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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经焦躁,则心绪少佳,办事必不能妥善

同治年间的这个时候,太平天国已经被镇压下去了,与清王朝对抗的农民起义武装,主要是捻军。捻军起源于安徽,主要以骑兵为主,机动性很强,而且捻军从安徽到山东、陕西、河南等地流动作战,对清王朝构成极大的威胁。当时捻军有从河南进入湖北的迹象。湖北是天下之中,战略位置非常重要,所以需要一个能打仗的人来镇守。于是,曾国藩的九弟曾国荃便做了湖北巡抚。这样一来曾国荃就跟官文同城为官了。

官文在湖北经营多年,势力自然非常强大。曾国荃到了湖北以后,发现几乎所有重要的位置都让官文的人占了,自己根本就没有权力。曾国荃可没有胡林翼的“涵养”,到湖北以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开始以整顿官场秩序的名义,伸手要权。首先把手伸到营务处,也就是要军权;接着伸到粮台,也就是要财权。

官文怎么会轻易把权力让出去呢?就指使手下一个叫唐际盛的署理藩台拼命地抵制。曾国荃一气之下,决定弹劾唐际盛。他给皇帝写了一个折子,列了一大堆唐际盛的劣迹,折子中把官文也牵连进去了,说官文“大事任其挟持,小事听其蒙蔽”。

当时正是用人之际,曾国荃又能打仗,一时无可替代,于是朝廷便给了曾家一个面子,把唐际盛免掉了,但是在给曾国荃的上谕里专门讲了一句话,说你曾国荃跟官文两个人要和衷共济,搞好关系,以后有什么事情向朝廷汇报,要通过官文来进行;朝廷有什么重要的指示,也会通过官文来转达。

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曾国荃必须尊重官文的地位。官文一看有朝廷撑腰,腰杆马上挺起来了。官场的特点是,一方攻击另一方,另一方肯定会报复。官文一看曾国荃是个愣头青,无法合作,干脆赶走他算了,就给皇帝写了一个折子,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保奏曾国荃为“帮办军务”,也就是请皇帝安排他到前线去指挥作战,实际上是以此把曾国荃赶出武汉。好在朝廷还没有那么糊涂,没有把曾国荃从湖北巡抚的位置上调离。但是官文的用心,却让曾国荃识破了。曾国荃火冒三丈:我还没赶你走,你竟然要赶我走!一气之下,他决心直接弹劾官文。他的侄子,也就是曾国藩的儿子曾纪泽当时在他的大营里。曾纪泽当时还年轻,不懂得其中的利害,曾国荃身边又正好没有写折子的文案,于是叔叔和侄子两个人一商量,就由曾纪泽主笔,起草了一个折子,主题就是弹劾官文“贪庸骄蹇”等七宗罪,准备呈递给朝廷。

曾国藩当时正好到了湖北,一听说曾国荃要弹劾官文,吓了一跳,赶紧给曾国荃写了一封六页长的书信,跟他说千万不能那么做。曾国藩说:“官文哪里是你应该弹劾的,你就是侥幸弹劾掉官文,他也一定会报复,即使他自己没办法报复,别人也一定会替他报复。官文做官做到今天,哪里可能只是他一个人?官文的背后一定有盘根错节的势力。尤其对曾家来说,我是总督,你是巡抚,已经是树大招风了,你还弹劾官文,岂不是自找倒霉吗?”

本来曾国藩要曾国荃过来见自己一面,一看曾国荃要弹劾官文,便让他不要来了,免得让人认为是他们兄弟两个商量好的。但是,曾国荃这个人非常固执,就连他哥哥的话也听不进去。弹劾官文的折子,最终还是呈递上去了。

折子呈递上去之后,朝廷专门派大员前来调查。当时曾国荃确实能打仗,朝廷一时还离不开他,因此朝廷又给了曾家一个面子,以“动用捐款”的名义,革去了官文的湖广总督之职。官文的总督一职虽然被解除了,但是大学士的官位与伯爵的爵位却保留了下来,而且“召还京,管理刑部,兼正白旗蒙古都统”(调到中央做了管理刑部大臣,并兼任了正白旗的蒙古都统),地位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用曾国藩的话来说,“处分甚轻”。

在曾国荃弹劾官文成为既成事实之后,曾国藩专门要来折子看了一下,发现折子中所说的问题,基本上都站得住脚,心这才稍微放宽了一点儿。即便这样,他也认为曾国荃的做法是非常不明智的,于是专门给朝廷写了折子,替官文说了一些好话,希望能缓和双方之间的矛盾。

然而曾国藩自己都没想到的是,报复很快就来了,而且程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湘军原来控制的几个关键位置,包括陕甘总督、陕西巡抚、广东巡抚、直隶总督,先后莫名其妙地被罢免。直隶总督原来是湘军名将刘长佑,刘长佑被免之后谁做了直隶总督呢?官文!曾国藩认为所有这些都是人家的报复。

接着对曾国荃的打击也开始了:几个月之后,形势有所缓和,朝廷便以捻军长驱直入、曾国荃作战不利为名,连续三次下圣谕斥责曾国荃,并摘去了他的顶戴,下部议处。曾国荃反复辩解,但越辩解斥责越厉害。曾国荃意识到,自己这个湖北巡抚已经做不下去了,只好称病辞职回家。湖北巡抚的官位,仅仅做了一年,便丢掉了。

曾国藩在劝阻曾国荃弹劾官文时曾说:

胡润帅奉朱批不准专衔奏军事,其呕气百倍于弟今日也,幸稍耐焉。

朝廷为了偏袒官文,硬生生地取消了胡林翼“专衔奏军事”的权力,胡林翼当年恼火的程度,比老弟你今天要超出多少倍啊,老弟你还是稍稍忍耐一下吧。

然而曾国荃却没有耐住,终于有了这样凄然的结局。处理跟同一个人的关系,胡林翼和曾国荃采取了完全不同的策略。一个耐住了,把本来对立的关系,变成了合作的关系;一个没有耐住,把本来合作的关系,变成了你死我活的冲突关系,最终伤害了自己。 Oa7hafxZBYbxLF3FQ/PmJLJEFoBWT/OA41mZOvP9adg/oUJmryk2oCOWMoIeu2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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