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中国经济状况日益恶化,许多地区灾荒扩大,产量递减,粮食不敷,水利破坏,土地逐渐贫瘠,农业处于衰败的趋势,已严重地危及国计民生。不少有识之士竭力鼓吹农业改良,传播新的农业知识和技术,组织农牧垦殖公司,设立农会等。清政府对农业政策也进行一些改进,如开放禁垦区、奖励垦荒、支持创办农业公司、通饬各地发展蚕桑、提倡改良品种、积极普设农业学堂等。特别是20世纪初在全国推行新政之后,亦把振兴农业作为一项重要内容,取得了一定成果。僻处长江上游的农业大省四川,由于官绅合作,措施有力,多年不间断地倡导和推行,农业改良成效尤显。
19世纪后半叶,川省生计日蹙,财政拮据,农业凋敝,“肥硗听之地,水旱听之天,乐岁则无仓箱,凶年不免沟壑,衣被取给于人,山原入目枯槁”,“民间本计,大有江河日下之忧”。川省上下都力图改变这种状况,深感农业改良之迫切,“亟兴农政,以握本富之纲,苏川民之困” 。虽然自1902年以来川省农业改良已成风气,但尚无一总的领导机构,1905年川督锡良令设农政总局,“以挈全省农政之纲”。总局内设农田、蚕桑、树艺、畜牧四个部门,各县设农务局,“以稽考本属农事”。各乡场设公社,每年年终各公社将本年本乡所办农务“分晰册报农务局”,各农务局汇报总局。农政总局规定:凡种树最多、育蚕得法以及种田畜牧有成绩者,各公社“须将其事迹详细注明,送地方官转详总局奖励”。对于“惰农自安”和官绅举办不力者则予以处罚。凡是能自创农学会或自立农桑学堂者,地方官上报总局“分别详请奖励。其有著为农学书呈总局鉴定后当予以板(版)权专利”。农政总局宣告各属:“自兹以往,咸与维新,总局倡之,各属率之,公社董之,民间则效而实行之,万众一心,日臻富庶,复生众用舒之大道,拯啼饥号寒之穷黎,将胥于农政观之,故万政必自农政始。” 1905年以后,各县都设立了总局的下属机构农务局,乡场设立之公社基本上皆为蚕桑公社。1908年以后川省又先后成立农务总会和各州县农务分会,进一步推动了农业的发展 。此外,成都1910年还设立有农业研究会、南充有农商医三会公所、渠县有水利局等 。
19世纪末一些有识之士便注意到农学的重要,陆续编著和印行了一些农学新书,如1897年刊印了三台县陈开沚著《裨农撮要》三卷,陈氏夙留心时务,其序云:“蚕桑乃时务之最,方今稼穑维艰,财力虚耗,非植桑育蚕,以补其阙,闾里安恃?试观外洋诸国,囊括中国之利,凡欲一网打尽,所赖稍稍收回利权者,丝为尚,丝可忽乎哉?” 此书在当时起了开风气的作用,据载:“自宛溪叟(按:陈开沚字宛溪)著《裨农撮要》,改良蚕桑,丝业日盛,邑人化之,虽世族大家,或有不农,罕有不蚕。” 当时流行的农书还有井研董含章的《西法农学浅说》四卷,光绪《井研志》所存本书提要称:“泰西近精农学,谓于中法有五十倍之收。……因编为书,专取与吾乡土性相宜及乡民力所能为之任,著为浅说,以相开导。”又有施焕的《农器图说》二卷(附有《养蚕新法》一卷),将复杂的新式农具简化推广,“改造简易之法,以便仿行。……绘作图式,并详工匠造修之法。其他细节必须谘询西人者,亦详列焉” 。1901年荣县旭川书院刊印黄英所著《筹蜀篇》,以鼓吹维新为主旨,其中有相当篇幅专论农业改良,如上卷之《水利》《农学》,下卷之《蚕桑》诸篇。书中大力提倡学习西方农学:“泰西诸国近于农学新法大加讲求,用机器以代人力,一人可作三人之工;以化学造肥料,一亩可收六亩之获。如此法经营中土,每年可增款六十九万一千二百万两之多。”提出先选通晓时事数人,“派选到美国农学堂专攻新法……择其与我蜀相宜者,绘图著说,揣摩而归” 。
农政总局成立后农学进一步大兴,农政总局在成都青羊宫修建陈列所,“将农品各标本及物产各品类运赴所内罗列纵览,以冀开通民智” 。又设立标本陈列室,“陈列农业、林业、蚕业、水产、畜产各标本”。每年秋收以后,“集本年春秋二季农品举行品评会一次,为切实改良之计划”。又将中国旧农书和外国农书编译成白话文刊布,规定“凡有阐明农学,创造农具,改良农产,编译农书者”,经农务总会查核后,便“酌予奖励” 。劝业道也令将农学书,“无论林业、渔业、新说、旧说,均可呈由劝业道核定咨呈”,以供“实业研究” 。1909年川督将农工商部咨文发至各地,指出:“中国农学讲求最古,如农林、蚕桑、畜牧、渔业各项事宜。其研精专学,著述成书者代有其人。且现在各省农业学堂渐次设立,编辑讲义以及私家著述有裨农政之书更复不少,自应先事征罗,以供研究。” 当时设立的各类农业学堂也成为传播农业知识的主要场所,在四川通省中等农业学堂的《应用书目表》中,就有《土壤学》《肥料学》《作物学》《园艺学》《农业气象学》《农业经济学》《家畜饲养论》《害虫论》《害菌论》《蚕体生理》《造林学》《森林利用学》《森林保护学》《森林管理学》等36种近代农学书 。
农政总局还注意试验,推广良种,“于隙地辟试验场,分科研究” ,并要求各属“择地方试验” 。各地纷纷照办,表3-16是农业试验场示例。
据统计,迄1911年全川计有农业试验场74处。各试验场注意试验和改良种籽,劝业道将“外国籽种分类说明,给发试种” 。成都农事试验场“选购美国、奉天各项籽种以时栽种,成效大著”。1910年川督又咨请驻日大臣“派员选购嘉种”,购得麻、烟、荞麦、茶及芝麻、杂粮等良种运到四川 。
表3-16
光绪二十年(1894)合州张森楷在上海读罗振玉所办《农学报》,“于是始知有蚕桑之学”。1901年在合州大河坝设立四川蚕桑公社,1903年又赴北京呈准学务大臣张百熙,设立四川民立实业中学堂,获准往日本参观博览会,“并调查蚕桑及中小学堂一切事宜……遍观东西京蚕校,购仪器于上野”。又广泛召股,预召股银2.5万两。开办之初,公社内计有学生、粗工50人,“所有附近公社及公社分局,各州县有志蚕桑之家,俱准照章送其子弟来学,以开风气”。后又扩大规模,学生至百余名,蚕种4000余张 。在张森楷的主持下,“社誉大起,来学者百数十,校舍不能容” 。四川蚕桑公社设立“数年以来,时时以风气为心”,例如为推广蚕桑,将“培成桑种送人树艺试验,蚕种送人养饲”。而且还“募人四出,逢场演说蚕桑之利、土法之害。逢人辄送蚕种一纸……又复购置电光养蚕影本,招人聚观,以便扩其闻见” 。由于蚕桑公社办有成效,商部授张森楷三等商勋、四品顶戴。蚕桑公社前后开办七年,但始终因财政问题纠缠不清,1909年由劝业道禀请川督,改为合州蚕桑公社 。
在四川蚕桑公社的带动下、在官府的倡导下,各地蚕桑公社纷纷设立,兹示例如表3-17。到1906年,“蜀省各属蚕桑公社无虑数十百处” 。到辛亥革命前,川省已是“蚕社如笋,桑株如荞,丝厂如林,岁进千余万” 。
表3-17
在蚕桑公社出现的同时,蚕桑传习所更是大量建立。1906年四川农政局在中等农业学堂附设蚕桑速成科传习所,讲授“栽桑、养蚕、制丝诸法”。招生40人,一年毕业。传习所力图使学员“深明种植、饲育、缫丝,学成而后,归而教其一乡一邑,或自谋蚕桑事业” 。次年,蚕桑速成科学生毕业,“试验多优,学成而归,转授乡里” 。各州县则就地筹款,设县立蚕桑传习所,分复式、简易两种,并提倡公私设立蚕桑学校 。1909年四川当局又拟在成都开设蚕桑传习所,“广造师资,并求蚕学统一之效”。川督令劝业道派员分路检查“各属传习所办理是否得法,随时详加指导,分别奖罚,务使各地方官尽力推行,始终不懈” 。1910年,“向于蚕桑一事极为注重”的劝业道周善培,在成都南关外农业试验场附设女子蚕桑传习所,取录正备女生80名 。关于蚕桑传习所在各地的发展,见表3-18示例。据1909年统计,全省有复式传习所17处,简式传习所52处,复简结合传习所3处,计72处,学生3400余名 。1911年全川共有蚕桑传习所130余处,几乎每县一所,学生4200余名 。
表3-18
清末长江上游出现了一些资本主义性质的现代企业,它们的影响也波及农业的垦殖、种植活动。如1906年天全商人沈子江留学归国,以“川省边陲之地森林极多”,乃约集他人设立树胶公司 。1909年资州朱俊等呈请设立资州等州县蚕业有限公司,川督表示“公家无不力任保护” 。同年赵尔丰饬劝业道“招集绅民组织一大森林公司”,基本金100万两,以百金为一整股,十金为一小股,官商各半,“仍属营业性质,并不沿袭官督商办旧习,藉收实效而省浮费” 。1910年合州石塘刘寅阶等集股试办溥利公司,在小沔溪、滩子坝、三汇坝等处租放山蚕4万种,在水里、铜溪镇、费家渡等租放山蚕1万种,预计“其收茧成绩最好”。据不完全统计,迄1911年上游地区设立及筹办的农业公司有十余家,见表3-19。
表3-19
清末农业公司的出现是传统农业经济结构的一大突破,是近代以来自然经济解体的继续,说明上游农村经济的变化已进入又一个较高级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