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成年期的普遍态度是将自己青春的膨胀感投射给模糊的未来。当一个人精力不济时,这种投射很容易消解。也许前一天晚上没有睡好,第二天就会精神萎靡,有气无力。然后,轻微的疼痛和劳累挥之不去。
年轻人总以为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身体在那儿提供服务,在需要之时被大加利用,总是会自我修复。但有一天,我们会意识到,不可避免的转变在发生,超出个人的意志。身体变成了敌人,变成了我们塑造自我的英雄剧中的对手。心中的希望依然如故,但身体却不再如往常般做出回应。正如诗人叶芝所感叹的:“把我的心烧尽;它思欲成病/捆绑在一个垂死的肉身上。” 曾经是自我的谦卑仆人,如今变成了一个乖戾的对手;人们感受到肉体的沉重负担。无论精神多么希望翱翔,哲人怀特海所谓的“身体的共与性” (the withness of the body)都会将人唤回大地。
时间也是如此,曾经似乎无穷无尽,是永远升起的太阳,现在却如白驹过隙。这种转变,这种剧情突变,使我们认识到自己不仅是个凡人,终有一死,而且不可能完成内心所有的渴望和追求。我的朋友总结说:“只有部分,没有完整。”婀娜的身躯,终究是尸骸;无尽的夏天,顷刻变冬日——正是这种局限和不完整的感觉,宣告了第一个成年期的结束。狄兰·托马斯用令人神往的优美诗句描述了这种转变:
我心无忧,在羊羔般洁白的日子里,时光
牵着我的手影,在冉冉升起的月光下,
爬上栖满燕子的阁楼,
我并不驰往睡眠
我该听到他与高高的原野一起飞翔
醒来发现,农场永远逃离了没有孩子的土地。
哦,蒙受他的恩宠,我年轻又飘逸,
时光赐我青春与死亡
在镣铐中我如大海般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