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原
往日未必真风流,只不过夏君好古,故常能忆及“过去的好时光”。
绝非孤臣孽子,更讨厌真真假假的遗老遗少。夏君之怀古,与政治倾向无涉,纯属文化趣味。好古但不仿古,或者说不薄今人爱古人,使得夏君评古论今时通达宽厚,不刻薄,也少调侃。偶尔发现一点先贤的小破绽,也都一笑置之,无意于穷追猛打,更不想打破“过去”的偶像。
明知没有特异功能,只因爱看侦探片,夏君顺带着喜欢坐在电视机旁,凭直觉侦破刚刚发生的国内外大案要案——当然,成功率不会太高。以此脾性阅读古书古人,不免常于无疑处见疑。平日里柴米油盐、东西南北,老理不清头绪;唯独此时感觉格外灵敏,常能读出点与众不同的味道来。
太平盛世,时人或者对时间的流逝不大在意;唯有易代之际的文人学士,最能感觉物换星移,也容易有一种苍凉的历史感。夏君于是对明清之际和清末民初的士大夫命运及其心理格外感兴趣。
既不想借古讽今,也不期望回到过去,不过借助时间的洗涤,少点尘世的喧嚣。还是和常人一样逛商场、挤公共汽车,只是静夜沉思,多了个回味的去处。只要是即将沉入历史深处的,都可能成为夏君关注的对象。可惜对大熊猫没有多少好感,对绿色和平组织的宗旨也还不大了然。至于搜集粮票、抢购禁书、收买古钱和文化衫,也都有始无终。尽管总想收藏点或俗或雅的历史文物,可命定永远成不了收藏家。主要还不是因住房太窄,或经济实力有限,而是“乘兴而行,兴尽而返”,并自诩是“跟着感觉走”。
照夏君的说法,“玩物”就必须“丧志”,老想着日后如何派上用场,那叫“工作”,不叫“玩”。如今夏君把这两年追寻古人心路历程的若干短文集成一册,不知是在研究历史,还是在品味人生?抑或两者兼而有之?
1996年7月7日于京西蔚秀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