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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基于形式句法的汉语省略研究

目前,基于形式句法角度研究汉语省略结构和省略现象的学者还不多。就我们目前所见,值得关注的主要文献有:Wang(2002)、Wu(2002a、b、c)、Wang&Wu(2006)、Li(2002)、李艳惠(2005)、Wei(2004,2006,2010,2011)、刘丽萍(2006)、傅玉(2010)等。此外,还有多篇相关的博士论文,如Li(2002)的《汉语的省略结构》、Wei(2004)的《汉语中的述谓结构和截省》、刘丽萍(2006)的《汉语截省句》等;相关的硕士论文也有多篇,如Su(2006)的《汉语的动词组删略——以微言主义分析》、Wang(2002)的《汉语截省现象》、Wu(2002c)的《汉语的谓语删略和空缺》和魏子淇(2011)《汉语截省句中“是”字隐现问题的研究》等。上述研究主要聚焦于汉语的不同省略结构研究和省略句法生成的解释机制,现将以上文献的主要内容和成果分类简介如下:

2.3.1 谓语省略研究概述

谓语省略是基于形式句法的省略研究的重要内容之一,国外已有大量对英语谓语省略及其相关问题进行研究的文献,然而对现代汉语谓语省略进行的研究无论国内还是国外均不多见。本节在简述英语谓语省略研究的基础上,试图从谓语省略的类型、研究方法、句法生成机制及其相关问题(“是”的性质问题、谓语省略中是否包含状语短语问题、空位宾语、“也”的性质)等几方面对已有现代汉语谓语省略的研究做一梳理。目前,汉语谓语省略研究大都受到英语谓语省略研究的影响,因此我们首先对英语谓语省略研究做一个简单的梳理。

2.3.1.1 汉语谓语省略的研究背景——受英语谓语省略研究启发

谓语省略和截省是各种省略结构研究中最常见的两种类型。英语谓语省略研究主要聚焦于英语谓语省略的句法属性、特点和分类,有代词出现时的谓语省略部位的语义解读和谓语省略的允准机制。在英语中常见的谓语省略有以have、be、不定式标记语to、情态动词等为标记的助动词系列和以do为代表的虚助词(dummy do)系列。如(14)所示:

(14)a.Jasmin can draw an elephant, but Ryan can’t [draw an elephant] .

b.I have never travelled to America.Have you [ever travelled to America]?

c.Uriel was drinking coffee and Aviad was [drinking coffee]too.

d.I hadn’t been thinking about that.-Well, you should have been [thinking about that]!

e.Bettina couldn’t make it, but she really wanted to [make it].

f.Ed doesn’t like cats and dogs, but Chris does [like cats and dogs].(Aelbrecht 2010:166-167)

Ross(1967)、Wasow(1972)、Hankamer&Sag(1976)、Jackendoff(1977)、Sag&Hankamer(1984)、Chao(1987)、Lobeck(1995)、Merchant(2001)、Johnson(2008)、Kayne(2005)、Aelbrecht(2008)和Aelbrecht&Harwood(2018)等,都先后对英语谓语省略的句法属性和句法生成机制进行过探讨。Su(2006:7-8)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把英语谓语省略的句法属性综述如下:

a.至少包括一个[动词+补足语]的成分。

b.可以违反岛限制条件。

c.可能出现在并列句中,也可能出现在不包含先行词的从句中。

d.可以跨越句子间的界限(Boundaries)。

e.遵守回指照应限制

f.可以有一个语用先行词或非显性先行词。

以下的(15a-f)作为支撑语料,一一对应上述属性(a-f),用以说明英语谓语省略的句法属性。例如:

(15)a.Jake ate a hamburger, but Bill didn’t[ VP e].

b.The man who thinks swimming is safe discusses this issue with [ NP a woman who doesn’t [ VP e]].

c.Although Jake couldn’t [ VP e], Bill is able to do it.

d.Jake left for Taiwan.Yes, and Bill did[ VP e]too.

e.Although Jake’s brother couldn’t [ VP e],Bill’s brother is willing to do it.

f.I can [ VP e] too.[假设说话人看见某人打乒乓球,然后随声说道]

英语谓语省略研究中的另一个重点是语义解读。当有代词出现的时候,英语的谓语省略有严格解读(Strict Reading)和宽泛解读(Sloppy Reading)之分。例如:

(16)Tom gives his books to Mary, and Paul does too.

对(16)的语义理解,可以有两种,分别为(17a)、(17b):

(17)a.Tom gives his books to Mary, and Paul gives Tom’s books to Mary too.

(严格解读)

b.Tom gives his books to Mary, and Paul gives Paul’s books to Mary too.

(宽泛解读)

对(17)的语义解读,主要依据Partee H.(1973)、Sag(1976)提出的VP-Rule为基础,将λ表达式的逻辑形式分析方法引入其中。其分析过程如(18)所示:

(18)a.λx[x gives his books to Mary](严格解读)

b.λx[x gives x books to Mary](宽泛解读)

当his表指称用法时,空谓语可以理解为(18a)的形式,产生严格解读;当空谓语的先行语为(18b)时,此时x为变项,受第二句中主语Paul的约束,产生宽泛解读。

省略的句法允准问题是英语谓语省略研究的重点。Saito&Murasugi(1990)在Zagona(1982)研究的基础上分析了谓语省略和名词短语省略,认为省略部位必须被一个功能语类允准,同时要满足管辖条件,即满足核心-补足语关系时,省略才能够发生。后来,随着生成语法理论的发展,省略的允准条件也不断发生变化,Chomsky(1995)规定特征核查需要标示语—核心或核心—核心的构型。据此,Lobeck(1995,1999)认为省略部位必须被一个功能核心允准,省略才能够发生。在英语谓语省略中,允准核心T的补足语是一个空语类,为了满足标示语和核心的一致关系,补足语移位到核心的标示语位置,在特征核查的操作下,谓语部分被省略(转引自Su 2006:14)。如图2.6所示:

图2.6 英语谓语省略分析(转引自Su 2006:14)

在图2.6中,被删除的谓语是一个空语类,移位到Spec-TP并与允准核心T相互核查,满足标示语和核心的一致关系,由此省略得以发生。Merchant(2001)认为,省略允准条件是建立在核心(允准核心)—核心(被删除短语的核心)关系上的,并以此为基础上来进行特征核查。Aelbrecht(2010)依据省略允准理论对谓语省略进行了分析,认为省略被允准是通过省略特征(E-Feature)和省略允准核心(Licensing Head,即允准词[Licensor])的一致这种句法操作关系(Agree Relation)来实现的。

2.3.1.2 现代汉语谓语省略的类型

英语谓语省略的主要类型有以have、be、不定式标记语to、情态动词等为标记的助动词系列和以do为代表的虚助词(dummy do)系列。受此影响,一些学者也对汉语谓语省略研究做了类似的分类。例如,Wu(2002a)将现代汉语谓语省略分类如表2.1所示:

表2.1 现代汉语谓语省略类型(改自Wu 2002a:8;Su 2006:35)

Li(2002)主要研究了两种现代汉语谓语省略类型,如表2.2所示:

表2.2 Li(2002)对现代汉语谓语省略的分类

李艳惠(2005)对汉语谓语省略进行了细致的分析,并将汉语谓语省略的类型总结如下表2.3所示:

表2.3 李艳惠(2005)对现代汉语谓语省略的分析

Wei(2010)将汉语谓语省略分为五类,如表2.4所示:

表2.4 Wei(2010)对现代汉语谓语省略的分类

除了上述研究外,傅玉(2010:254)将汉语谓语省略分为两种形式:对于助动词、系动词以及否定词“不”“没”所替代的省略,解读时必须包含状语短语成分;而对于“动词重述”省略,解读时则必须把状语短语成分排除在外。

2.3.1.3 现代汉语谓语省略研究的主要思路

现代汉语谓语省略研究主要有三种思路:移位分析法(动词提升分析法)、空宾语分析法(Null Object Analysis)和核心(Head)的选择限制分析法。

2.3.1.3.1 移位分析法(动词提升分析法)

动词提升分析法主要以Huang(1988a、b,1991)为代表,Huang所说的谓语省略句如(19)所示:

(19)a.张三看见了他的妈妈,李四也看见了。([19]、[20]转引自Wei 2010:82)

b.李四也[ INFL [ V 看见-了] [ VP tv[ NP ec]]]

(20)John saw his mother, Bill [ INFL did[ VP ec]]too.

在(19)中,第二小句的动词“看见”从V的位置提升至INFL,扮演类似(20)的Do-支持角色,经过谓语省略后,产生了空位宾语结构(Null Object Construction),Huang称这种动词重述结构为“伪装式谓语省略”或称之为“伪装式动词短语省略”(VP-Ellipsis in Disguise)。Wei(2010)认为这种分析的优点是:可以轻易地利用Sag(1976)和Williams(1977)的VP-Rule原则来解释(19)中存在的两种语义解读(严格的和宽泛的)及其局部效应。 Li(2002)认为,所谓的V-to-Inf移位,其实是V-to-v移位;而空位宾语句来源于谓语省略,“也是”句来源于vP省略。分别如(21'a)、(21'b)所示:

(21)张三喜欢他的老师。([21]引自Wei 2010:82)

(21')a.李四也[ V-v 喜欢[ VP tv[ NP ec]]]

b.李四也[ INFL 是[ vP e]]

Wu(2002c)认为,汉语谓语省略的核心是焦点投射造成的,先是由V、Neg、Modal移到焦点位置或把“是”插入到焦点位置,而后再执行焦点投射,最后再进行相应的删除操作。Wei(2010)也立足于移位分析把谓语省略结构的分析建立在焦点投射的基础之上,提出了谓语省略句中的三种焦点投射:“也”投射、“却”投射和极性投射。在本书的第四章中,我们将对Wu(2002c)和Wei(2010)的分析展开具体探讨。

2.3.1.3.2 空代词分析法(Null Object Analysis)

主张空代词分析法的学者(Chao 1987;Lobeck 1995)认为,英语谓语省略句之后有一个结构简单的空代词,可以通过允准和识别(Identification)等句法机制来解释省略的生成机制问题;也有的学者(Lopez 1995;Hardt 1993,1999)从语义角度来解释空代词的属性。借鉴空代词分析法来研究汉语省略的学者主要有Pan(1998)、Xu(2003a)和Ai(2005a)等。Pan(1998)认为,只有V-to-Inf移位时,才有谓语省略;没有就用空代词分析法。但是,对于动词提升的具体机制,Pan没有解释。Xu(2003a)认为,汉语的空位宾语句(Null Object Construction)并非是动词提升的结果,而只是个空的宾语(转引自魏廷冀2010:85)。Xu注意到空位宾语句与真正的谓语省略句(以“是”字句为代表)在副词省略和照应语省略上的不同。对比(22)和(23):

(22)约翰每天刷三遍牙,彼得也是。

(23)约翰每天刷三遍牙,彼得也刷。

(Xu 2003a)

例(22)中省略的成分是“每天刷三遍牙”,其解读中必须包含状语成分;而例(23)中省略的成分是“三遍牙”,其解读就不包含状语成分。李艳惠(2005:7)也对类似(22)和(23)两种句子进行了研究,提出:当第二个分句为动词重述结构时,非宾语短语,如动词前状语成分和动词后那些表示持续、频率、结果、程度、目的等状语成分,都不能被包含在缺失的成分中;而对于含有助动词、系动词和“是”的省略句来说,其解读必须包含状语短语成分。我们认为Xu(2003a)对空位宾语句和谓语省略句的区分是有一定启发意义的,但因对空位宾语中“空位”的定性有所忽略,也就难以对空位宾语句中或严格或宽泛的语义解读机制做出应有的解释。

Ai(2005a)将空代词分析方法延伸到谓语省略中的“是”字句和助动词结构中,认为变项、空的描述短语(Null Epithet)和谓语省略,都可能是空位宾语句,而相关的因素主要是语用控制之强弱及宾语的属性;“是”字句是一种深层照应结构,PF-删除和LF-复制都是解释谓语省略的可行方式(转引自Wei 2010:85)。

2.3.1.3.3 核心(Head)的选择限制分析法

核心(Head)的选择限制分析法以李艳惠(2005:3)的观点为代表。李(2005)认为,省略成分是由句法中核心的选择限制来决定的,换言之,是核心的子语类化(Sub-Categorization)特征决定的。核心的词汇性特性决定了是否须有空号出现以及该空号如何解释。该方法的特点是依赖词汇特性,而不像删除法那样是根据语境删除句中已经出现的某些成分。应该说,这一方法对谓语省略语料的分析是有一定解释力的,但是对谓语省略之外的某些语料缺乏足够的解释力。例如,该方法依据约束原则的第二条和概化的控制原则(Generalized Control Rule[Huang 1989]),排除了空代词分析的可能性;也从孤岛条件的失效否定了变项分析的可能性。但是,正如魏廷冀(2010:86)所指出的那样,“也”字句遵守孤岛条件限制,而该分析方法却无法做出有效的解释。

2.3.1.4 现代汉语谓语省略研究的不足

由以上简述可见,现有的汉语谓语省略句研究还存在一些争议或不足。

第一,空位宾语句是否属于谓语省略?空位宾语句的本质是什么?空位宾语句中是否真正存在空位?汉语中有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宾语省略”?如此等等都有待我们做出进一步的思考。就拿上述最后一个问题来说,长期盛行于学界的“宾语省略”假说,很有可能是一种假象。因为,除了成分缺失是一种无论元占据宾语位置的现象外,英、汉语言中宾语位置出现的零形式现象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宾位显性论元移位后导致的空语类现象。有关这一看法的细节及对相关问题的探讨,请参见本书第十三章。

第二,谓语省略句中与“是”相关的问题探讨也存在着一定盲点。

以“是”字支撑的省略句在汉语谓语省略中占有重要地位,那么“是”的句法性质是什么?傅玉(2010)认为,汉语中存在两种“是”:系词“是”和虚助词“是”。其中虚助词“是”一般存在于并列结构中,位于C Focus 位置,能够允准先行语位置上的话题焦点。我们认为“是”的句法性质还需要进一步细化。此外,魏子淇(2011)探讨了汉语截省句中“是”字隐现问题研究,那么在汉语谓语省略句中是否也相应地存在着“是”字隐现问题?

第三,Wei(2010)注意到“也”“却”和“极性投射”在焦点投射中的作用,但是该焦点投射的运作机制是什么?“也”和“却”的性质是什么?造成“却”字隐现问题的原因是什么?诸如此类的问题也需要做出确切的回答。例如:

(24)张三吃了个苹果,李四(却)没有。

在本书第四章中,我们将对谓语省略结构中的焦点投射的运作机制做进一步的探讨。

第四,英语中的空缺句(Gapping)与谓语省略关系密切,而汉语中是否存在动词省略却没有定论。一般认为汉语中不存在类似于英语的空缺句。请比较:

(25)a.Zhang San Likes Semantics, and Li Si Pragmatics.

b.张三喜欢语义学, * 李四语用学。

不过,Li(1988)和Paul(1999)都认为汉语中存在空缺句(动词省略)句,例如:

(26)张三吃了三个苹果,李四四个桔子。

(27)他来过五次,我一次。

Wu(2002b)结合语料,对Li(1988)和Paul(1999)的例子进行了反驳,认为他们的例子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动词省略,而是一种话题—述题(评述)结构(Topic-Comment Constructions)。换言之,在Wu(2002b)看来,汉语中不存在像英语一样的空缺句。我们将在第十一、十二章中,对此问题做进一步的探讨。

第五,如何看待谓语省略中包含状语短语这一问题也有较大的争议。Xu(2003a)和李艳惠(2005)对相关问题进行了分类和研究,但目前研究还不深入,需要进一步细化。

2.3.2 现代汉语截省句研究简述

2.3.2.1 截省句的研究路径

目前,国内外省略结构研究中受关注最多的两种省略结构,一个是谓语省略,一个是截省。汉语截省句的研究主要以Wang(2002)、Wang&Wu(2006)、Wei(2004)和刘丽萍(2006)为代表。其中Wang(2002)和Wang&Wu(2006)采取的是PF删除的研究路径,而Wei(2004)、刘丽萍(2006)分别采用的是空代词、LF复制的研究路径。

Wang(2002)和Wang&Wu(2006)受Kim(1997)和Hiraiwa&Ishihara(2001)对日语截省句研究的影响,认为汉语截省句是基于焦点投射并经过移位后形成的。汉语截省句中的疑问词由基础生成的位置移位到焦点短语(FocusP)的标示语位置,其中FocusP位于CP和IP之间。显然,汉语的疑问词不可能像英语这类允许疑问词移位的语言那样受[+Q]的EPP特征的驱动而产生移位,但可以受焦点的驱动而产生移位(转引自刘丽萍:2006)。例如:

(28)a.我吃猪肉,但是不吃牛肉。

b.我猪肉 i 吃t i ,但是牛肉 j 不吃t j 。(Wang 2002:13)

Wang文认为,(28b)的移位是焦点移位,移位后的成分是全句的焦点,具有对比焦点的意义。同理,在Wang看来,汉语疑问词也可以有显性的焦点移位。例如:

(29)a.张三最想遇到谁?

b.谁 i ,张三最想遇到t i

据此,Wang认为汉语截省句是由疑问词焦点移位后在语音层面删除后面的IP所生成的。在句法上焦点核心F允准了IP省略;在形态上,汉语的疑问词与英语的wh短语不同,并不是可移位的算子;在语义上,截省结构的焦点总是落在疑问词上。例如:

(30)张三遇见了某个人,可是我不知道[ CP FocP [谁 i FocP[ IP 张三遇见了i]]]。(Wang&Wu 2006:376)

借鉴英语省略研究中的Do-支撑说,Wang&Wu(2006)引入了“是-支撑”分析法。他们认为,“是-支撑”是为了给没有格的论元赋格。当“是”作为焦点标记时,其移位路径由Focus核心位置移位到C核心位置。

刘丽萍(2006)曾对Wang(2002)和Wang&Wu(2006)的PF删除路径研究提出了质疑。比如,Wang&Wu(2006)认为,汉语是不允准介词滞留的语言,介词要跟疑问词移到焦点的位置,所以介词要在截省句中强制性出现。例如:

(31)a.李四跟人去玩,可是我不知道是 * (跟)谁。

b.李四对人发了脾气,可是我不知道是 * (对)谁。

刘丽萍则认为,如果把(31)中“人”换为“某个人”,介词就不一定要随迁。例如:

(32)a.李四跟某个人去玩,可是我不知道是谁。

b.李四对某个人发了脾气,可是我不知道是谁。

我们认为例(32) 的情况和(31)里一样,介词“跟”和“对”需要跟疑问词移位。刘的例子不足以说明Wang&Wu的观点存在问题。

刘丽萍(2006)还对Wang提出的“是”是焦点标记的看法提出了质疑,认为“是”是否是焦点标记,和“是”字的隐现问题关系密切。魏子淇(2011)也探讨了汉语截省句中“是”字隐现问题,认为在汉语截省主句的否定结构中,如果疑问词处于否定词的统制辖域内,则其疑问特征和焦点特征均被抑制;而在汉语截省句主句的肯定结构中,疑问词的疑问特征被抑制,焦点特征仍处于激活状态。魏文的这一结论证明了“是”在汉语截省句结构中是充当焦点标记作用的。此外汤廷池(1981)认为疑问词问句必须以疑问词为焦点成分,因此“是”不但为焦点标记,而且还必须出现于疑问词的前面。

基于以上两点,我们认为刘丽萍(2006)对PF删除研究路径质疑的理据需要进一步商榷。本书第四章的第三节将对这一问题展开详细的讨论。

Wei(2004)的研究采用的是空代词的路径,认为汉语截省句不存在疑问词移位,而是一种由名词性脱落代词(Nominal Pro)和事件脱落代词(Event Pro)加上一个强制性的或非强制性的“是”疑问词或疑问短语后基础生成的结构;汉语的截省结构只有借助谓语化才可以存在,从而解释了“是”的隐现问题 。“是”在非谓语性的疑问词前强制性出现,是为了实现截省句的谓语化,此时的“是”是一个系动词;“是”在谓语性的疑问词前出现,是为了增加疑问词的焦点意义,此时的“是”是一个焦点标记。

刘丽萍(2006)也采用LF复制的研究路径,但与Wei(2004)不同的是,她运用CLM(Chung, Ladusaw&McCloskey 1995)的IP循环理论对汉语的截省句进行了详细的分类和论证,试图将截省句空缺的部分在LF层面借助前面的先行语进行恢复和重建。她将汉语的截省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关联语是隐性的情况,另一类是关联语是显性的情况;在此基础上,刘文对前者增加了萌生(Sprouting)操作,对后者的处理采用了合并操作的方法。刘文最后还讨论了汉语两类截省句的语用一致性问题。

究竟应采纳何种研究路径才能对省略结构及相关现象做出更为有效的解释,在这一问题上,国内外学界目前还没有定论。我们认为各种研究路径各有其优缺点,不过我们在本书所做的探讨主要基于的是PF删除的研究路径。

2.3.2.2 汉语截省句研究的不足

现有的汉语截省句研究,还存在一些有待进一步思考的问题。比如:

第一,汉语截省句的移位机制是什么?截省句的允准机制是什么?移位机制与允准机制是如何相互作用的?汉语截省句的允准核心是什么?省略部位是什么?在现有的文献中,类似的研究都没有明确的答案,已有的一些观点也需要做进一步修补才能对各种省略结构及相关现象做出前后一致的分析或解释。

第二,汉语截省句中的“是”字问题值得进一步研究。首先“是”字隐现问题的出现规律有待揭示;其次,在这类句子中,“是”除了焦点标记以外还有无其他作用?再次,“是”句法性质的确定与“是”的句法位置之间有无直接的关系?有关问题我们将在本书第四章和第十一章中加以探讨。

2.3.3 名词省略研究简述

目前,根据我们所收集的资料,还没有发现基于形式句法的汉语名词省略研究。相对汉语而言,国外基于形式句法的名词省略研究的成果文献较多, 对汉语名词省略研究有一定的借鉴意义。相关的研究主要沿着两个路径展开。第一个路径以Lobeck(1995)和Kester(1996)为代表,认为名词短语省略取决于省略剩余部分(the Remnant of Ellipsis)中是否存在一致关系(Agreement)。以荷兰语为例:

(33)Ik heb een groen-e fets en jij een rooi-e[].(Corver&van Koppen 2009:3)

I have a green-INFL bike and you a red-INFl

我有一个绿色的自行车,你有一个红色的。

(34) * Ik heb een wit konijn en jij een zwart[].(Corver&van Koppen 2009:4)

I have a white rabbit and you a black-¢

我有一只白色的兔子,你有一只黑色的。

Satio&Murasugi(1990)在DP假说下分析了名词短语省略。他们认为NPE是由某个功能核心所允准的,当允准条件和允准构型满足管辖条件,即满足核心-补足语的关系后,功能核心的补足语可以被删除。Lobeck(1995)受Satio and Murasugi(1990)的影响,认为NPE是被带有强一致关系特征的功能核心所允准的。Kester(1996)在Lobeck(1995)研究的基础上,认为被省略的名词部位是由形容词的屈折(Infection)形态所允准的。在(33)和(34)中,Kester认为其中被省略的名词部位为pro所占据,而pro必须被允准并得到解读;pro的语义是通过其与先行词(Fiets/Konijn)的同一(Identity)关系来加以解读的,pro的允准是通过“强”一致关系(Strong Agreement) 进行的,而“强”一致关系表现为显性的形容词屈折。由于(33)中形容词rooi-e有显性的屈折形态e,可以允准省略部位的名词,因此(33)中的名词是可以省略的;而(34)中形容词没有显性的屈折形态,因而其中的名词是不可省略的(转引自Corver&van Koppen 2009:4)。

国外学者对名词短语省略研究的第二个路径以Corver&van Koppen(2009,2011)为代表。他们指出,名词短语省略后的剩余部分有时没有屈折形态,但是名词短语省略却发生了,因此名词短语省略不是被一致关系所允准的,而是被焦点投射所允准的。Corver&van Koppen(2009:5)以标准荷兰语和荷兰语北方方言中的wat voor结构为例对此做了论证。例如:

(35)Wat voor schoenen heb jij gekpcht?(标准荷兰语)

What for shoes have you bought

你买了什么样的鞋子?

(36)Over schoenen gesproken ...(谈论鞋子)(荷兰语北方方言)

Wat voor[]heb jij(er)gekocht?

What for have you(R-pron)bought

你买了什么样的(鞋子)?

在例(36)中,wat voor中没有形容词的屈折形态,但是名词却可以被省略。由此可见,名词短语省略并不一定就是由一致关系所允准的。

Corver&van Koppen(2009)还以弗里斯兰语(Frisian)和南非荷兰语(Afrikaans)等荷兰语方言为语料,分析了名词短语省略和焦点的关系,认为名词短语省略是被焦点投射所允准的:DP中包含对比焦点投射,焦点投射则把名词短语省略的剩余部分吸引到标示语的位置,而焦点投射的补足语(Complement)部分则在PF层面被删除。例如:

(37)Over konijnen gesproken ...(谈论兔子)(荷兰语口语)(Corver&van Koppen 2009:26)

Ik heb gisteren een zwart-e[]zien lopen.

I have yesterday a black-e see walk

我昨天看见个黑色的。

(38)Over jongens gesproken, dat is ook ...(谈论孩子们,即[that is])(弗里斯兰语)(Corver&van Koppen 2009:26)

in saai-en[]

a boring-en

一个令人讨厌的

以上(37)和(38)的推导过程如图2.7所示:

图2.7 荷兰语名词短语省略分析(Corver&van Koppen 2009:26)

在图2.7中,形容词带有对比焦点,焦点核心既具有省略特征(E-Feature),也具有算子[+Op]特征。具有算子特征的形容词移位到FocP的标示语位置去核查焦点核心的算子特征。在荷兰语口语中FocP的核心是前缀e,在弗里斯兰语中FocP的核心是词缀en。在PF层面,具有省略特征的核心Focus的补足语部分可以被省略。

Corver&van Koppen(2011)则从微观比较的视角,结合多种语料,对带有形容词剩余部位的名词短语省略进行了分析。

2.3.4 基于语段理论的汉语省略研究概况

目前,基于语段理论对汉语省略研究的文献还不多。傅玉(2010)根据语段理论,提出了“排比条件”,试图利用PF删除路径来解释汉语谓语省略所体现的不同于英语的句法特性。傅玉(2010)所提出的“排比条件”是指:在并列结构中,某句法结构的语音式删除在对应的“目标”上发生;其中,“目标”指语义内容一致的句法成分,为语义对应的最小核心语类。最小的核心语类则指IP和VP。我们认为,傅文的观点尽管有一定的解释力,但由于省略的句法生成机制是比较复杂的,其“排比条件”并不能有效地解释另外一些问题。比如:省略的移位条件是什么?省略的允准条件是什么?什么情况下省略部位是IP?什么情况下省略部位是VP?省略部位可能是vP吗?“排比条件”中“对应目标”的本质是什么?“排比条件”是否适用于并列结构以外的结构?这些问题显然要在“排比条件”之外才能找到答案。

国外基于语段理论展开的省略研究最早是Gengel(2007a、b)进行的。Gengel认为,省略是拼读(Spell-Out)的一部分;因为不发音的原因,省略是省略核心把它的语段域(Phasal Domain)放在PF层面处理的结果;省略在推导过程中发生,平行于语段域循环性拼读(Cyclic Spell-Out)。根据PIC,只有当省略发生时,省略部位内的短语才可及。然而,因为省略允准词就是语段核心,一些成分可以移位到边界位置,优先于省略或与省略同时发生。Gengel的假设为省略的提取(Extraction)问题奠定了理论基础。Aelbrecht(2010:111-123)在Gengel(2007 a、b)的基础上,首先从四个方面分析了省略与语段存在着的显著差别,而后又立足于是否插入语段核心(Intervening Phase Head)对省略与语段之间的互动关系进行了阐释。Aelbrecht认为,在省略部位和允准词之间插入语段核心,目的是为进行下一步的句法操作提供一个安全出口(Escape Hatch);如果两者间不存在语段核心,省略部位内的成分提取就会受到更为严格的限制。在我们看来,Gengel(2007a、b)和Aelbrecht(2010)的研究,对基于语段理论的汉语省略研究带来一定启示。 ZGUlo8wEzfwvrliP5r70j984T0dkwHPWXPLbNXnUzuCLCAaxWJ1jN+eT9ygfkZ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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