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蚜虫躲过了大屠杀,因为它们有翅膀,黑色短柄泥蜂每次离开的那段时间给了它们逃跑的机会。然而,要是遇上另一种食客——毛虫,它们就会被斩尽杀绝。这种毛虫,身上夹杂着玫瑰红色和棕色,它能找到既完好又装满了尚未长出翅膀的蚜虫的瘿,用大颚猛咬蚜虫住所的肉质隔墙,根本不在乎被咬破的地方会涌出酸涩的树脂来,小口小口啃下来的瘿壳渐渐地在洞眼周围堆积起来。
我饶有兴致地看着一条毛虫劳作,它把大颚伸进洞眼,又是拽,又是咬,然后弯下头部,时而向右摆,时而向左摆,把那些黏糊糊的杂物堆积起来。就这样,在洞眼的周围筑起了一道黏糊糊的坎,木质残渣淹没在一片笃耨树的黏液中。
不到半小时,瘿的外壁就被钻出一个圆洞,正好和毛虫的脑袋直径一般大。脑袋能伸进去,身体也一定能钻进去,毛虫毫无困难地绷直身子,往狭窄的洞中钻。它进去了,马上掉过头来,在天窗上织了一个大网眼丝帘,除此之外洞口不再封盖任何东西。从瘿的伤口里溢出的树脂流淌下来滴在网上,凝成一个坚固的盖子。从此,它便可以安全地住在一个储满粮食的居所里了。这些粮食足够它快快活活地过一辈子。
蚜虫一只一只被扼杀。毛虫吸干它们的汁后,一甩头就将它们抛在了身后。蚜虫的尸骸很快堆积起来,毛虫将它们聚集在一起,用丝粘制成一床毡子,作为圣体盒 与活着的蚜虫群隔开,同时也便于刽子手逮住身边的蚜虫,随心所欲地狂饮大嚼。
饱满的蚜虫
只要节约一点儿,这些食物供它享用一辈子是绰绰有余的,但是毛虫是个败家子,挥霍无度,它杀死的蚜虫比它能吃掉的多得多。对它来说,把这些蚜虫开膛破肚,与其说是为了让它们尽早与那些死尸相聚,倒不如说是一种消遣。因此,屠杀进行得很迅速,里面的蚜虫无一能幸免。
直到蚜虫一只都不剩了,恶魔还没长大,它必须再去撬开其他的瘿。毛虫离开瘿时,要么捅开天窗的出口,要么重新钻一个洞,这对它那好使的大颚来说是件容易的事。如果毛虫有胃口,同样的屠杀将在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更多的瘿里重演。现在该考虑蛾的未来了。在风干变硬的瘿里,毛虫用霉变的蚜虫做成一顶大帐篷,把自己围在里面,然后在帐篷中间用漂亮的白丝为自己织成一件衬衣。它将在里面度过冬天,变成蛾。
毛虫能轻松地进入瘿,又能轻松地从里面出来,如同钻孔的工具那么灵巧。但是羽化成蛾之后,它该如何从这样的保险箱里出来呢?和其他鳞翅目昆虫一样,它很柔弱,又没有本领;而且它出生的这个房间不会自动开启,因为蚜虫的死亡中止了瘿的膨胀,使瘿无法胀裂开来,在不变形的情况下瘿一直封闭着,并且变得跟核桃壳一样硬。如果说待在用蚜虫尸骸做的被子里过冬很惬意,那么当野外举行节日庆典的时刻到来时,它一定会感到被囚禁之苦。我简直不明白,一只柔弱的蛾怎么能够从里面钻出来。
毛虫早已考虑到了这一点。春天,在蜕变前,它打开长期以来被一滴树脂封住的出口。如果树脂太硬无法打开,它就重新挖一个直径和第一个一样大的圆孔,正好脑袋可以钻过去。瘿现在已经干枯,不会再往外冒树脂,这个小天窗将畅通无阻。采取了预防措施后,毛虫重新钻进死蚜虫制成的毯子里,准备在里面蜕变。毛虫为蛾出壳所做的准备仅此而已。蛾将从这个小洞钻出来,而且还不会把衣服弄皱。这个问题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7月,蛾从瘿里钻出来,一切都清楚了。毛虫钻好的出口绰绰有余,当然,幸好蛾的翅膀还未张开,而是弯曲成沟槽状紧贴着身体的两侧和背部,为了钻过小孔,蛾把它的服饰卷成半圆筒,做成一个套子。
蛾是怎样从瘿里钻出来的,最终又怎样回到里面呢?
这时的蛾不是我们通常所熟悉的蛾的形状,它卷成了一卷绸缎,而且还是一卷精美的绸缎,很节省空间。绸缎上有白色、棕色和深苋(xiàn)红色的斑点,第一条白线横贯背部如同一条腰带,前部是深红色的,第二条白线不那么清晰,在翅膀罩上画出一个尖拱,指向后部的第三条线,衣服的后摆有一条灰色的宽流苏边;触角很长,呈丝状垂在背上;唇须竖立着,像尖尖的冠状盔顶饰。这蛾身长12毫米。啊!好一个高级强盗,蚜虫的灭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