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从20世纪80年代至今,中国的艺术品市场从全面复苏到蓬勃发展只经历了短短二三十年的时间,并且成交总量已经位居世界第二,但是与西方发达国家成熟的市场机制相比,中国艺术品市场的法制法规仍不够完善,市场机制也依然有待健全。通过与西方发达国家的艺术品市场进行对比,我们发现中国的艺术品市场具有如下特点。
在中国,古玩店、画廊和文物商店等是艺术品交易一级市场的主要组成部分。其中,由古玩店集群形成的古玩市场是艺术品销售行业中最低端的市场,也是赝品最多的市场。由于造假技术层出不穷、市场管理混乱等原因,外行的买家在文物鉴定知识与技能欠缺的情况下,上当受骗的情况屡见不鲜,严重扰乱了中国艺术品一级市场的交易秩序。在西方的艺术品市场上,画廊是一级市场的主体,承担着联系艺术品生产与促进艺术品消费的桥梁作用。可是,在中国的画廊发展过程中,由于经营起点低,造成了同质化恶性竞争严重、生存空间面临挤压等问题,没有形成规模化的产业链,导致一级市场整体疲弱。与画廊相比,中国的拍卖行业处于强势地位。拍卖公司的高价成交记录能够为艺术家起到更广泛的宣传推广作用,迅速推动相关艺术家知名度及作品价格的上涨。但是从长远来看,画廊的市场基础性功能被拍卖公司取代,拉高了艺术品投资的门槛,降低了基层艺术品交易的活跃度,不利于整个文化产业的长期发展。
中国艺术品拍卖市场上的违规现象主要包括“拍假”和“假拍”这两种情况。拍假是指拍卖行将赝品上拍,以冒充名作真迹欺瞒竞拍者。假拍是指买家、卖家、拍卖行会事先约定一个真实的成交价,拍卖会上,买家或卖家会联系一些“托儿”,虚抬该艺术品价格。这两种情况尽管在西方发达国家也存在,但是西方国家的艺术品市场在长期发展过程中已经形成了较为完善的监督机制和法律法规,因此这些违规现象所造成的危害小得多。然而在中国的艺术品拍卖市场上,“拍假”现象长期存在(比如1993年上海朵云轩拍卖的《乡土风情》和《炮打司令部》已被吴冠中本人确定为赝品,但拍卖行依然无视作者的禁令进行拍卖转让),大量真伪难辨的赝品流入拍卖场,形成了一个规模宏大的利益链。但是,由于中国监管制度的缺陷以及法律法规的不健全(比如著名藏家苏敏罗曾在翰海拍卖会上以253万元的价格拍得一幅署名吴冠中的油画《池塘》,结果被吴冠中本人确定为赝品,却在诉讼中因为不合理的免责条款而败诉),造成了投资者的重大损失,也损害了艺术品长远发展的前景。此外,恶意炒作、哄抬价格的“假拍”行为,也为不法势力利用艺术品拍卖洗钱提供了可乘之机。
长期以来,在中国的艺术品行业,无论是在书法、绘画等艺术品的创作上,还是在鉴赏、经纪、策展等艺术品相关服务上,都普遍流行着门徒制,专门的学校和固定的教学模式较为缺乏。门徒制教育方式的优势在于可以因材施教,但缺点在于比较封闭和保守,不利于公开的交流和大规模的推广。在西方发达国家,无论是艺术品创作还是艺术品鉴赏,都早已经建立起丰富的理论体系,并且有各种学术机构不断扩展教学和深入研究。随着现代市场经济的发展,门徒制艺术品鉴定与定价的弊端已经逐渐开始凸显。
第一,门徒制形成的学术壁垒妨碍了艺术品鉴定行业的学术交流。门徒制传授的鉴定知识往往依赖于导师的经验,而这种经验主义并不具备普遍的适用性。比如,鉴定李可染作品的权威并不是鉴定张大千作品的权威,也不是鉴定齐白石作品的权威,这些“权威”聚在一起并不能进行深层次的交流,很难擦出思想的火花。
第二,这种学术壁垒妨碍了艺术品鉴定行业标准的形成。书画艺术品与珠宝艺术品不同,珠宝艺术品有相对固定的标准为宝石划分等级。比如,玉石有色泽、通透度、有无石裂等标准,钻石有火彩、纯度、切工之分。但是书画作品的作者不同,风格也千差万别,由于主观因素占据主导,鉴定专家的意见容易产生分歧,造成艺术品鉴定的标准非常模糊。
第三,这种学术壁垒造成了艺术品定价的一家之言现象十分严重。受学徒制影响,艺术品鉴定的专业知识很难得到传播,这就必然导致艺术品的定价也只能由少量鉴定师决定,形成了鉴定师对艺术品定价的垄断。艺术品定价的主观独断埋下了哄抬价格、恶意炒作的隐患,同时也给知假拍假、洗黑钱等不法行为提供了可乘之机。
尽管中国艺术品市场的发展起步较晚,但是发展速度很快,受西方发达国家的影响,一些新兴的艺术品交易方式层出不穷,比如网络拍卖、艺术品投资基金和艺术品资产证券化等。这些新兴艺术品交易方式的形态与发展水平不一,并且有许多领域目前仍是政府监管的空白地带,因此在过度的市场炒作下极易泡沫化,带来难以估量的危害。
例如,2011年1月,天津文化艺术品交易所首次推出了白庚延《黄河呐喊》的份额化交易产品,随着炒作和投机资本的涌入,在短短的50天时间里,每交易单位的涨幅超过1700%,极大地冲击了艺术品市场的正常交易秩序,违反了国家的相关法律法规,损害了投资者的长远利益。为了维护金融秩序和防范社会风险,国务院于2011年11月11日发布了《关于清理整顿各类交易场所切实防范金融风险的决定》(国发〔2011〕38号,一般称为“38号令”),对艺术品的份额化交易紧急叫停,这让大多数文化产权交易所不得不重新定位,迫使它们对违规行为做出深刻反省与调整。
因此,综上所述,拍卖市场的混乱、艺术品定价不合理、新兴艺术品交易方式监管困难是阻碍中国艺术品市场未来健康稳定发展的三大难题,对其进行深入探讨并提供解决方案是本书作者的主要研究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