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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被接纳的内在小孩

糟糕的自我认同

15岁的小霖是被班主任送来咨询室的,他平时在课堂上经常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来引起别人的注意,比如上课的时候吹口哨,用东西敲打自己,或者就一个问题和老师争论不休。不过这次,他是因为自慰成瘾的情况来到咨询室的,甚至有同学看到他在上课的时候自慰。最近小霖还开始出现了记忆力减退、身上起疹子的状况。他的老师非常重视这件事,请他的家长来一起商量和解决,但谁知他爸爸表面上答应,回去就把他丢在爷爷家不管了。

在咨询过程中,我尝试对小霖做更深入的了解,于是询问他:“你觉得最亲近的家人是谁?”

“是妈妈吧,但妈妈不要我了。在我小学时他们分开之后,我就很少见到妈妈了,我也没有手机。”

“你怎么看待妈妈离开这件事情?”

“可能她不喜欢我了吧,我太不听话了。”

“后来你跟爸爸一起生活是吗?”

“嗯,但是爸爸特别忙,没时间管我,就把我放在爷爷这里。”

“爷爷呢?”

“爷爷很讨厌。他耳朵背,听不到我说话,还总骂我。”

小霖说同学们会讨厌自己,甚至会欺负自己。他还经历过很严重的校园霸凌,这个阴影一直留在小霖心中。

当我问及小霖什么时候开始有自慰的状况时,小霖说:“在宿舍,同学看小视频,拉着我也一起看,我看了之后觉得特别刺激,在那之后开始自慰的,后来越来越控制不住次数和场合。”说着说着,他的眼神变得异常兴奋,双手还不断在自己大腿内侧揉搓着。我赶紧问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行为,是想到什么了吗,他不好意思地把手又放回沙发扶手上,说“没有没有”。

后来在学校里,小霖看到我时甚至会直接撩起衣服给我看他身上起的疹子。我可以感觉到他是希望从我这儿获得更多帮助,但这也让我感觉非常不适。和他的班主任沟通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他之前也是这样对班主任的,一有时间就缠着班主任,喋喋不休地说些无足轻重的事情,影响到班主任的工作不说,甚至会有这种撩衣服的举动。

他内心深处觉得自己不听话、讨人嫌,才被依赖的人所抛弃,这种想法也在他的生活中体现了出来——他活成了一个人人都嫌弃的样子。同情他的同学因为他的自慰行为而嫌弃他,对他表示关心的班主任因他没有分寸的打扰而感到烦恼,甚至相对能够理解他的心理咨询老师也会因为他缺乏边界感的举动而和他保持距离。

自慰成瘾是诸多成瘾行为中的一种。成瘾行为在心理层面往往是对现实生活中痛苦感受的一种逃避。对于小霖而言,在所有的关系中别人都讨厌自己,这是非常痛苦的事情。当他接触到自慰的快感之后,就沉迷于此,虽然短暂,但能让他忘记那些关系中的痛苦感受。而从另一个角度看,他对于自慰这件事的失控,也成了他被人嫌弃的原因。

这种情况在心理学中有一个专有名词能够准确表述——投射性认同,是指诱导他人以一种限定的方式来做出反应的行为模式。其发生通常有三个步骤:首先把自己内心的一部分以幻想的方式投射到另一个人身上;然后想方设法让对方表现出与自己幻想一致的行为反应;最终让表现出符合自己预期反应的对方印证或认同自己最初对他人所持有的幻想。而这个幻想很可能与内在小孩对于儿时重要关系的感受相一致。

比如,小霖内心深处的小孩一直认为自己很糟糕,总是惹人嫌,所以才被妈妈抛弃了。这种感受十分强烈,一直在他内心影响着他对各种关系的理解——那么他在与老师相处的时候就会认为老师也嫌弃自己,然后表现出各种不恰当的依赖、不合时宜的打扰、没有边界感的举动。如果老师最终表现出对他的躲避和嫌弃,并且像抛弃他的妈妈那样感觉到内疚和不忍,那么这个投射性认同就实现了,他也在幻想层面找到了“嫌弃自己的妈妈”。当然,如果这种幻想过于影响现实生活,或者过于不切实际,则很有可能会向着心理疾病的方向发展。

投射性认同是一种相对原始的心理防御方式,用来防御自己内心体会到的某些痛苦感受。对于不被父母接纳的内在小孩而言,从小面对的否定和攻击往往会让他们难以承受,难以建立起对自己的爱和信心,甚至深深相信自己是糟糕的。而这种难以承受的痛苦感受,要么会被转移到他人身上,要么就会变成对自我存在的深深怀疑,当然,很可能两者兼有。

比如,从小被单亲妈妈抚养长大的赵女士,经常被妈妈嫌弃——“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用过这样的苦日子”“都是你,毁了我的人生”。赵女士在内心深处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累赘,一个给别人添麻烦的孩子。

在咨询室里,她带着厌恶的神情,无情地攻击咨询师:“你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反倒要我来照顾你的需求。我不想继续咨询了。”

“听起来你对我很失望,可以具体说说吗?”

“上次你们这儿的饮水机都已经没水了,也没有换,你还跟我说可以自己去打水。我只能忍着不喝,这不是对你粗心的照顾吗?”

“你可以提醒我啊,我可以叫水,或者找新的换上,都没有问题。”

“我最讨厌麻烦别人了,你作为咨询师为什么都不记得这一点。而且就算我提醒你了,那也是在做你应该做的事情,我勉强自己因为这种事和人开口,也是在为你的不专业买单。”

那种认为自己很糟糕、招人反感的自我认同感,让她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困境——如果她开口向咨询师求助,她就会觉得自己是给人添麻烦的招人讨厌之人;但如果没有开口,她就会把这些情绪指向咨询师,认为是咨询师麻烦了她。无论怎么选,她都能不可避免地体会到一种对麻烦别人的“小孩”的嫌弃。

咨询师还没回应,赵女士就接着补充道:“我觉得我们可能不合适,如果我遇到的是一个像我一样考虑周全的咨询师,我可能就不会这么不舒服。”

“可以具体说说你是怎么感觉不舒服的吗?”

“我需要照顾你呀!你不管事儿就得我管事儿啊,这让我很累。我平时就已经够累的了,在这儿也不能放松下来。”

“当我考虑不周全或者有所疏忽的时候,你会觉得非常不安,就会不自觉地紧张和担忧起来,是吗?你平时也经常处在这样的状态中吗?”

“我之前跟你说过,生活中能让我放松依靠的人很少。而且我也不喜欢依靠别人,总给别人添麻烦、管不好自己的人才会那样。”

咨询进行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赵女士已经可以比较直接地在咨询中表达自己的情绪。如果我们把这句话理解为她表达不满的方式,那么就可以更直接地发现她心里深深认同的那个被大人嫌弃的自己——无忧无虑、依赖别人的自己就是应该被讨厌、被嫌弃,只有能赚钱,能照顾周全,能管好自己、不添麻烦的“刻意表现”,才是可以不被讨厌的样子。于是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时时刻刻,她都要求自己做好“应该做”的事情,不要给别人添麻烦,甚至难以放松地信任和依赖任何人。

如果我们打心眼里嫌弃自己,认为自己非常糟糕,觉得依靠别人就是给别人添麻烦,就会遭到嫌弃,又怎么会允许自己与他人建立需要更多信任、包容和理解的亲密关系呢?如果我们时刻否定自己的内心,又怎么会有足够的空间允许孩子自由成长,允许孩子依靠自己、需要自己、离开自己呢?

怀疑自身存在的意义

很多观众不理解,为什么15岁的宋三川在母亲无故离开自己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症状,甚至打球还更积极了,但在三年后,当他看过母亲留下的那封因为病重住院才离开的信之后,就出现了在特定比分时浑身紧张、注意力涣散、自我怀疑的心理症状,无法再正常打球?

因为那封信让他觉得母亲生病是因为自己,自己的存在是母亲最大的累赘,是害母亲一直以来不开心的罪魁祸首。所以,18:18这个比分也不只意味着“母亲因为对自己打球水平失望而离开”,其意义变成了“自己的存在一直让母亲不开心,甚至让母亲患病离去”。如果说前者还能让他有一个不那么确定的希望——拼命训练提高球技,或许就能让妈妈回来、让妈妈开心;那么后者就着实让宋三川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的母亲一直无法接受自己因为怀孕生子而被迫放弃了羽毛球职业生涯的遗憾,这种放不下的遗憾深深影响着孩子,也影响着她自己的身心健康。

如果父母难以接纳自己内心的小孩,就很可能会把这种不接纳和厌恶转移到孩子身上。这种情况在亲子关系中相当常见,比如各种咨询和督导中屡见不鲜的重男轻女现象。

在生产力相对落后的封建社会,生产方式主要还是以农耕和畜牧业为主,家里的男性劳动力与经济水平呈正相关关系,加上封建制度的种种限制,男尊女卑的观念深入人心。直至新中国成立之后,生产力伴随着四个现代化建设大幅提升,城镇化水平迅速提高,性别平权问题才逐渐被越来越多的人所关注和探讨,生育观念中严重的性别倾向才逐渐有所转变。

从个体的角度来看,当前适龄婚育青年的祖父母辈通常是新中国成立之前出生的,抱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并不奇怪;尤其在广大农村地区,或者城镇化时间不长的地区,其父母辈依然抱有重男轻女思想也很常见。

但对于注重个人价值、追求存在意义的现代青年而言,从小对孩子存在的否定和嫌弃无疑会重创其内在的自我价值感,对其自信心和自我认同感造成长久而恶劣的影响。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的女孩,看似有父母照顾,内心却在经历着被轻视、被贬低、被忽视的绝望。

身为重男轻女家庭中的老二,菲菲的出生仿佛就是一个错误。第一胎是女孩也就算了,第二胎还是女孩让父母都很失望,第三胎终于要到了男孩。姐姐懂事听话,弟弟备受宠爱,而作为老二的菲菲却几乎没有被父母正眼瞧过。她拼命学习,想要证明自己比别人更优秀,学习成绩成为她自我价值感的唯一来源,但当进入新的学校排名下滑之后,她仿佛失去了所有价值,没多久就出现了严重的抑郁和强迫症状。她经常喃喃自语的一句话就是:“我觉得自己活着没有必要,如果我不存在,父母可能会更开心一些。”

有两个哥哥的女孩小玲从小备受宠爱,父母期待她长大后能和另一户人家联姻,但在小玲上中学时,对方破产了,父母对于联姻的希望落空,对小玲的宠爱断崖式地消失。中学时期,曾经宠爱小玲的哥哥甚至会对她拳脚相向。小玲上大学之后,家人就没有再给过她任何支持和问候,现在的她几乎断绝了和家里的联系,怀着难以再信任任何人的心情独自生活。她拼命工作,让自己更优秀,不断用对完美的追求来防御自己缺乏存在价值的痛苦感受。

菲菲、小玲以及之前提到的“被嫌弃的松子”,她们所经历的关系充满着父母明确的冷漠、攻击和伤害,她们内心那个被抛弃的孩子被困于心灵的孤岛,无比渴望得到父母的爱和关注,她们内心对自己的爱被这样的冷漠和攻击伤害到了,而与此同时,这也在她们心中种下了顽固的不信任和防御。在人际关系中,她们可能会讨好他人、过度热情,或通过种种方式保持与他人的距离。

被轻视和否定的痛苦在不断攻击着她们自身存在的意义,她们被卡在渴望得到爱的孩子的状态中,无助地哭喊,徒劳地努力,而她们对自身存在的怀疑,则难以承载更加牢固、稳定的人际关系。

感情、孩子,对于她们来说或许都不重要,因为她们自己都仿佛没有存在的必要,可能根本不觉得活着是值得的,那又何必去“祸害”一个新的生命呢?

父母嫌弃孩子的理由可能有很多,比如宋三川的妈妈因为有了孩子放弃了职业生涯,和不喜欢的男人结婚,于是视孩子为不幸的开端;婚姻破裂的父母可能会以“为孩子好”为理由继续维系摇摇欲坠的家庭,却又在痛苦中把一切都怪罪于孩子;或者孩子的降生不如父母所愿;等等。

可以发现,这种嫌弃孩子的理由其实有一个共同点—— 它们基本上都基于父母解决不了又无能为力的人生问题,这些父母不愿看到、不愿面对的结果,却难以避免地出现在了自己的人生中。

如果父母能够直面和处理这种不愿面对的结果给自己带来的遗憾和痛苦,重整旗鼓,找到对生活的期待和乐趣,那么他们也能够有更多的能量和空间给孩子该有的尊重、关心和爱。但如果父母也嫌弃自己或身边人的无能,一直无法面对自己生活上的变化,难以接受和消化让自己觉得糟糕不堪的结果,那么这种糟糕的感觉就很可能会被投射给孩子——可能是对自己的嫌弃,也可能是他们不愿面对的事情给他们带来的各种负面情绪。

但对于孩子而言,如果从小就承接了这份不属于自己的怨恨和嫌弃,那么他们的内在自我很有可能会受到影响,在日后的人际关系中,他们可能会非常缺乏信任感,难以靠近他人,也可能会为了得到期待中的满意和接纳而不断重复某种痛苦的关系模式。

这就像一个恶性循环,越是难以应对自身问题,难以接纳自己的人,越容易把这种感觉投射给孩子;而越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孩子,就越容易嫌弃自己,嫌弃自己生活中的他人,这种痛苦和伤害就可能不断地传递下去。

从优生优育的角度考虑,如果想要培养出身心都更加健康的孩子,那么除了物质上能做的努力之外,作为父母,在心理层面的自我觉察和自我反思也至关重要。 JQwldFmVuFt3yrrpQybxHj2MG1sIqoJQJ/jISJdSKOs/aMSlf+cXf4i6tVFlIDo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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