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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乔托的觉醒

薄伽丘在《十日谈》(第六天第五个故事)“有些人为愉悦无知的眼睛而作画,而不是为愉悦自己的智慧,这是那些人给艺术造成的错误。他[乔托]使得在这种错误中淹没了几个世纪的艺术重现光明。”但丁在《神曲》中对乔托也有由衷的赞美。这些无疑都是对乔托的极高评价。

图5-1 乔托自画像(局部)。

乔托被尊为主流的西方绘画的创始人,就是因为他的作品摆脱了拜占庭艺术的程式,引进了自然主义的新理想,同时创造了一种可信的绘画空间感。正是乔托在西方艺术史上第一个使人物处于一种合理而又完整的空间中,同时营造结构的统一性。他颇类似但丁在文学中的地位,是中世纪最后一个画家,文艺复兴的第一个画家。在其身后的艺术家中,乔托的影响是无以估量的,首先是为佛罗伦萨的绘画带来了生气,然后又对马萨乔甚至米开朗琪罗都有极大的启示。

乔托(Giotto di Bondone,约1267—1337)出生在佛罗伦萨附近的一个村庄里。他在12岁时就显现出艺术方面的天分。有一天,他在一块平的石头上为父亲放的羊画画时被大画家契马布耶(Cimabue)发现,深感他将来会成为有出息的艺术家,就执意要收他作自己的弟子。

乔托的才华是多方面的,在绘画、雕塑和建筑等方面均有建树。他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第一个天才艺术家。

乔托的时代恰好是人的心灵和才能刚从中世纪的束缚中解放出来的时候。尽管他所画的作品大部分与传统的宗教题材有关,但是,他富有勇气地给了这些题材以一种现世的、有血有肉的生命与力量。现在所知的乔托最早的作品是一系列的湿壁画,描绘了圣弗朗西斯的生平。其中,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生气。

大约1305—1306年,乔托在帕多瓦的阿雷纳礼拜堂画了著名的湿壁画系列,一共有38幅,主要描绘与耶稣和圣母有关的《圣经》故事。其中的众多人物获得了一种全新的立体感,是实实在在的人的造型。而且,人物的表情也愈加生动。

图5-2 乔托《耶稣受难》(约1290—1300),板上蛋彩画。

在乔托描绘宗教题材的作品里,神性的辉煌的渲染逐渐让位给了一种富有人间伦理力量的情感的表达。他似乎在以一种个人的体验为基点,去把握所有的再现对象。这无疑是一种时代性的美学革命。在同时代里,尚鲜有人超过他的那种直达叙述核心的才华,同时又能得心应手地通过令人信服的造型和表达获取叙述的根本力量。

乔托的委托作品源源不断,罗马、那不勒斯和佛罗伦萨都留下了他的作品。在这些宗教性的作品里,乔托把自己的好友(如诗人但丁)也画了进去。艺术家确实善于在限定的范围之内舒张自己的艺术才华和现实体验。

乔托是缺乏有关解剖和透视的知识的。可是,他拥有了更重要的对人的情感的理解和人生的价值的判断。所以,他能创造出各种各样的人物形象,或处于压力之下,或陷于灾难,或正在决断中,等等,无不具有人的存在的特点。即使现代的画家也依然常能从乔托身上获得绵绵灵感,使得对于人性的探索有了更为直接和深入的方式。

或许《耶稣受难》这幅画是乔托留传下来最早的作品之一。乔托和哥特式、拜占庭的绘画传统不同,他不是将耶稣画成僵化的、没有血肉的符号,而是将一个真正的人物悬挂在十字架上,并且显然因其本身的重量而显得下垂,就像正在忍受着可怕的痛楚似的。在这里,宗教题材的作品已经限制不了艺术家的生活体验,在既有的框架里悄悄地加入了现世的色彩。这在当时诚然是非凡的艺术追求。

《接受圣痕》也是一件较为早期的作品,描绘的是《圣经》中的一个著名的片断。所谓的“圣痕”指的是基督殉难时身上留下的伤疤。据说,有时这样的圣痕也出现在其他人的身体上(尤其是手足和肋骨处),意味着一种特殊的、刻骨铭心的虔诚而受到宗教感应的奇迹性结果。

无疑,这是一件难度不小的作品,因为描绘对象圣弗朗西斯虽然出身高贵,有过奢侈享乐的生活,但是后来摆脱尘世,自甘清贫在山上当了僧侣,这样画家就无法将画面处理成金碧辉煌的样子。因而,画家采取了其他的一些做法来突出人物形象的力量。在这里,乔托把人物的形体拉长,施以柔和的色彩。不成比例的人与物(建筑物)关系旨在突出奇迹事件的特殊性和人物形象的伟大。就人物形象而言,圣弗朗西斯具有鲜明的立体感,朴素的褐色衣袍下的身体有真实可信的血肉,而庄重、专注的表情完全没有了那种传统的宗教绘画中刻板的样子。

图5-3 乔托《接受圣痕》(约1290—1300),板上蛋彩画。

背景上郁郁葱葱的树木与贫瘠、荒凉的山石形成强烈的反差,有力地强化了信仰的美好和无限的生命力。值得注意的是,画中的人物穿着当时人的服饰,由此也透露出颇有现实感的气息。

画面下方的小三联画记述的大概是与圣弗朗西斯有关的事迹。左边描绘的是“扶起倾斜的教堂”。据说,教皇曾经梦见教堂的倾斜,而圣弗朗西斯一个人就将其扶正。还有所谓“漂浮的宫殿”。传说有一次在路上圣弗朗西斯遇到一个贫穷的士兵,就把自己身上的衣服送给了他。当晚,圣弗朗西斯就梦见一座漂浮的宫殿,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你要从事的是神圣的事业;中间的一块可能是“在主教面前”,描绘的是圣弗朗西斯要献出自己所有的财产的愿望;右边的一幅则描绘了圣弗朗西斯和动物的故事。据说,在圣弗朗西斯面前,即使是动物也听从他的吩咐。有一次,他对鸟儿讲道,要求它们因为得到他的祝福而向上帝表示礼赞。顷刻间,鸟儿飞到天空中并且排成一个十字形。

乔托为佛罗伦萨附近的帕多瓦阿雷纳礼拜堂所画的湿壁画系列不仅数量多,而且成为当时的旷世之作。这是迄今为止保存最完好的乔托的湿壁画作品。壁画共分成三排,占满了所有可以被利用的墙壁,气势恢宏。乔托采用的是一种朴素的、但又令人全然信服的艺术风格。帕多瓦在14世纪是一个重要的文化城市,乔托的作品又无疑为其增添了奇光异彩。

图5-4 乔托为帕多瓦阿雷纳礼拜堂所画的湿壁画系列(约1305—1306)。

艺术家与其说是在渲染宗教的神秘感,还不如说是用人文主义来阐释宗教题材,同时又用现世生活的人物形象来叙述宗教的故事。戏剧性的构图、人的表情神态、人与环境的联系、画面的空间感、人物与物体的立体感、质感和明暗关系等,在这一系列湿壁画中都有别开生面的探索。

上帝派遣天使长加白利,告诉玛丽亚的父母乔基姆和安妮,说他们要在耶路撒冷的金门下相会。一旦他们两个人在那里接吻,那么年纪已经很大而又长期未孕的安妮就会怀上玛丽亚。这无疑是一种宗教性的奇迹事件。

当两位圣者在前景的位置上拥抱和接吻时,左边是被画框截断的牧羊人,似乎在画面以外,还有另一半的空间正在延续着。

这是否在暗示整个画面就是某种现实场面的即兴裁取,而非人工意味十足的宗教场面?这样的画法确实大胆而又生动。站在乔基姆和安妮的后面的是一群穿着各种颜色简朴的长袍的女信徒们,她们与其说是在目睹一种重大的事件,还不如说是顾自谈笑着,牧羊人的眼睛所看的这个方向更是强调了这一点。这些不加矫饰的人物无疑更加富有生活的真实气息。

图5-5 乔托《金门相会》(1302—1305),湿壁画。

在这里,画家将建筑物简化到了只有一座城门的地步,但是它又以巨大的体量占据着整个画面,使得乔基姆和安妮接吻的场面显得颇为庄重。天使、灿烂的色彩为整个画面带来了充满希望的寓意。

圣乔基姆是圣安妮的丈夫,即圣母玛丽亚的父亲,而乔托为阿雷纳教堂所作的湿壁画当属西方艺术中对乔基姆的传说所作的最著名的描绘。在这幅作品中,圣乔基姆正睡在牧羊人的小屋前,一位天使翩然出现在他的梦中,告知他玛丽亚即将诞生的喜讯。这是具有戏剧性的事件,但是,画家却有意采取了相对静谧的场面,让乔基姆依然陶醉在美妙的梦乡里,以强调出此梦超时间和空间的伟大意义。

图5-6 乔托《乔基姆之梦》(1305—1308),湿壁画。

同时,画家也做了大量的去除枝蔓的处理,画面中没有留任何多余的细节。作品中的背景更是简单,只是蓝蓝的底色而已,但是却具有深邃的魅力。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上,天使飞过天空,左手的手里握着由象征着三位一体的三叶草装饰的节杖,右手则指向了乔基姆。两个穿着布衣的牧羊人尽管是衬托乔基姆的,同时也显现出了比同时代其他作品中的任何人物更为真实可信的一面。对角线的构图安排旨在强化画面的生动性。

圣安妮是圣母玛丽亚的母亲,她年纪很大了,还是没有孩子,后来经由天使的显灵传信,通过金门下的接吻而奇迹般地怀了孕。

在这里,圣安妮正跪着聆听天使带来的重要讯息,合起来的双手表明在这一非同寻常的时间里内心的虔诚。室内的布置简单、真实,床、帷幕和箱柜等陈设都平淡无奇,绝无喧宾夺主的干扰,却增添了此时此刻庄严肃穆的气氛。建筑上的浮雕则已经在明白地提示画面中所叙述的事件。

图5-7 乔托《向圣安妮宣告受胎》(1305—1308),湿壁画。

画面左侧有一个待在回廊中的年轻女仆,无论是她的形象大小还是服饰的色彩,都与年老的圣安妮截然有别。同时,她从形体上到精神上都被隔离在另一个窄小的空间中,因而无法听到和理解天使所传递的神圣消息。

从女仆、圣安妮到天使,是一条潜隐的对角线,起了统一画面结构和凸示人物的不同地位的作用。

《哀悼基督》是一幅戏剧性尤为强烈、具有很强感染力的画作。它显现出画家对人物内心的强烈感情的把握,对复杂的空间关系的明晰处理以及对人物形体的立体感的凸示。

在耶稣的遗体周围,是圣母、一群绝望的女信徒和使徒们。他们均流露着痛楚的表情,但是,哀伤之中似乎又有着高贵的节制,这使人们可以自然地联想到的古典传统中的静穆。

悲伤的圣母把赤裸着身体而死去的基督挽在自己的臂弯里,左手仿佛还在试摸儿子的气息。红衣的抹大拉的马利亚蹲着,正忧伤无比地托着基督的双脚,透过迷离的泪眼注视着钉过的伤口。圣约翰俯身向前凝视着耶稣的尸体,展开的双臂流露出一种令人动容的绝望和悲恸。一位只看得见其长袍而看不见脸部表情的女信徒用右手托着基督的头,这种背对着观者的形象也传达着无以言说的伤感。另一个女信徒则俯身拉着基督的双手,仿佛根本就不愿意承认他已经死亡的现实,而是一定要把他拉回到现实中来,基督依然是可以倾诉的对象。其他的信徒们虽然姿态各异,但是都传达出内心的极度悲哀的情绪。画面上方的天使们已经不忍驻足这块浸透了鲜血的土地,是惟一用无以节制的形态来表示哀伤的。所有的描绘都旨在传达基督虽死犹荣并赢得人们的衷心敬爱的主题。

图5-8 乔托《哀悼耶稣》(1305—1308),湿壁画。

背景中的一棵枯树,其枯枝残叶的形象暗示着死亡的恐惧,具有强烈的象征性。整个画面的空间层次明确有序,犹如舞台一般的前景中的是围着基督的人们,这里是悲剧的中心;稍远的中景中的是站着或弯着腰的人们,石梁的走向强化了他们注意的视觉方向;对角线的石梁之后是远景,悲恸的天使们在天空中盘旋,透露出萧瑟、凄清的情绪。前缩法在这些形象上已经用得很有变化了。 EmEr3JGinvLd2QTN50l0ZXOgUbZ3zdHsGiho6wGvafimHSDbGHi+Z2eVXgyLPB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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