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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人的旧组织各处长春会的领袖

在早年,江湖人到了他们有地盘之处,都有一种组织,他们江湖人的团体叫做“长春会”。这会包括的生意有:算卦相面的,打把式卖艺的,卖刀创药的,卖眼药的,卖膏药的,卖牙疼药的,卖壮药的,卖刀剪的,卖针的,卖梳篦(bì)的,变戏法的,卖戏法的,唱大鼓书的,唱竹板书的,说评书的,说相声的,修脚的,卖瘊子药的,卖药子的,卖偏方的,治花柳病的,耍猴儿的,玩动物的,拉洋片的,卖药糖的,卖耗子药的,跑马戏的等等生意,俱都算上。五花八门,包罗万象,只要是老合( 江湖艺人 )就得入这长春会。

可是,这种江湖团体是老合们自动组织,并不在当地官署立案,会中的规矩都能遵守的,其范围大小是看他们的生意多少而定。最大的有鄚州长春会。那里的生意,各门各户都到。各种生意,各种的杂技全都有。会中按着金、皮、彩、挂、平、团、调、柳八门生意,一门有一门的领袖。那当领袖的人必须年岁高大,本领过人,素有声望。对于江湖中的事儿,无论大小全都懂得。同行的人们把他推举出来当他们的领袖,才能负一门的责任。由各门的领袖再推举出两个会长,分为一正一副。那充当长春会总领袖的人得是老江湖。做生意比人多挣钱,行为正大,做事光明,遇事不畏艰难,肯奋斗,肯牺牲,能调停事,排解纠纷,江湖人才重看,大家尊敬他,遇事都受他的指挥,服他的调动。这种人才是最难得的。

江湖人管教徒弟本领调(diào)侃儿叫夹磨(jiá mo)( 师父传授真本事 ),管打徒弟叫鞭。如若鞭徒弟,外人看了不准多言,更不准阻拦。

长春会的事务分为对内对外两种事儿。对内的事儿是每逢有会的地方,到了会期的时候得给各处来的江湖人安排住处。那住处的名词很是各别,叫做“生意下处”。那里边住的人和住店一样,不过不准住外人就是了。内里的东西大家使用,不准毁坏。下处的规矩很大,凡是住在那里的人谁也得遵守。譬如有个变戏法的,他们没出去时候,或是开了圆笼( 装道具的圆形器物 ),或是打开包儿收拾他们的家伙( 道具 ),正然“挂托” (江湖人管他们变戏法往家具上弄鬼儿调[diào]侃儿叫挂托) 哪,不论是谁也不准瞧看。还不准偷瞧,尤其是甲变戏法的挂托,乙变戏法的更不准瞧看。如若瞧,是不准;倘若偷瞧,那便是要“荣人家的门子” (江湖人管偷人的方法调[diào]侃儿叫荣人家的门子) 。那是犯行规了,一定得受大家公平制裁。如若哪个江湖人在屋中“夹磨(jiá mo)”( 师父传授真本事 )徒弟,外人也得躲开。如若鞭 (管打徒弟叫鞭) 徒弟的时候,外人不准多言,更不准拦挡。如若人家教徒弟听着不躲开,那便是要荣人家的门子,也受大家制裁。

如若有甲乙两个人,要合伙做生意,挣了钱回来到下处分钱了,外人也不准瞧看。如若偷瞧就会有人耻笑。如若有人往下处“跨了点”( 领着人回住处 )来,什么叫跨了点呢?他们江湖人在会上支棚帐摆摊子,如若来了人要照顾他们,买的东西给多少钱,调(diào)侃儿叫“迎门杵”( 挣的头一笔钱 );如若遇买主人忠厚,好说话,钱也多,他们能够使“翻钢叠杵”( 钢是话,翻是加倍,杵是钱,翻钢是用巧妙的语言让人深入陷阱,叠杵是多花钱 )的法子,叫人多花钱;如若买主精明,或是狡猾,或是没钱,或是有钱不肯多花,只要挣到“迎门杵”就完事;倘若有真阔的人,能瞧出真的挣得了大钱,就不能在摊上讲买卖,把这人带到他们的住处,调侃儿叫往“窑儿里跨点”,这个人就是点头,他们在屋中能有最神秘、最巧妙的方法把大款弄到手。可是这种神秘的方法,非得得着师父的真传,才能挣得了巨款。按着江湖的规矩,甲往窑儿里跨点,乙见了得躲开,不能瞧看,也不准听。如若瞧着,再听着,那神秘的法子岂不会了?江湖人常说“宁给十吊钱,不把艺来传”,别人要花他多少钱都能成,可是要学他的本领,那可就难了。

我老云在各省常听他们江湖人说:“×××可不成,他连生意下处都没住过。”听他们这种口吻可以推测得出来,如若住过生意下处的人,一定懂得江湖规矩,事事都能晓得。江湖人对于久住生意下处的人,就尊敬得不得了呀!如若没住过生意下处的,他许不懂得江湖规矩,就是懂得点也是一知半解,不能全都懂得。如若江湖人有所讨论时,对于没住过下处的人,便都轻视他,他遇事还得少说话。倘若多说话,便有人说:“你没住过生意下处,懂得什么!”好像他没有发言权一样。

可是开这生意下处和开店一样,如若外人进来,就说:“没有闲房。不住外界人。”如若是江湖人,不管有闲房没有,有闲地方没有,愣往里走。没地方,大家有义气也得匀个地方。开生意下处的人,对于江湖人的规矩都要懂得。用个伙计,也得懂得各行行规。他们伙计、掌柜的,对于江湖人眼界得宽,认识的越多越好。生意下处的买卖能否发达,立得住立不住,全看当地的长春会主要人的本领如何了。

长春会的主要人对外的事很多。譬如某处要开个庙会,本地的绅士们也立×××会,由大家推举出来几位素有声望的当会长,主持庙会的事务。这种人要想借庙会之力,兴隆本地,首先得请江湖最有名望的人在他们那个地方成立长春会。给他们按着会期给邀各样的生意。不论是什么地方创办庙会,没有江湖中的各样玩艺儿绝不能成的。可是在各种生意没到之先,长春会的主要人得和当地的绅士商议好喽,可着他们那个地方由江湖人先挑,把好地方选择好啦,指定了是江湖人使用。别的行当给多少钱也不给使用。各样生意来全了,得由长春会的主要人指定某处是搁文生意的地方,某处是搁武生意的地方。什么叫文生意呢?算卦的、相面的、摆小摊子卖药的、点痣的……凡是不带锣鼓,“圆小粘子” (场子围不了多少人,调[diào]侃儿叫小粘[nián]子) 都是文生意;变戏法的、打把式卖艺的、拉洋片的,都是武生意。可是武生意不准挨着文生意。那相面的全凭唇齿之能,向围着的人说话,叫人听着入味才能挣钱。如若挨着个变戏法的,锣鼓乱响,震得人们耳音乱了,那相面的就不用挣钱了。长春会规定了哪里是武生意的地方,那变戏法、拉洋片、打把式卖艺的,就往那里搁生意,绝不会乱搁场子。至于什么生意与什么生意之间,摊子应该离多远、场子应该离多远,也有一定的尺寸,谁也不能碍谁的事。至于各种江湖玩艺儿所占的地势给本地×××会应拿多少钱的花销,也由长春会的主要人与本地官商绅士事先商议妥当,到了收这笔钱的时候,也得有长春会的人,会同本地绅士挨着摊子、场子临时去收。总而言之,长春会的人如若与本地绅士商议各种事务,以不叫江湖人受损失,不受本地人欺压为最要紧的职责。现如今各省的乡镇所立的庙会,都是江湖人给他们兴旺起来的,哪处也是,年年如是,没有不发达的。

这种江湖人组织的长春会,各县的乡镇全都存在的。这种江湖团体是流动的性质,随时的集合,也无人管辖,也无人指导,官府并不立案。他们对内就为调剂江湖人做生意的地方、纠正江湖的规矩,对外就是与各地××会联合,解决一切的地皮临时租价与江湖人适用的地势而已。就以北平东边说吧,那里有个最大的庙会是丫髻山。那京东的各县乡民,届时都往那里进香。江湖的人们,各行生意也都“顶( )那个神凑子” (江湖人管庙会香会调[diào]侃儿叫神凑子) ,那里的长春会首领是难当的。当初有个“迫(pǎi)金扶柳(liǔ)儿,挑(tiǎo)招汉儿的” (江湖人管骑驴调[diào]侃儿叫迫[迫当坐讲],金扶柳儿是驴,挑当卖讲,招当眼睛讲,汉就是药) 高景全,他老闯江湖有年,眼皮也宽,是江湖人都和他们有来往。他到了丫髻山,大家推举他为那里的长春会的会长,这样职任是没有期限的。要不是有了最大的过处,犯了众怒,或是自己不愿干了,才能算完。那高景全当了多年会长,也没从中取利,直到他干腻了,在天津三条石普乐园前边“安了( 开了 )招汉座子” (江湖人管开铺子卖眼药调侃儿叫招汉座子) ,才与丫髻山的长春会脱离关系。

在早年帝制时代,没有什么团体和组织。入民国以来,农工商学兵,都有了团体与组织,以及会计师、律师、新闻界、评书界等,都算是自由职业团体,也都有健全的组织。惟有江湖的艺人与这些行业的性质俱都不同:在乡间有长春会,他们全都加入;在冀、察、平、津等处,都没有组织长春会的,这江湖人的行当加入任何团体都不相宜,都是不合法的。故此江湖人到了各省城、各商埠、各都市,都没有组织,是散乱无章,弄得江湖乱道,彼此倾轧,时起纠纷。他们虽有兴隆地面、吸引观众的伟大之力,因为没有人在各市场指导他们按着文武生意立场子,而各市场的经理人多是资本家,也不明白这江湖的世故,布置得不得法,把那富有吸引游人的力量也弄得薄弱了,各省市的地方当局,更无人注意江湖人的事儿。

我老云这些年往各处云游,只是济南城有个长春会,内中的会员全都是江湖人,那会长××贵也是江湖中的名人,我调查了几天,他们的内容很是不错,凡是外省的江湖人,到了那里都得临时请求入会,经会中审查合格,发给会员证,才能在那里做生意。久在那里的江湖人,还得受该会的训练,然后才能在该地献艺。那里的各市场,文武生意立的场子,也适合江湖的纪律化,那里的江湖人,只要有真正本领就能得意。济南的江湖人总算是受了该会的益处了。其他各地无有长春会组织,就是有真本事的江湖人也得不着好地势,也挣不了钱,可就应了江湖人的话了:“生意人不得地,当时就受气。”若是本领不好的,占着好地方,他也难挣大钱,江湖人常说:“能为不济,占了好地,也是白欢喜。”现在北平这个地方很有些阔人,投资数万或数十万,买地皮,建房屋,创办市场,用的管理人员不懂得江湖事,没有适合江湖艺人、杂技场地的布置,不是创办不起来,就是弄得失败了,把若干万的财产变成了废物,当了摆设,还不知道是何缘故。阅者如不相信,往各处兜个圈子,就可看见那冤孽产了。 fmWBwLXFUECG9/Tb5vMDrkZczi1VJN/BIx+wHrrxAHXQwPAENKcGwhPlINALyqP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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