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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南海寄歸内法傳》的文獻價值

作爲一部詳細解説佛教内部禮儀軌則的著作,《南海寄歸内法傳》對印度佛教現行制度和行爲規則作了全方位的介紹,同時對比了當時中國佛教徒的行法,其在印度、東南亞和中國佛教史中的重要價值自不待言。義淨在寫作之中,信手拈來,廣述所見所聞,無意中保留了許多寶貴的資料和信息,成爲今天研究古代印度、東南亞和中國相關情况的寶貴資料。

下面擇要介紹相關研究情况。

(一)記録了印度、南海僧人常用物品

例如關於“軍持”的考察,這方面的研究如丁鵬勃、夏德美《軍持源流考》 ,文章認爲:

軍持來源於印度,但印度佛經中並没有對軍持的形制和使用方法進行詳細地描述,衹在《根本説一切有部毗奈耶》等戒律中規定“不以污手捉淨水瓶”。最早對軍持進行細緻描述的是唐代高僧義淨。他在《南海寄歸内法傳》中提出:“凡水分淨、觸,瓶有二枚。淨者咸用瓦瓷,觸者任兼銅鐵。淨擬非時飲用,觸乃便利所須。淨則淨手方持,必須安著淨處;觸乃觸手隨執,可於觸處置之。唯斯淨瓶,及新淨器所盛之水,非時合飲。餘器盛者,名爲時水。中前受飲,即是無愆。若於午後,飲便有過。”文中的瓶即軍持,包括兩類:一是淨瓶,用瓦瓷製造;一是觸瓶,可以用瓦瓷,也可以用銅鐵。淨瓶之水在“非時”(佛教規定僧尼過午不食,如果僧尼過午之後飲水即是“非時”飲)飲用,觸瓶之水衹有在中午前飲用纔不違反戒律 。義淨曾到印度求法,對印度舊法服膺備至,往往以印度僧法爲依據指責中土佛法的混亂,以上他所描述的淨、觸二瓶是以他親自瞭解到的印度佛法爲依據的,可見在印度佛教中淨瓶和觸瓶是有明確分工的。

費泳《佛像衣著中的“帶飾”問題》 《佛像袈裟的披著方式與“象鼻相”問題》 《“通肩式”“右袒式”佛衣在漢地發生的變化及成因考》 等論文引用了《南海寄歸内法傳》多條材料,並結合佛像造型,對佛衣做了深入研究。這些研究對解讀《南海寄歸内法傳》相關内容很有幫助。類似研究還有霍旭初《龜兹石窟壁畫僧衣考》 ,該文通過佛教文獻和龜兹石窟壁畫的對照,並結合《南海寄歸内法傳》中有關印度説一切有部“著衣法式”等記載,對龜兹石窟僧衣的相關問題作了探索與考證。

白化文《比丘六物》 ,也廣泛採用了《南海寄歸内法傳》中的記録。

(二)記録了中外文化交流情况

這方面的研究涉及中外關係史、醫學交流、茶文化、印刷術的記録等。

中外關係史方面的研究如卓建明《試論義淨在唐朝和南海諸國關係史上的作用和地位》 ,該文全面介紹了《南海寄歸内法傳》和《大唐西域求法高僧傳》對唐朝和南海諸國關係史的記録。周偉洲《隋唐長安與南海諸國的佛教文化交流》 用大量篇幅論述了義淨《南海寄歸内法傳》中相關記載的重要價值。

朱傑勤《我國歷代關於東南亞史地重要著作述評》 認爲:

義淨於公元671年由番禺出發到印度,經二十五年,歷三十餘國,途中在佛逝停留了六年之久,因此他對於南海各國風俗習慣相當熟悉。義淨之書不僅可以當作有關古代印度及東南亞各國的風土志,而且是一本有關於佛教對東南亞傳播的很好的參考書。

相關研究還有巴人《四世紀前中國通南海所發現的國家》 、聶德寧《隋唐時期中國與東南亞的佛教文化交流》 等等。

薛克翹《印度佛教與中國古代漢地醫藥學》 一文全面地介紹了《南海寄歸内法傳》一書中所涉及的醫藥資料,文章總結認爲:

總之,《南海寄歸内法傳》中關於醫藥的部分有這樣幾點值得注意:一、義淨作爲僧人,宗法印度戒律,祖述西天《醫明》,都是可以理解的,但他並没有一味地照搬印度醫藥成法,而是時時不忘神州醫藥成就,往往以二者加以比較,融會貫通,中西結合,旨在實用。二、義淨能根據中國與印度地理、氣候、物産、習俗等差異提出自己的見解,既不違背佛理、《醫明》的大旨,又使中國僧俗易於理解,切實可行,行之有效。三、義淨是一位醫藥學的有心人,是一位實踐家。他在取經當中能問醫問藥,詳細觀察,這爲他進行中西醫比較打下基礎;他能長期堅持防病養生的實踐,並將自己的體會融之於書,增加了書的説服力。四、《進藥方法》一章有這樣一段話:“神州藥石根莖之類,數乃四百有餘,多並色味精奇,香氣芬郁,可以蠲疾,可以王神。針灸之醫,診脈之術,贍部洲中,無以加也……異物奇珍,咸萃於彼,故體人像物,號曰神州。五天之内,誰不加尚?四海之中,孰不欽奉?”可見,義淨是懷著巨大的愛國情懷和自豪感巡禮西天各地的,印度人當時對中國醫藥學已有不少瞭解,而且加以崇尚,這是中國醫藥學向印度傳播的記載,儘管不具體,但義淨決不會無中生有。在義淨周遊五印度時,他也很可能曾向當地僧俗介紹過中國醫藥知識。

相關研究還有俞東青《〈南海寄歸内法傳〉中的有關醫學資料》 、陳明《印度梵文醫典〈醫理精華〉研究》等。

趙天相《介紹二則唐代茶史資料》 則介紹了《南海寄歸内法傳》對茶(茗)的記録:

若覺有冷,投椒薑、蓽撥。若知是風,著胡荾,荆芥。醫方論曰:諸辛悉皆動風,唯乾薑非也,加之亦佳。准絶食日而作調息,諱飲冷水,餘如藥禁。……若患熱者,即熟煎苦參湯,飲之爲善,茗亦佳也。自離故國,向二十餘年,但以此療身,頗無他疾。

作者還説:“義淨出西域時在公元671年,其時印度還與茶無緣,書中未有提到當地人喝茶的。”

此段文字中的“茗”即茶,其實,書中有直接關於“茶”的記録:

若飲漿或水,乃至茶蜜等湯及酥糖之類,若未漱口洗手,禮同前犯。(卷二)

下面特别介紹一段文字:

造泥制底及拓模泥像,或印絹紙,隨處供養,或積爲聚,以甎裹之,即成佛塔;或置空野,任其銷散。西方法俗,莫不以此爲業。(卷四)

這段文字成爲相關領域學者討論的焦點,下面擇要介紹有關情况。

關於“造泥制底及拓模泥像”。對這句話没有什麽争論,實際上是介紹西方製造小型佛像的事情。這則記載也引起了相關領域學者的關注,研究成果有譚蟬雪《印沙·脱佛·脱塔》 、陳亮《扶風出土的唐善業佛及相關問題》 、康·格桑益希《藏傳佛教民間“擦擦”脱模泥塑》 、肖貴田《白陶佛與脱佛考》 等。

關於“印絹紙”。學術界認爲這關係到中國雕版印刷術的發明權問題。這方面的討論較多,現將近年來的相關討論擇要簡介如下。

李致忠《論雕版印刷術的發明》 説:

中國印書之始,我主張初唐説。……唐初高僧義淨《南海寄歸内法傳》卷四稱:“造泥制底及拓模泥像,或印絹紙,隨處供養,或積爲聚,以甎裹之,即成佛塔;或置空野,任其銷散。西方法俗,莫不以此爲業。”……這當中“或印絹紙”一句非常重要,顯然是指將經、像印在絹或紙上,隨處供養。但我認爲西方法俗中這種印在絹或紙上的小佛像,當是上墨色,就可以鈐置出像迹。這叫捺印。中國敦煌莫高窟藏經洞發現的敦煌遺書中,有一些印在紙上的千佛像就是這麽印的。義淨在回國途中就介紹的這種西方法舍利活動習俗,到中國就不僅僅是雕印佛像,而是發展爲雕印佛經,特别是像韓國慶州佛國寺、中國杭州雷峰塔出現的《無垢淨光大陀羅尼經》和《一切如來心秘全身舍利寶箧印陀羅尼經》,都是框窄幅長小卷的佛經。

李英《義淨與雕版印刷術》 認爲:

之所以説義淨和雕版印刷術起源有關,這是有淵源的。在歸國前,他於692年將名爲《南海寄歸内法傳》的譯經寄回中國,該卷四“灌沐尊儀”條中寫到:“造泥制底及拓模泥像,或印絹紙,隨處供養,或積爲聚,以甎裹之,即成佛塔,或置空野,任其銷散。西方法俗,莫不以此爲業。”所謂“印絹紙”,應是將佛像印於絹上或紙上,這一描述引起了印刷史學者的關注。

劉衛武《義淨對中國印刷術發明國地位的捍衛》 認爲:

《南海寄歸内法傳》不僅爲我們今天瞭解公元7世紀時印度佛教僧伽内部宗教生活的狀况提供了詳細的信息,而且書中有關7世紀時的中國雕版印刷的記載,對中國印刷史有著不可磨滅的貢獻:第一,該書是我們目前瞭解到的最早的、公認詞義表達最清楚的記録有雕版印刷信息的著作;第二,該書中有關雕版印刷的信息,維護了中國是雕版印刷術發明國的地位。

這方面的討論超出了筆者的研究領域,不能評定其是非曲直,但由此可以看出《南海寄歸内法傳》相關記載的重要性。

另外,《南海寄歸内法傳》中的一些記載也引起了學界的注意。黎薔《印度梵劇的發生與東漸》 引用了《南海寄歸内法傳》中的一條記録:“又戒日王取乘雲菩薩以身代龍之事,緝爲歌詠,奏諧絃管,令人作樂,舞之蹈之,流布於代。”何平《試解扶南統治者中的“范”姓之謎》 《孟高棉語民族的起源與東南亞現代孟高棉語諸民族的形成》 則討論了《南海寄歸内法傳》中所記録的“跋南”一詞。金克木《嚼楊枝》 《再談嚼楊枝》 、王邦維《也談“嚼楊木”的由來》 、王惠民《敦煌壁畫刷牙圖考論》 、宋紅《從“齒木”到牙刷》 等論文則利用《南海寄歸内法傳》中關於“齒木”的記載開展了相關研究。

(三)記録了不少語言學資料

語言學界重視《南海寄歸内法傳》,主要是因爲書中介紹了不少的印度語言知識,同時,書中對個别語詞的來源和詞義也作了探討。下面擇要介紹相關研究。

儲泰松《“和尚”的語源及其形義的演變》 一文引用了《南海寄歸内法傳》中的“西方泛唤博士皆名烏社,斯非典語”,並認爲:

博士,指教授官,亦即老師,也就是説,印度民間俗語把老師叫作“烏社”,衹有到了佛典裏,纔稱爲鄔波馱耶。義淨留學印度十幾年,他的説法應該是可信的,即“和尚”並非來自梵文雅語,而是來自俗語。

關於中國的古稱“支那”的意義問題,義淨也發表了自己的觀點,他説:“且如西國名大唐爲支那者,直是其名,更無别義。” 這個意見受到今人的關注,廣爲稱引。相關研究可以參看湯洪、李誠《1700年“支那”語源研究綜述》

周廣榮《唐代〈悉曇章〉傳本輯述》 專門對義淨所傳《悉曇章》作了介紹。文章説:

此種《悉曇章》見於義淨《南海寄歸内法傳》卷四。《寄歸傳》原書已不完整,……義淨所傳《悉曇章》有十八章,其初章由四十九個根本字組成,……由初章的字母相互拼合生得十七章,前後合十八章。義淨所傳此種《悉曇章》雖未單獨成册,但隨著他的《南海寄歸内法傳》的廣泛流傳亦漸廣布於中土,爲後來的悉曇家引述。

湛如《印度早期佛塔信仰的起源與流變》 討論了梵文stūpa的語源問題:

義淨在《南海寄歸内法傳》卷三指出:

上言制底畔睇者,或云制底畔彈那。大師世尊既涅槃後,人天並集,以火焚之。衆聚香柴,遂成大,即名此處以爲質底,是積聚義。

佛塔即梵文的stūpa,有時也譯爲支提(caiyta),義淨將兩者視爲相等。從語源學方面來看,stūpa在印度最古的文獻《梨俱吠陀(Rig Veda)》中已經出現,其中,在Varuza的讚歌1.24.7即有“在無限的空間中,具有清淨活力的國王,Varuza啊!將樹木的冠(vanasya stūpam)高高固定”的記録等四種左右的用例。其中有樹冠、天與地的軸心及支柱等含義,但stūpa緣何作爲佛塔?目前尚没有確切的結論。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stūpa並非佛教的專門術語,在吠陀時代已經被使用,衹是隨著時間的推移,stūpa一詞在語義上也發生了許多變化。

另外,陳寅恪《敦煌本維摩詰經問疾品演義書後》一文在考釋“骨崙”之義時,所據主要綫索就是《南海寄歸内法傳》中的一條材料(參蔣禮鴻《敦煌變文字義通釋》“骨崙”條所引)。有學者關注《南海寄歸内法傳》關於“洛洲無影”的記載,這方面的討論也是一個熱點。相關研究可參看王邦維《“洛州無影”與“天下之中”》 等論文。

總的來看,以上所列各個方面的討論可能都還有進一步討論的餘地,不一定就是定論,但是可以看出《南海寄歸内法傳》這部著作的綜合價值。其實,相關研究還可以加强。這裏補充兩條材料,一條是關於傘的介紹,一條是關於枕囊的介紹。

出行執傘,形儀可愛。即是依教齊整著上衣也。其傘可用竹織之,薄如竹簟,一重便得,大小隨情,寬二三尺。頂中複作,擬施其柄。其柄長短,量如蓋闊。或可薄拂以漆,或可織葦爲之。或如藤帽之流,夾紙亦成牢矣。神州雖不先行,爲之亦是其要。驟雨則不霑衣服,赫熱則實可招凉。既依律而益身,擎之固亦無損。(卷二)

又復南海十島,西國五天,並皆不用木枕支頭,神州獨有斯事。其西方枕囊樣式,其類相似。取帛或布,染色隨情,縫爲直袋,長一肘半,寬半肘。中間貯者,隨處所出。或可填毛,或盛麻緼,或蒲黄柳絮,或木綿荻苕,或軟葉乾苔,或決明麻豆。隨時冷熱,量意高下。斯乃取適安身,實無堅强之患。然爲木枕疏鞕,頂下通風,致使時人多苦頭疾。然則方殊土别,所翫不同,聊述異聞,行否隨好。既而煖物除風,麻豆明目,且能有益,用成無爽。又爲寒鄉凍頂,多得傷寒,冬月鼻流,斯其過也。適一時温頂,便無此患。諺云凍頂温足,未必常可依之矣。(卷三)

由此可見,今日人們所熟悉的雨傘和枕頭的樣式,都非中國固有,而是來自印度或者南海諸島。類似情况不在少數,相信隨著研究的深入,《南海寄歸内法傳》一書的歷史文化價值將會被更多地發掘出來。 6naFF8zZps53KkHRvsqGhXX+1QrFR3nkloPV5IldpHtzfZQ53dDvFj7F9Jpi3pc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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