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 年底集体食堂解散了,大家恢复了一家一户做饭吃的原生活方式,急需解决蔬菜、油料以及生活必需物资。解散了的集体蔬菜基地,分给社员群众自己种植。
同时,在 1962 年,国家精简城乡城镇人口,针对那些有城镇户口没有工作的人(工作全靠计划安排),提出“我有一双手,不在城里吃闲饭”,城里人积极报名到农村去,许多人转移到了农村。原是农村人的,有点土地,是吃集体食堂前留下的,在住家的房前屋后,是生产队不好管理的那一点点地。劳动人民离不开土地,哪怕有一点点地种上葱蒜也是好的。土地归国家所有,是国家的,人民群众都知道,所以我们称这一点点地为自留地。
城里人到农村来,国家明确规定给到农村的城里人分配一点自留地,让他们跟农村人一样享受生活,有点地种,就能站得住脚,稳定人心。城里人自然而然跟农村人一样享受自留地。就这样,大家都有自留地。
自留地的多少,因地制宜。有的生产队水田多、旱地少,有的生产队反过来,旱地多、水田少。分自留地没有硬性规定每人多少,反正都要分自留地。自留地分为两种,首先保证群众的菜园地,自种自吃,一日三餐有菜吃,农民不可能每月有现钱,不可能天天上街买菜吃。如果菜园不够分,生产队截块粮田做菜园地,也要分给大家。另外一种自留地,是分给社员种旱庄稼,也叫多种经营地,如芝麻、棉花、豆类等,作为改善家庭生活的来源地。这块自留地由用户自己决定最缺、最想种的品种。
生产队的菜园地有上中下之分,有的土质差、有的水源远、有的离家很远,土地不可能都是一样好,自然条件决定的,所以分配时生产队召集群众大会,家家都要来人亲自抓阄,抓到什么是什么。用这种原始办法解决如意和不如意的事情。我们家是哥哥抓的阄,抓得不错,父母亲非常高兴。我们家有五口人,父母亲、哥哥、我和幺妹妹,菜园就在塆子门前的水塘边。两块长长的地,用现在的住房面积来估算,那两块长长的菜地有 30~40 平方米,土质肥沃,是吃集体食堂的老菜地,土地种熟了,土质就盘活了,种菜浇水在水塘边很方便,属上等菜地。
父亲把两块长长的地从中开沟拉开分做四块,利于栽种不同品种,好管理。一年四季大众菜,大家种的基本都是一样,可是我家有点不一样。我记得最清楚,四块中有块靠北边水塘边,父亲种苦瓜,苦瓜没有油,可难吃了,塆子其他大多数人不种苦瓜。我们不高兴,父亲坚持说,苦瓜是一种好菜,是我们家祖传,把它当宝。苦瓜生长期长,省事省力气,菜地离水塘近,方便,只要隔三岔五上家园肥,一波又一波开花结瓜,该多好,一直结到天气转冷、打霜为止。苦瓜,苦自己,不苦其他的菜。天热时,炒苦瓜不馊,还能连带点其他的菜不馊(农村那时没有冰箱),结多了摘下切片晒成苦瓜干,备着冬天吃。
农村卫生条件差,这里一个坑,那里搞个洼,处处为集肥种庄稼着想。顾了积肥一面,没防止生长苍蝇、蚊子害人的另一面。农村不是每家都有防虫、防蚊子的蚊帐,三伏天最热的时候,大家喜欢背上两条板凳,抱上大小不一样的圆竹子,用绳子分上中下编三道绳的竹床,放在露天地搭床睡觉,很好入睡。因为竹床有闪悠感,很舒服,在一起朝天看星星,边打着蒲扇赶蚊子,纳凉、聊天,等你要睡没睡昏昏沉沉时,臭蚊子来咬你,咬你又咬他,塆子不少人打摆子,发冷发烧。可我们在同一个村子住,晚上在一个地方纳凉、睡觉,我们三姐妹从来没有打摆子,是不是经常吃苦瓜的原因?与吃苦瓜有没有联系,一时难以说清楚,其他没有什么不同,总之都是别人打摆子。我们经常被叮咬却不打摆子,这让人有点疑惑。如今苦瓜是治糖尿病的好菜,甚至当药吃,现在我们五兄妹最小的 60 多岁,有的有高血压,但没有患糖尿病。难怪我父亲说吃苦瓜是我们祖传之宝,必种之菜。
另一块自留地,也就是多种经营地,在王家河通往罗家畈的中间,经过乱祖坟,这块地有姓罗、李、王、吴的祖坟,所以叫乱祖坟。从乱祖坟中穿过一条道路,到达罗家畈,即我们的家。我们家的自留地在过道北边,大概不到一亩地。乱祖坟地感觉起初从中突起了小山包,与四周水稻粮田相连,粮田比山包低许多,四周是粮田有水。聪明的祖先在周围栽了甜菜芽子,就是枸杞,不缺水,易生长。到了春季,塆子里的人从中过路,都要到周围揪把甜菜芽子,回家打菜汤喝。我们家得到这块旱地,可没有菜地理想,虽然位置不错,但土质不好,石头多,沙子也多,易渗水,前面浇水后面就干。为了保湿,我们全家从周围田野里取土,填到地里,像盛饭一样养在盆里,来回翻活后,才能种庄稼。大块地分为两块:靠北种棉花,母亲说,凑旧絮一起打被絮;靠南边种芝麻,兑换油,要不一大家人吃饭没油怎么办?
四月上旬,我们家把家里积的肥挑到地里,叫施底肥。翻土晒后,整平撒芝麻种子,下雨过后发芽长苗快,种子撒多了,苗密不便生长,人为地去散均匀,母亲说共匀三次苗才合适,匀苗时,顺带拔掉野草。母亲把刚匀掉的小嫩苗洗干净,打菜粥吃。第一次吃感到非常好吃,没放油就像放过油一样,香香黏黏的。第二次吃也还行。第三次苗长出五六片叶子,芝麻叶长大了,叶上有微小毛,吃起来没有前几次柔和,有点小麻嘴,吃了以后头有些闷。后来要吃,母亲没有放那么多芝麻叶,就没有闷头的现象。母亲说芝麻能打油吃,芝麻叶也是能够吃的,我这才弄得你们吃多了点。为什么闷头呢?我们家人没弄明白,还没体验出来。
自从有了自留地,允许人们想种什么就种什么,生活一天比一天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