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中期,国家号召多劳多得,按劳分配,开始给劳动力打分。我父亲是男劳动力,每天生产队记 10 分;母亲是女劳动力,计 7 分;我们学生在农忙假期参加劳动给分。家庭积肥上交生产队,每交一担称重累计给分。按这些分的总和参加年终生产队的决算。
生产队经济来源:集体上交公粮的钱,生产队多种经营,如集体养生猪、种花生、种塘麻(做绳用的麻)、黄豆、油菜、果树结的果(主要是桃)。
在我们家乡,桃好吃是出了名的,生产队在大河外滩边种了大片桃树。打灯草席子、种西瓜等都是多种经营的收入。生产队把上交公粮、余粮和多种经营的钱统统加在一起,称总收入。生产队把社员的工分总计起来,算出每十分能分得多少钱,这就叫社员年终决算。我们家父母亲要争取出全勤,全家人重点要积肥、上交肥,才能多挣工分,年终争做余粮户。拿回全家人的口粮,还能分得钱就是余粮户。
下到农村来的城里人也一样分配,形势越来越好,社员积极性高涨。
春天、夏天日长夜短,生产队收工早些,父亲每天除了参加生产队的劳动之外,盼望已久的就是这个打鱼的日子到来了。父亲提着撒渔网往外走,到水塘、大河边打鱼。我放学回来赶紧跟着父亲,提篓捡鱼。生产队很长时间不许搞副业,没有人敢打鱼,这次父亲几乎每一网都能捞起鱼,直到天黑看不见人,我们才收网回家。
到家时,母亲已做好准备做火炕鱼。把大、小鱼两面炕黄不能煳,炕完整,不能掉头、掉尾、掉鱼皮。为做好这些,首先得把铁锅洗干净,烧热不放油,用老丝瓜去皮的丝瓜筋做擦锅布,在锅里来回搓擦,直到光滑为止。再把小鱼一条一条平放在锅里,火不能太大,防止烧糊,这面炕好翻过来炕反面,翻时掌握好火口和力气(加柴和扇风的那种农村土灶),防止鱼皮脱掉不好看。将炕好的白条鱼、小麻鱼、小虾放在用竹子编成的长方形鱼簸箕里并排整齐,这样自然地除去热气当中的水汽。
第二天早上,我背着书包,把排好的鱼簸箕里的鱼,一层层放在竹篓里,用手拐着,走六里路左右,把鱼送到街上的买卖鱼行里。自己把鱼放在鱼行并排在木板上放好,去得早能放第一排。放在第一排的好处是,赶集的人一眼能看上鱼,卖得快。不管有多少鱼,都交给一位姓丁的叔叔,他是鱼行掌称的,又是负责人。来买鱼的人由他负责称鱼,买鱼的把钱交付给记账会计,会计在我送去鱼的总数中收取手续费。我放学后再去鱼行拿钱和鱼簸箕回家。有时运气好,鱼打得多,打的品种是小麻鱼或是白条鱼,与买者相投,能卖好价钱。最好的时候一天可以卖 3 元多,不好的时候 3~4 角钱。估计能做碗菜的鱼必须送鱼行变钱,品种不好、量又少的鱼,就只能留给自家做菜吃。
我们家乡当地的风俗习惯,是火炕小鱼比大鱼受欢迎,大鱼有活着卖的,小鱼没有这种卖法。当地还有一种习惯把小喜头鱼叫鲫鱼壳,不受欢迎,怎么卖都卖不出去。
卖不掉,我高兴!
有烤鱼吃。
烤鱼的制作一开始是母亲告诉的方法。把卖不掉或没法卖的鲫鱼不刮鱼鳞,直接把鱼肚子破开,拿掉鱼胆和鱼肠(不能弄破鱼胆),鱼也不用水洗,鱼血留在鱼肚子里,用手蘸盐在鱼肚中擦擦,放一根 1~2 厘米长的葱白(葱要洗净)在鱼肚子里,把剖开的鱼合起来,又用手蘸盐,在鱼外面擦擦,然后用稻草把鱼绑着放在平时腌咸鸭蛋的黄泥中,来回滚,全滚上黄泥,再一个个放在烧柴火的土灶中烘烤。做饭时,烧柴需用火钳,火钳拨打几下,打着感到发出闷响,就熟了。取出来剥掉外面的黄泥和稻草,撕开鱼肉自然香得很,很好吃。
父亲会打鱼,我们经常能吃着鱼。吃这种鱼是家里没有油吃,逼着做的。我们五姊妹,大姐快八十岁了,哥哥已七十多岁,我也过了七十岁,幺妹也快七十岁了,四人牙齿很好,没有一个牙痛、掉牙和换牙的,都是牙齿满口齐全。我们小时候生活困难,吃不饱饭,没糖吃。长大点有鱼吃,想吃糖没有糖,不想吃鱼经常有鱼吃,阴差阳错把我们养出一口好牙来。可我二姐就不一样,三岁不满,我们亲伯伯无儿无女,把她叫去做女儿,当宝贝,去他们家一开始就用糖逗她,在他们家哭给糖吃,带到外面玩也带着糖。农村的糖是用大米熬的白糖,想吃就吃。吃鱼呢,是少之又少,主要担心被鱼刺卡住出问题。对她是娇生惯养,十多岁还不会吃鱼。二姐比大姐小不到三岁,现如今大牙和门牙掉了几颗,还经常牙痛,把脸痛肿了,在医院换了几颗牙。我们五姊妹是一个爹妈生的,生活不一样,牙齿有两样结果,这验证了科学说的少吃糖、多晒太阳、多吃鱼牙齿好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