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几点结论

综上所述，生成背景和学理传承对两种理论的形成及特性都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其中，生成背景是外因，不仅决定着两种理论的语言哲学的性质，同时也决定着二位创立者“走什么路”（由结构主义走向功能主义）、“怎么走路”（从何处走入功能主义）和“在哪里走路”（影响范围）等问题；学理传承是内因，决定着两种功能主义语言学的学理性质、理论内涵、研究方法等方面呈现的诸多不同。正是上述外因与内因的有机契合，才成就了该两种范式上相同而学理上有别的功能主义语言学理论。

以上对两种理论的生成背景和学理传承所进行的对比分析，我们似可以得出以下几点重要的结论：

其一，从学理渊源看，功能语法理论呈现“单源性”，而系统功能语言学则呈现为“多源性”。这种特征既体现在学理渊源的流派上，也体现在学理渊源的学科性质上。前者在学理渊源的学科性质上继承的主要是语言学研究的思想，在学理渊源的流派上则主要是在结构主义和心理主义语言学理论思想的基础上，传承了俄罗斯结构主义和心理主义语言学中的功能主义思想，这里指的主要是彼得堡语言学派的功能主义思想，尤其是谢尔巴的积极语法观点和马斯洛夫的时体学思想，还有曾师从彼得堡语言学派导师的维诺格拉多夫的语义研究观和梅夏尼诺夫的范畴化思想等。而系统功能语言学在学理渊源的性质上结合了语言学、民族学、人类学研究三方面的思想，在学派上虽传承的主要是伦敦学派的功能主义，但同时也受到哥本哈根学派和布拉格学派语言功能思想的重大影响，甚至还有中国早期功能主义的思想影响，表现出明显的兼容性。

其二，从理论特性看，功能语法理论具有明显的“本土性”特征，而系统功能语言学则呈现为“跨域性”特征。前者主要受益于俄罗斯语言学的研究传统，即在本国民族文化传统的根基上生成的俄罗斯本土功能主义。即使该理论或多或少曾受到布拉格学派的些许影响，也主要是布拉格学派中的俄罗斯学者，如雅可布森和特鲁别茨科伊等。因此可以说，“俄罗斯功能语法是在对俄语结构语法的反思和批判中诞生的”（王铭玉、于鑫 2005：415），它的出现是结构语法或“消极语法”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结果。也就是说，功能语法理论受西方的影响很小。这就决定了俄罗斯语言学传统中的辩证唯物主义方法论、人类中心主义的学理内核、语言的社会性的观察视域、系统功能视角的描写方法等，就成为了该理论的基本特征。而系统功能语言学是纯粹的西方功能主义的产物，它不仅融合了西方功能主义各学派的主要思想，甚至还受到俄罗斯传统中结构—系统语言学思想的影响，因此“交际”“语境”“语域”“系统范畴”等概念就成为该理论的核心思想。

其三，从学术指向看，上文已经提到功能语法理论抗衡的主要是俄罗斯语言学研究中的“传统语法”（结构主义），而系统功能语言学对抗的主要是乔姆斯基的“转换生成语法”（形式主义）。与结构主义的抗衡，又无不使功能语法理论具有“继承性”和“改良性”的特性；而与形式主义的对抗，则使系统功能语言学显现为“传承性”和“对抗性”的特性。我们知道，在20世纪50年代前的苏联时期，由于意识形态等多种原因，俄罗斯与西方几乎处于一种隔绝状态，并且对于西方的思想基本持排斥和批判的态度，对乔姆斯基的转换生成语法理论也一直少有人问津。在俄罗斯，占统治地位的是其传统的“结构语法”。可以说，形式主义对俄罗斯语言学界来说是比较陌生的，功能语法理论的产生并未受到西方形式主义直接的影响。俄罗斯语法学家眼中的功能主义，并不刻意与形式主义相对峙，也很少去争论“句法是否独立”“句法是否是后天习得的”“语料应当是语言事实还是用内省的方法获得”等问题。（王铭玉、于鑫 2005：416）因此，它是“传统语法”基础上的“改良”。而系统功能语言学则与之完全不同。西方20世纪50年代兴起的以生成语法为代表的形式主义被誉为对传统结构主义的一场“革命”，系统功能语言学就是在与形式主义的直接对立中生成的。从这个意义上讲，系统功能语言学是建立在对乔姆斯基转换生成语法的“批判”基础之上的，因此而具有与形式主义“对抗”的性质。

以上对功能语法理论和系统功能语言学之生成背景和学理传承的分析，以及由此得出的几点结论，正是我们对该两种理论样式进行对比研究的重要原因和基本理据所在。 o5ptDCiZUZOIOdAWDpl081+2E35+LSJuLPnXkvXEGaJ5TTPFD3Kjh/x8bOLNyNA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