到东京以后所遇到的两三个晴天之一。在阳光的照射下，池水、荷叶、寺庙都明丽如画。
走过辩才天，登上上野山，又是一番景象。在鸽群栖落的十字路口，一边是三位已届退休年龄的日本老人，在卡拉OK音响的伴奏下，自得其乐地即兴演唱歌曲；另一边是一位身上装备了各式乐器，来日本淘金的西方流浪艺人在举行街头演出，琴盒里有驻足赏乐的游人投放的钱币。这一幅现代街头即景，已为登临此处的王韬、黄遵宪、梁启超诸人所不及见。只有与福泽谕吉并称为“日本维新二伟人”的西乡隆盛，其铸成于明治三十年（1897）的铜像仍矗立原处。武士打扮的西乡，一手牵狼狗，一手握腰间佩剑，目光沉毅，英武不减当年。1899年底，梁启超出游夏威夷前一日，曾到此像前瞻拜，作诗曰：
西乡隆盛铜像
东海数健者，何人似乃公？
劫余小天地，淘尽几英雄。
闻鼓思飞将，看云感卧龙。
行行一膜拜，热泪洒秋风。（《壮别二十六首》其七）
今日至此，已成访古，没有梁氏那般心事相通的悲壮感慨。倒是漫山翻飞的鸽子不时在西乡隆盛光亮的头顶上歇脚，留下一片污迹，成为游人举起相机争相摄取的奇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