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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道光二十一年曾国藩的收入与支出

一 京官是怎么解决住房问题的

一个人从外地来到北京生活,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当然是住房。和今天不同,清代京官不但没有分房,在住房问题上也不享有任何补贴。因此,除了个别人享有皇帝的殊恩赐予宅第之外,京官解决住房问题的方式和今天大部分人一样,一是买房,二是租房。

清代实行满汉分居 [1] ,满族京官多定居于北京内城,汉族京官基本上都居于外城(或者叫南城)。京官中有一些人在外城有自己的宅第。比如康熙年间,昆山人徐乾学显贵时,在宣南购买和自建了多处房产 [2] 。乾隆年间官至礼部尚书的董邦达,在米市胡同拥有一套很大的宅院,花园“花木竞秀,丘壑多姿” [3] 。然而这种情况在汉族京官中并不多见。因为北京地价昂贵,一般外地来京的京官很难拥有如此雄厚的经济实力。

因此租房更适合大多数汉族京官。一方面,京官生活流动性很大,他们或者因升迁调转频繁更换工作部门,或者因外放为地方官而离京,或者因父母去世要回老家守制,在北京一个地方一住几十年的不多。另一方面,北京有大量的会馆和民居常年专门出租。从供需两方面来看,租房都是最佳的选择。

当然,京官租房和平民租房还是不同。官员租房的第一个特点是要求体面。身为朝廷命官,住宅须配得上官制威仪,因此自然不能蜗居斗室,更不可能与平头百姓混居在一个大杂院里。所以京官们虽然穷困潦倒,却多租住大宅,至少要一套像样的四合院,讲求宽敞气派。如果条件许可,带花园的宅子最受欢迎。稍晚于曾国藩的李慈铭在京为官期间,租居位于保安寺街故闽浙总督旧邸,有屋二十余楹,有轩有圃,花木葱郁。这是当时京官的常态。

京官租房的第二个特点是周转率高。随着仕途迁转,官员经常更换办公地点,收入水平也会随官位升迁而水涨船高,因此对住房的要求当然也越来越高。这在清代京官的诗句中屡有反映。康熙年间的大学士陈廷敬曾说自己“五春三度移居日” [4] 。五年搬了三次家。乾隆年间的钱大昕则说:“客居燕台两寒暑,有似泽雉游樊笼。虎坊菜市三易寓,去住踪迹风转蓬。” [5] 两年搬了三次。嘉庆进士、后来官至体仁阁大学士的祁寯藻亦说:“自我官京师,十年四徙宅。” [6] 十年搬了四次。钱大昕于乾隆十七年(1752)六月入京,数年内在神仙胡同、潘家河沿、横街、珠巢街(今珠朝衔)、宣外大街等处搬来搬去 [7] ,因此写诗叹息说:“劳如车轴无停转,拙比林鸠未定巢。” [8]

京官租房的第三个特点是集中于宣南即宣武门外地区,特别是宣武门外大街两侧以及菜市口的南部。这有多方面原因:一是清代中央六部均设在正阳门内,宣武门外离正阳门不远,住在这儿上朝方便。二是北京位于国家版图东北部,中原及南方士子通常由西南方进入北京城,故落脚宣南最为便利。三是明代宣南地广人稀,又有树有水,风景不恶,许多明代显宦在此遗有花园别业,同时又有陶然亭、窑台以及古刹名寺等吟咏集会胜地,很对文人习气严重的京官们的胃口。故夏仁虎《旧京琐记》说:“旧日,汉官非大臣有赐第或值枢廷者,皆居外城,多在宣武门外。土著富室,则多在崇文门外,故有东富西贵之说。” [9] 官员多住在外城的西部,本地富户多住在外城的东部,所以说“东富西贵”。四是传统时代官员多迷信,选择住房时多讲究风水。考察京官居住史,我们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位于菜市口大街的绳匠胡同 [10] ,居然住过清代史上三十余位重要人物。清中前期的徐乾学、洪亮吉、毕沅、陈元龙等都曾寓居于此,晚清这里更是名人荟萃:同治的帝师、军机大臣协办大学士李鸿藻住过菜市口胡同7-11号,左宗棠住过16号,龚自珍1819年在菜市口胡同“休宁会馆”住过,戊戌变法六君子之一的刘光第住在29号,蔡元培于光绪年间任翰林院编修时也住过菜市口胡同……

这么多人选择这里,是因为传说这里是北京最有“旺气”、最能出主考的胡同(为什么京官如此盼望当主考,后面章节有详细解释)。刘光第在家书中解释说:“第于五月廿八日移寓绳匠胡同南头路西。此胡同系京师最有旺气之街道(即如今年主考,亦惟此街放得最多,此系地脉所管,街背南半截胡同次之)。第与同司主稿正郎汤伯温(名似瑄,江南人)同斋另院而共一大门。宅正对门则恽彦彬(广东正主考),宅斜对门则孔祥霖(甘肃主考),宅左(隔两三斋门)则戴兆春(陕西正主考),宅后(隔一斋门)则(李)文田(江南正主考)。盖气旺则无事不旺也。” [11] 不过刘光第搬到这里却并未能成为主考。

曾国藩在北京的租房历程,正符合以上四个特点。如同大多数湖南来京做官的人一样,最初几天他暂住在椿树胡同的长沙会馆(长郡会馆) [12] ,三天后在宣外的菜市口附近的南横街千佛寺(庵)(位于南横街与贾家胡同交口,民国年间北京内外城详图上标为“增寿寺” [13] )赁了四间屋子,每月租金四千文 [14] ,折成白银全年需33.47两。他此时没带家眷,孤身一人,不需要居住大宅,但又不可能和平民混居,所以住在庵寺是较为经济的选择 [15]

不久,曾国藩的父亲曾麟书由湖南护送曾国藩的妻小来京,曾国藩接到家书后开始四处看房。十二月十三日,他到琉璃厂看房子,看好了一处院子后,却听人说这个屋子里死过人:“此屋曾经住狄老辈之夫人王恭人,在此屋殉节。”虽然殉节乃是理学伦理中最光荣的事,曾国藩却因此打消了租这套房子的念头 [16] 。他在日记中说:“京城住房者多求吉利,恭人殉节……当时究非门庭之幸。”

后来他在骡马市大街北的棉花六条胡同看定一处住宅,十二月十七日搬入 [17] ,每月房租八千文,全年需银66.95两,已占薪俸之半。

曾国藩的众多搬迁过程中,有一次明显是出于风水方面的考虑。道光二十一年七月,朋友王继贤到曾国藩所住的棉花六条胡同拜访。王继贤字翰城,是曾国藩的湖南老乡,与曾国藩同为京官,在朋友圈中是著名的“风水大师”。王氏一进曾宅,就连说此地风水不好。曾国藩在家书中汇报说:“王翰城言冬间极不吉,且言重庆下者不宜住三面悬空之屋。” [18] 曾国藩因为他“言之成理,不免为所动摇”,问他怎么办。王氏说八、九两月不宜搬家,因此必须当月就要搬家。曾国藩因此坐卧不安,放下手中所有事务,数日东奔西走找房子:“找房屋甚急,而讫无当意者,心则行坐不定。”最后,经“邀同翰城走绳匠胡同看风水”,终于在这条前述最有“旺气”、最能出主考的胡同北头选定了一处风水上佳的新住所,才安下心来。 [19] 巧合的是,两年后的道光二十三年,住在这里的曾国藩果然获得四川乡试主考的任命。

绳匠胡同的住宅有房十八间,比棉花六条胡同的房子宽敞很多。曾国藩在八月十七日家书中说,“屋甚好,共十八间,每月房租京钱二十千文。前在棉花胡同,房甚逼仄。此时房屋爽垲,气象轩敞” [20] 。在账簿中,曾国藩记载的房租数是十千文。这是因为当时的北京等地流通两种钱币:制钱和京钱。京钱的重量为制钱的一半,所以制钱一文等于京钱二文 [21] 。合成银两,房租一年要83.68两。

更多时候,搬家的原因是官越做越大,人口越来越多,对排场的要求也越来越高。道光二十四年(1844)曾国藩不得不再次搬家。盖因入京以来,添了三个女儿,儿子纪泽也到了读书的年纪,要立家塾,仆妇也随之增多,“寓中用度浩繁,共二十口吃饭” [22] ,何况前一年又升为翰林院侍讲,于是又搬到上朝更为方便的前门内碾儿胡同西头路北。有房屋二十八间,月租京钱三十串,相当于制钱十五千文,“极为宽敞”。 [23] 这是曾国藩首度搬到内城居住,合成银两,年租金需125.5两。道光二十七年(1847)三月,曾国藩又一次搬家,移寓南横街路北,这次租住的宅院共有四十几间房,更为宏敞气派,价格应该也更高。

十三年间,曾国藩共计搬家八次,其中仅道光二十年就换了五次住处。总的趋势是居住条件越来越好,租金也从月租四千文到八千文、十千文、十五千文,不断上涨。具体在道光二十一年,曾国藩一至七月,住在棉花六条胡同,月租八千文左右。八月搬至绳匠胡同,月租十千文。全年房租和搬家装修费用,共花去白银107.22两。具体支出细项见“《辛丑年用钱票数》账簿中用于居住项表”(表2-2)。

表2-2《辛丑年用钱票数》账簿中用于居住项表

说明:此表据《辛丑年用钱票数》逐月逐笔统计而成

二 买衣服是一笔重大支出

京官生活中另一项较大的花销是服装,特别是进京之初购置官服的支出。中国传统服饰规章笼罩在浓重的意识形态氛围之下,以烦琐严格著称。清代冠服制度之细密更堪称历代之冠,官服的式样、色彩、质料、饰物等细节都有明确繁缛的要求。

比如官帽,按季节要求,可分为暖帽、凉帽两种。从功能上分,则又有朝冠、吉服冠、常服冠、行冠、雨冠等区别。

至于官服,按出席场合可分为朝服和吉服;按季节,可分冬、夏两种;按功用,又分为日常服和出行服。因官品之不同,官服用色、补子图案都有明确区分。《大清会典》将高级官员朝服外面的端罩按质地、皮色及其里、带的颜色,分为八个等级,以此区别官员身份、地位的高低 [24]

官服所要求的材料多较为贵重,因此一般价格都颇为昂贵。比如端罩的质料有黑狐、紫貂、青狐、貂皮、猞猁皮、红豹皮、黄狐皮几种。官帽上的顶珠,亦皆以贵重材料制作,比如一品为红宝石,二品为珊瑚,三品为蓝宝石,四品为青金石,五品为水晶,六品为砗磲,七品为素金,八品为阴文镂花金,九品为阳文镂花金 [25] 。暖帽周围有一道檐边,也须用名贵皮料,“以貂鼠为贵,其次为海獭,再次为狐” [26]

清代官服皆需要官员自行购置,甚至皇帝赏赐之物有些亦如此。比如清代皇帝常赏赐官员花翎,以示奖励。这种赏赐,多数时候只是“赐予其资格,花翎需要官员自行购置,其价格因眼数不同从数十两到数百两不等” [27] 。赏穿之黄马褂,有些情况下也是受赏者自行置办 [28] 。官服不但种类多,更替也十分频繁。《清史稿》说:“凡寒燠更用冠服,每岁春季用凉朝冠及夹朝衣,秋季用暖朝冠及缘皮朝衣。于三、九月内,或初五日,或十五日,或二十五日,酌拟一日。均前一月由礼部奏请,得旨,通行各衙门一体遵照。” [29] 也就是说,哪天穿什么衣服,不是由官员自己选择,而是要由朝廷统一下命令。《王文韶日记》比较详尽地记载了他一年更换服饰的次数。光绪六年(1880)他任户部侍郎,且入值军机,地位重要,频频出入宫中。正月初一,他入宫朝贺行礼,穿蟒袍补褂[光绪二十六年(1900)正月的日记显示朝贺太后和朝贺皇帝要求穿戴不同。朝贺皇太后时,穿“朝衣本色貂褂不带嗉”,而朝贺皇上时,则穿“蟒袍补褂染貂冠”]。正月十五,在乾清门站班,穿貂褂。十九日,换染貂冠白风毛褂。三十日,换洋灰鼠褂。二月初七日,换银鼠褂。初八日,换银鼠袍。二十五日,换毡冠绒领棉袍。三月十二日,换绒冠夹领湖色衫。十七日,换夹袍褂。二十五日,换单褂。二十七日,换单袍。也就是说,前三个月入宫,换了十二套衣服,平均不到八天就要换一次。“由貂冠、貂褂直换到葛丝冠、葛纱袍,再由葛纱直换到貂褂,这就是清代官服:皮(大毛、小毛)、棉、夹、单、纱,周而复始的一年的更替。” [30]

所以为官之初,购置官服,对很多官员来说是一个极为沉重的负担。很多缺乏经济实力的京官不得不长年借用官服。李慈铭在光绪十五年(1889)一月一日的日记中说:“京官多有不能具衣冠者。余为郎三十年,去岁始得一称。” [31] 对历代仕宦的大族来说,购置官服多少也是需要掂量一下的。同治四年(1865),翁同龢被任命为弘德殿行走,成为同治帝的老师。其兄翁同爵在家书中说:“弟平素衣服本不讲究,虽是俭德,然既当此差,则不能不添置数件……一切应添应改者可随时添改,切勿惜费将就。” [32] 许多官员升官之后,首先考虑的不是庆祝,而是焦虑于如何购置官服。光绪十六年(1890),李慈铭终于补授山西道监察御史,他叹道:“行年六十有二,始以正五品左转从五品,强号迁官(人们一般认为御史较郎中尊贵),始具舆服,衰颓冠獬,潦倒乘骢,草创威仪,屏当匡,未曾上事,已欲倾家,亦可笑矣。” [33] 刘光第原本清贫,光绪帝时升官后,一下子“用度顿添,异常艰窘”。他在家书中大谈苦况:“城外学堂亦打算顶与别人,兄租不起了。隔数日须往颐和园住班。老骡不行,又要买马,又要添皮衣,非狐皮不行;且定要貂褂。乾隆中,钱南园先生即是在军机处值日无衣,冷病死的;又要添人,至少亦当多用四五百金。” [34]

曾国藩素以俭朴闻名。晚年他在家书中说自己“忝为将相,而所有衣服不值三百金”,多次要求子女“衣服不宜多制,尤不宜大镶大缘,过于绚烂”。由此引出后世的种种渲染,比如说他最好的衣服是一件天青缎马褂,只在新年和重大庆典时才拿出来穿,平素便放在衣橱里,因此穿了三十年依然犹如新衣云云。

其实翰林们经常需要出入宫廷,衣服必须体面,方符国家体制。曾国藩为人固然节俭,但是在官派威仪上却绝不含糊。连曾国藩的夫人和孩子们,基于社交需要,衣着也都相当体面。道光二十九年(1849),曾国藩在写给弟弟们的信中说:

我仕宦十余年,现在京寓所有惟书籍、衣服二者。衣服则当差者必不可少,书籍则我生平嗜好在此,是以二物略多。将来我罢官归家,我夫妇所有之衣服,则与五兄弟拈阄均分。 [35]

确实,入京为官后,曾国藩的个人财物中最值钱者就是衣服了。《湘乡曾氏文献》中有一篇账单,记载他入京之初拥有的部分衣服:

芝麻纱袍套一付,线绉绵袍褂一付,宁绸单袍线纵套一付,呢袍褂一付……湖绉棉袍一件,大呢皮马褂一件,湖绉皮军机马褂一件,珍珠小毛袍褂一付,羊皮海虎绸袍一件,大呢绵马褂一件,皮圆袍一件,紫毛褂一件,沉香茧袍一件,灰鼠袍褂一付…… [36]

衣服档次较入京前明显上升一大级。

仅帽子一项他就有大毛冬帽、小毛冬帽、大呢风帽、小毛小帽、皮风帽等十一顶 [37] 。购置的这些衣服都不便宜,通常在数两至数十两银子之间。曾宝慈在《从曾文正日记看晚清习尚》中写道:“那时……裁缝工钱,袍子每件大概一千五至一千八百文……材料部分,绸袍二件计六千五百文,貂褂……二十千文。” [38]

而在以后,随着官职上升,曾国藩又陆续大量添置衣服。特别是道光二十三年,曾国藩赴四川主持乡试,将所带的衣服列成单据,更可以让我们领略清朝官员的排场。他带了一共九大箱,我们仅看其第一号衣箱的内容:

湖绉棉军机坎一件。

宝兰线绉羊皮一裹圆一件。

蓝宁绸狐皮一裹圆袍一件。

灰宁绸羊皮一裹圆袍一件。

兰宁绸织绒一裹圆棉袍一件。

天青缎珠毛马褂一件。

荷包四十八个(共十包)。

(宝兰)线绉缺衿圆袍一件。

玉色湖绉一裹圆棉袍一件。

刻丝夹蟒袍一件。

朝裙披肩一副。

蓝夹呢开衩袍一件。

红青呢外褂一件。

湖绉棉套裤一双。

宁绸夹袍一件。

线绉夹外褂一件。

宝底纱袍一件。

宝底纱补褂一件。

线绉单开衩袍一件。

线绉单补褂一件。

线绉单外褂一件。

元青宁绸单外褂一件。

宝兰线绉开衩棉袍一件。

天青线绉棉外褂一件。

玉色洋绉棉袄一件。

玉色洋绉夹袄一件。

香色洋绉夹袄一件。

香色洋绉羊皮军机坎一件。

…… [39]

清代官员服饰要求之繁缛铺张于此可见。道光二十一年,曾国藩所添置衣服不多。因为上一年刚入京时已经基本置齐。在《辛丑年用银数》和《辛丑年用钱票数》这两本账簿中,这一年这方面记载如下:

正月,买尖靴一双,二千五百文。闰三月,买山东绸,用去一千五百文。顶子簪子等四千文,毡帽三顶、桌毡二床共计三千一百文,香珠二千文。五月付裁缝四千五百文。六月买凉帽用去一千文。八月付给裁缝三千文。九月付朝珠店一千文。十月,买袍料二千五百文,皮靴二双二千文。十二月付裁缝一千三百文,女皮套十二千文(当为夫人买——作者注),小毛冬帽二千五百文……

以上合计33.44两。详见“《辛丑年用钱票数》账簿中用于服装项表”(表2-3)。

表2-3《辛丑年用钱票数》账簿中用于服装项表

续表

说明:此表系从《辛丑年用钱票数》账簿中逐笔挑出服装项目制成

三“随份子”和请客吃饭

京官生活另一项重大的花费就是社交应酬及送礼开支。清代社会礼节十分烦琐,应酬名目众多,官员们更是长年生活在各种“规矩、礼数”之间。过年及端午、中秋等节,都要给上级、长辈、亲友送礼。如张德昌所说,“北京各部院衙门有一种传统的习惯,下级官吏对上级官吏要致送各种名目的节礼。对于大官的仆役、舆夫、门房要送门包、门茶” [40] 。日常则有大量的红白喜事及生日、升官、乔迁等应酬 [41] 。“有时穷无分文,也得借贷来应酬。这也是一项必需的开支。” [42] 以李慈铭的《越缦堂日记》为例,在光绪十五年十二月这一个月里李慈铭应酬红白喜事就有二十七起,几乎每天都要送礼。

在各种礼仪中,最不可少的是给座师的节礼。清人笔记中有翰林曾作诗这样描述自己的悲惨生活:“先裁车马后裁人,裁到师门二两银(师门三节两生日,例馈贺仪银二两)。惟有两餐裁不得,一回典当一伤神。”可见,只要还没饿死,这二两银是少不得的。

除送礼之外,京官生活中另一大花销是请客吃饭。京官生活的一大特点是安闲“稳定” [43] ,许多衙门的作风是“官不理事”,只有初一、十五点卯,“至都中本无官事,翰林尤可终年不赴衙门” [44] ,所以有大量时间用于酒食征逐。京官又生活在一张同乡、同门、同年、同学、同僚编织起来的大网之中,为了维持自己的人际关系网,需要不停地联络聚会。每年必不可少的一顿饭是新春各部院的团拜,往往每年轮值一二人承办,大摆宴席,延请戏班,价格不菲 [45] 。除团拜外,平日也是日日聚宴。清人张宸的《平圃遗稿》说,京官聚宴习以为常,“若不赴席,不宴客,即不列于人数”。所以京官的生活特点是政务不多,食务繁忙。宣南一带,饭馆林立。门前每至夜则车马盈门,灯红酒绿。曾国藩账簿中提及的饭馆有“东麟堂”和“便宜坊”。李慈铭《越缦堂日记》中经常提到的饭店名则有“聚宾堂”“万福居”“便宜坊”等。

京官们还经常组成各种“会”,或为品鉴诗文,或为研究学问,每会则必然聚餐。一般十数人一会,三五日一宴,月余一轮。比如林则徐在做京官时,就参加过“辛未同年季会”和著名的“宣南诗社”之会 [46] 。也有一些人嫌饭馆俗气,经常选择名胜古刹雅集:“都门为人物荟萃之地,官僚筵宴,无日无之。然酒肆如林,尘嚣殊甚,故士大夫中性耽风雅者,往往假精庐古刹,流连觞咏,畅叙终朝。” [47] 遇到风和日丽的时候,京官们往往创造各种名目赏游饮酒。“或消寒,或春秋佳日,或为欧苏二公寿。” [48] 道光二十一年三月十四日,因曾国藩的父亲曾麟书入京,湖南八位同乡京官就曾在西直门外极乐寺中公请曾国藩父子 [49]

这种聚宴,往往都耗神费时,所费不赀,给京官们造成沉重的经济负担。翁方纲在给朋友的信中建议说:“以今日嘉辰,益友时复过从小集,讲道谈艺,裨益身心,盖为学之方,即在于此。……倘若曛黑始集,三鼓乃散,则人皆以为苦事,而无复唱酬之乐矣。……且除公饯、公贺诸筵宜略加丰外,其余枯吟小集以简朴为宜。八簋速舅,四簋礼贤,岂可语于吾辈偶然集话哉?人各七则七八,人约及五金,乃吾辈寒士,旬日烟火之费,而一晌暴殄,非以养安,似不若随意自办,在弟处则不过二簋、二碟、二点心、二汤而已。菜必用豆腐,用白菜乃称耳。是否如此?须先请裁于兄,而弟辈乃可遵用,行之长久也。” [50] 由这封信可以看出日常宴饮支出对普通京官而言是多么大的负担。

曾国藩生性喜交游,也有意识地将结交朋友作为在士林中树立自己良好形象的途径之一。因为用于社交的时间太多,他甚至在日记中做过严厉的自我批评,则他所花的精力和金钱可以想见。和大部分京官一样,曾国藩也入过诗文之“会”。道光年间,古文大家梅曾亮周围聚集起一大批切磋古文的京官。邵懿辰、孙鼎臣、曾国藩三人“先后间往,与其会,饮食游处近十年” [51] 。曾国藩说自己“宴饮非吾欣,十招九不起”,但愿意与邵懿辰等人游:“今日饮邵侯,婆娑办一喜。多因坐上宾,可人非俗子。” [52] 道光二十九年梅曾亮南归,七月二十八日,许多朋友包括曾国藩在龙树寺宴会,为梅曾亮送别。 [53]

我们根据《湘乡曾氏文献》中道光二十一年的数据,对曾国藩这一年社交花费进行一个不完全的统计(以下列出大概,详见表2-4):

正月,团拜分赀二千文。黄矩卿赀分二千五百文。

二月,某友祖母去世,奠分一千文。三月,吴子宾处寿礼一两。湖广会馆公请乔见斋,分赀二千五百文。请吴世伯朱世兄,分赀一千文。四月,穆中堂、卓中堂两处祝敬,各一两八钱八分。致其他处节敬、寿敬、门包共十一两九钱四分。某朋友寿分一千文,朱世兄嫁妹随礼及送卓中堂寿屏共二千四百文。五月,陈霖生去世,奠分二十两。另一前辈去世,奠分二两。六月,送吴师请客,分赀一千五百文。七月,吴蔼人之年伯寿分一两,郭雨三之年伯寿分二两,如山三兄奠分一千文,李双圃寿屏分子四千文。八月,吕王两处寿分共二两。各位老师门包三份节敬三份,共用银六两二钱四分。九月,二十九日,钱仑仙祖母奠分二两。

十月,十七日,廖师寿辰,送银二两。十一月,公请朋友,分摊二千五百文。一朋友奠分一千文。十二月,唐镜海夫人去世,送奠分二千文。年底送穆师寿分一千文,又节寿敬四两,门包三钱。廖师节敬二两,门包三钱,黄师门包三钱。还陈岱云代交之奠分三处二千五百文。

以上共用银六十两八钱四分,钱二十七千九百文,约合银十九两四钱六分。合计这一年曾国藩人情来往花费90.52两。详见“《辛丑年用银数》《辛丑年用钱票数》账簿中用于应酬项表”(表2-4)。

表2-4《辛丑年用银数》《辛丑年用钱票数》账簿中用于应酬项表

续表

说明:此表系从《辛丑年用银数》《辛丑年用钱票数》账簿中逐笔挑出应酬项目制成

上表只包含公宴份子钱,并不包括曾国藩单独请客吃饭的花费。这类花费在曾氏账本中也随处可见,比如:

二月,东麟堂请客八千文。三月,东麟堂请客十千文,便宜坊差役五百文。四月,付东麟堂十六两七钱七分。七月十二日,付厨子二千五百文,准备十三日在家请客。十月,请客预付菜钱一千文……

以上宴饮花费合计白银38.78两。细目详见“《辛丑年用银数》《辛丑年用钱票数》账簿中用于宴饮项表”(表2-5)。

算上请客吃饭,社交开支当年至少129.3两。

表2-5《辛丑年用银数》《辛丑年用钱票数》账簿中用于宴饮项表

续表

说明:此表系从《辛丑年用银数》《辛丑年用钱票数》账簿中逐笔挑出宴饮项目制成

四 官员的出行

除以上诸种支出,对普通官员来说,交通费压力也十分沉重。清代北京道路都是土路和石子路,交通不便,特别是下雨刮风天,常难以行走。

加上衙门离住地往往有一段距离,所以官员们多选择乘轿、骑马或者坐车出行。汉人文官虽不论年纪品级皆可以乘轿,但官轿形制根据职位高低有明确的区分,尚书、侍郎、督抚一类三品以上的官员,可以乘坐绿呢大轿,以下乘坐蓝呢大轿。不过,据何刚德的说法,京城的绿呢蓝呢,其实要求并没那么严格:“王公大臣许坐四人肩舆,或蓝呢,或绿呢,无甚区别,非如外官,必三品始坐绿呢轿也。”

虽有坐轿的权利,但京官们往往选择坐车,因为坐轿开支太大,买轿子雇轿夫的钱不是普通官员所能承受的。何刚德在《春明梦录》中说,高级大臣一年坐轿,就要费银八百两,因为必须雇有两班轿夫,还需前有引马,后有车辆及跟骡。“缘坐轿,则轿夫四人必备两班、三班替换,尚有大板车跟随于后,且前有引马,后有跟骡,计一年所费,至省非八百金不办。” [54] 曾宝慈的记述则更直观。他说曾广汉做户部侍郎时,“均须值日,至颐和园路程很远,骡车跸路上走颠簸,时间不短,因此侍郎以上,多乘四人大轿,大学士则乘八人大轿,即绿呢轿,下有红拖泥。轿夫都是久经训练的壮丁,上身不动,两腿迅速而步子极小,既快又稳。每轿两班,四人一班,每个人工资月白银一两,轿夫约走百公尺即换班,行走如飞。换下来的轿夫就跳上二套车休息”。 [55] 轿夫八人,每人每月一两,则工资一项每年就要九十六两。

因此,高级大臣也有许多选择坐车的:“然亦有不坐轿而坐车者,车则必用红套围,非堂官却不许僭也。要其坐轿、坐车,则以贫富论,不以阶级分也。” [56] 据《清稗类钞》,雍、乾以后,很多京官都改乘骡车,“至同治甲子,则京堂三品以下无乘轿者……光、宣间,贵人皆乘马车矣”。这是因为坐车成本至少下降一半:“若坐车,则一车之外,前一马,后或两三马足矣,计一年所费,至奢不过四百金,相差一倍。京官量入为出,不能不斤斤计较也。” [57] 许多强撑体面的官员,将绿呢大轿保留在宅第的轿厅里,却很少使用,只有在重大场合,才花钱去轿行雇轿夫来临时抬轿 [58]

坐车也有雇车与自备车之分。大部分中下级京官连车也买不起,只能经常雇车。何刚德说:“余初到京,皆雇车而坐。数年后,始以二十四金买一骡,雇一仆月需六金。后因公事较忙,添买一跟骡,月亦只费十金而已,然在同官汉员中,已算特色。盖当日京官之俭,实由于俸给之薄也。” [59] 最穷困的京官则极少雇车,绝大多数时候都选择步行,比如刘光第。

初入官场的曾国藩自然买不起轿子,但是他没有刘光第那样艰苦,隔三岔五会租一回马车,这也是一笔巨大的开销。曾国藩的活动范围,除了偶尔到衙门、皇宫和圆明园办公值班外,主要集中在宣南一带,比如琉璃厂、长沙会馆、湖广会馆。他的朋友们也大多居住在宣南。查曾国藩日记,道光二十一年,除了频繁地拜访朋友之外,他的主要出行记录如下:

道光二十一年正月初一日,三鼓起,坐车至东长安门 [60] ,步至午门外翰林院朝房朝贺。初十日,三更起,在翰林朝房久坐。十一日,至琉璃厂。十五日,走琉璃厂。十九日,至湖广馆团拜。

二月初三日,步行至上湖南馆,发文昌帝君书。初四日,走湖广馆,公请苏臬台。初六日,走财盛(神——作者注)馆 [61] 。初八日,走文昌馆 [62] ,同年团拜。初九,走财神馆。十三日,走琉璃厂。二十日,至文昌馆。二十三日,走(湖广——作者注)会馆。二十六日,至琉璃厂买纸。

三月初三日,坐车至湖广馆请乔见斋。初五日,走文昌馆,吴子序之年伯寿辰。初六日,坐车至午门,听宣会试。初八日,走翰林院衙门,穿长安门,出前门,同父亲坐车归。十四日,陪父亲走西直门外极乐寺,同乡会者八人,共饭极乐寺。旋游大钟寺。由西直门出顺城门回家。十五日,至琉璃厂。十九日,走琉璃厂。

闰三月初二日,走琉璃厂。初三日,走湖广馆,请许吉斋师及同年。初六日,侍父亲下园子。初七日,走清漪园、万岁山、玉泉山,各处游观。初十日,走琉璃厂。十二日,至琉璃厂。十三日,走午门,至太和殿内送新进士复试。十四日,父亲出京,送至彰仪门外十五里。

四月二十一日,走内城接殿试考。灯后始出东华门,不能出城……至华甫处睡,无寐。二十四日,走文昌馆拜卓中堂寿。

五月十三日,长郡馆祭关圣帝。

六月初六日,在文昌馆请吴师。初八日,早走彰仪门外,送吴师之江西巡抚任。十二日起,接管长沙会馆事。从此月起,每初一、十五至会馆敬神拈香。

七月初五日,饭后下园子,往翰林院朝房。初六日,皇上御门,派余与幼章等四人侍班,卯正退班,由园子回。初十日,走会馆。十一日,至琉璃厂。

八月初一日,至琉璃厂。初十日,下园子随班祝嘏。十五日,至城隍庙拈香,会馆拈香。

九月二十八日,走乾清门外谢恩。至琉璃厂。二十九日,上国史馆办志。

(十月日记缺。)

十一月十四日,至湖广馆拜寿。二十二日,彰义门(彰仪门——作者注),送许吉斋之甘肃太守任。

十二月初八日,走会馆,吊李虞臣之死。十二日,走顺城门大街买衣未得。十九日,走琉璃厂。

统计这一年,上述出行记录中提到去长沙会馆十五次,琉璃厂十三次,紫禁城(包括翰林院)七次,湖广会馆六次,文昌馆五次,圆明园三次,财神馆两次;出彰义门(彰义门就是广安门)送人离京三次;至西直门外极乐寺一次;提到经过顺城门(就是宣武门)两次。曾国藩去圆明园、皇宫、翰林院等处自然需要坐车。从绳匠胡同到会馆,路并不远,账簿显示他也经常坐车去。可见他在日常生活中是比较注意官员体面的。参见《曾国藩北京居住及行踪图》(图2-1)。道光二十一年账簿中,关于交通费有十分零散琐碎的相关记载,比如:

正月,车夫一千文。三月,车钱六百文。

图例:◆曾国藩迁居地 〇曾国藩日常活动地点

图2-1 曾国藩北京居住及行踪图

说明:此图以清乾隆十五年(1750)北京城图的电子版本为底本,标注曾国藩曾经居住过的八处地点和经常到的九个地方。

居住地:1.椿树胡同长沙会馆(长郡会馆);2.南横街千佛庵;3.骡马市大街南果子巷万顺客寓;4.达子营关帝庙;5.棉花六条胡同;6.绳匠胡同北头;7.前门内碾儿胡同;8.南横街路北。

常到地点:①湖广会馆(骡马市大街南);②湖南会馆(烂缦胡同);③财神馆(福建会馆,菜市口西北);④文昌馆(铁门胡同);⑤琉璃厂;⑥翰林院;⑦朝房;⑧广安门(送人出京出此门);⑨圆明园。

从宣南出发,向右行进路线终点为翰林院及午门朝房,向北穿城而过的路线终点为圆明园。

闰三月,车行五千文,又七千五百文,车钱一千三百。

六月,车钱六百五,二百七,六百,八百,三百五十,一百八十,车垫子一千三百五。

七月,下园车钱八百二十五。八月,车钱搬家费一千文,付小珊车夫搬家五百文,到会馆车大钱一百文,下斜街车三十文,车钱二百五十文,车钱一百二十五文。九月,会馆车钱一百七十五文,黑市 [63] 车钱二百九十文,去会馆车钱三百二十文,车钱三十文,车钱二十五文。十月,车钱三百四十文,到会馆车钱一百二十文,车钱七十文,车钱四百五十文。十一月,车钱五百二十五文,车钱三百文,车钱六十五文,车钱一百二十五文,车钱二十五文,车钱六十文,车钱六百文,车半天二百五十文,车钱四十六文,送老师车钱三百五十文。

十二月,车钱一千五百文,车钱一千文,车钱三百五十文,会馆车钱一百二十五文,会馆车钱二百五十文,车钱八十三文。

从以上记载可以看出,曾国藩日常用车分两种情况:一种是从车行雇车,定期结算,比如以上记载中数目较大者闰三月的“车行五千文,又七千五百文”即是。另一种是临时雇车,当时或者积累几次后结算,数额从二十五文到八百多文不等。需要说明的是,临时雇车的小额花费并不是每月每笔都记。道光二十一年账簿中记得比较详细的只有闰三月、六月、九月、十月、十一月、十二月这几个月,而二月、四月、五月这三个月干脆没有一笔记载。

记载最为详细的闰三月、六月、九月、十月、十一月、十二月这六个月零用车花费分别为17 300文、4800文、1120文、1355文、2991文、5908文。据此我们计算曾国藩每月平均零用车花费为5579文,此数乘以十三(当年十三个月),再合计为白银,计50.58两。详细记载见“《辛丑年用钱票数》账簿中用于出行项表”(表2-6)。

表2-6《辛丑年用钱票数》账簿中用于出行项表

续表

续表

说明:《辛丑年用钱票数》账簿中记载车钱显然不全。按全部记载合计为37 404文,而如果以记载最全的六个月的情况推算,全年车钱当为72 527文

这是初入北京之际的情况。道光二十四年升为翰林院教习庶吉士后,曾国藩就开始自养车马。道光二十四年十月二十一日曾国藩在家信中说:

寓中已养车马,每年须费百金。因郭雨三奉讳出京,渠车马借与男用。渠曾借男五十金,亦未见还。 [64]

可见车马是郭雨三借给他的,可能是用来抵偿五十两负债。曾国藩每年需要花费一百两左右来饲养马匹、保养马车及雇用车夫。具体车马使用情况下一章再进行叙述。

五 文人的消遣

因为北京人文荟萃,可以从容研究学问,所以京官之中颇不乏一贫如洗但嗜书成癖者,甚至有人为搜求古籍而抛却万贯家产。比如“小秀野草堂”堂主顾嗣立毕生致力于搜辑刊印元人诗集,家产耗散殆尽 [65]

曾国藩虽然没有这样大的手笔,但亦“逛厂颇勤”。他京官生涯的日记共记了三年零八个月,其中有六十多次逛琉璃厂的记载。光道光二十一年记载就达十三次之多。道光二十七年六月二十九日,曾国藩在致陈岱云的信中说:

国藩近日一无寸进,惟逛厂颇勤,惜无资可供书痴挥洒。 [66]

曾国藩一生自奉颇俭,惟买书舍得花钱。晚年他在家书中说:“余将来不积银钱留与儿孙,惟书籍尚思添买耳。” [67] 可见藏书是他一生的嗜好。经过在琉璃厂的数年历练,他已经成为淘书的行家,藏书之中不乏珍本、善本。比如他咸丰元年十二月初十日(1852年1月30日)买得一部宋版《广韵》,十分得意,夜间与朋友“痛谈”其快乐:

自署归,至同文堂看得宋版《广韵》,托张廉卿买得,漱六来,夜深去……傍夕李春甫来,夜漱六来,痛谈买得宋版《广韵》。 [68]

爱书如此,所以逛厂之时,一见到好书,难免即起争竞之心,以致他在日记中反省自己与人争购图书时心思如小人:

便至书铺。见好物与人争,若争名争利,如此则为无所不至之小人矣,倘所谓喻利者乎? [69]

从他写给陈岱云的信中,我们可以看到曾国藩在买书时如何工于心计:

买得北监板《二十一史》……仆在厂肆见此,视为至宝,即以百金代为阁下购定……书贾云:《南史》二函,被他人借去未还。仆恐其嫌价贱而诡辞以求益也,乃曰“虽无《南史》,吾亦买之”,遂捆载交芸阁带归。厥后交银与书贾时,告之曰:“暂交七十金,待《南史》到时,再补三十可耳。”书贾亦甘心无辞,不意至今,《南史》尚未交到,仆屡次催问,贾言借书者已出京,渠憾之次骨。仆思以七十金而买北监板《廿一史》,即缺《南史》二函,已觉价廉而工巧矣。如贾人能将《南史》取回,收成完璧,计之得也;如不能取回,则仆借抄两套,不过费银数两,亦计之尤得者也。 [70]

京城图书需求量大,价格往往较贵,因此曾国藩经常托在外地为官的同年好友购买当地刊刻的多卷大书,比如曾托人在扬州购得《汉魏六朝百三名家集》,托杜兰溪、陈岱云在湖南购得《皇清经解》。

道光二十三年曾国藩奉旨典试四川,临行前他整理了自己的部分藏书,写下了八页之长书目,从这个书目中推测,他此时已经藏书上万卷。及至咸丰二年(1852)出京之时,他在家信中谈及京师寓所藏书有三十多箱。如果按每箱一百五十至二百册计算,共七千余册,总数可达二万多卷 [71] ,可见他在京多年藏书之勤。因此,道光二十九年二月曾国藩升授礼部右侍郎后总结说,他在京多年,主要财产是书籍、衣服两项:

我仕宦十余年,现在京寓所有惟书籍、衣服二者。 [72]

除了买书外,买文具花销亦不少。翰林生活中最重要的任务是准备朝考,练习所用的笔墨纸砚,均需自己购置。翰林写大卷之笔,必须用紫毫,取其“尖如锥兮利如刀”,易于用力,写字快。至于墨,因考时临时磨费事,一般都是买琉璃厂一得阁上好墨汁,每瓶墨汁约一两重,价自五钱至二两不等(开始练习时先用五钱一瓶者,渐用至一两一瓶者,到考试前才用二两一瓶者)。考试时将墨汁注于白铜墨盒之中。墨盒亦精工细刻,盒盖反面镶有青石,以便顺笔。大卷用纸必购标准大卷,以宣纸七层叠制,加打蜡磨光。日常书翰,文具也须讲究,因为这是翰林的体面。比如曾国藩在道光二十一年闰三月三十日记载,是日为凌九写泥金扇一柄。泥金是以真金粉末加特制胶水调成,价值不低。以上售卖这些文具的店铺,基本都集中在琉璃厂 [73] 。一年的文具支出,也是一笔数目相当大的花销 [74]

道光二十一年初入京不久,曾国藩买书还不算多。这一年的买书等文化支出记载如下:

二月,付会文斋、字铺二千文。

三月,买《斯文精萃》一书,花去一千文。

闰三月,买《斯文精萃》《缙绅》二千文。

四月,书钱四百文,买字帖二千文。又付懿文斋书钱八两二钱一分。

六月,买书一千五百文,又买《子史精华》花四千文。

八月,文华堂装订《经世文编》三千五百文。裱对联一付、画一幅一千文。付懿文斋十两七钱二分。

十二月,买《帝王统系表》五百文,付懿文斋书钱十千文,文华堂书坊五百文,云林阁纸钱四千五百文,本立堂书钱二千五百文。 [75]

全年文化消费61.2两,详见“《辛丑年用银数》《辛丑年用钱票数》用于文化项列表”(表2-7)。

表2-7《辛丑年用银数》《辛丑年用钱票数》用于文化项列表

续表

说明:此表系从《辛丑年用银数》和《辛丑年用钱票数》账簿逐笔挑出文化项目制成

六 日常花销

曾国藩到京不久,夫人也北上入京,数年之间生养了几个儿女,人口日繁,仆妇日增,仆人工资、生活日用,也是不小的支出。更何况父亲及两个弟弟也先后入京在他家住过一段时间。在曾国藩的账簿中,买煤、买粮、买肉、买苦水甜水、剃头、打辫子、赏下人,每月都为数甚巨。

曾国藩家的日常生活,由仆人王荆七经管。每月曾国藩以银换钱后,会将部分交给王荆七,用于购买柴米油盐日用之物。道光二十一年他交付仆人王荆七(“付王荆七手用”)用于日常花费的钱数如下:

正月,十九千四百七十二文。二月,十六千二百二十文。三月,十八千四百零七文。闰三月,二十四千八十四文。四月,十三千六百八十三文。五月,二十千二百九十六文。六月,二十千八百八十文。七月,十七千九百六十八文。八月,十三千三百六十文。

九月之后不再记载此项,前九个月平均每月花费约十八千二百六十三文。以此计算则生活日用这一年(十三个月)要花掉二百三十七千四百二十二文,换算成白银为165.57两。参见“曾国藩账簿中所见日常消费物价资料表”(表2-8)。

表2-8 曾国藩账簿中所见日常消费物价资料表

说明:此表系从《辛丑年用银数》和《辛丑年用钱票数》账簿挑出能显示物价信息的部分条目制成(不含上文衣食住行诸表中已含条目)

曾国藩“付王荆七手用”钱中,有一部分是用于仆人开支。曾家所雇用的数名男女仆人,一年工资花费亦不少。

曾国藩进京之时,从湖南带来了两个仆人:邓福和王荆七。按当时惯例,曾国藩先给了他们每人十千文的“安家钱”,说定每月工食钱五百文。

邓福在京不到一年,就被曾国藩辞退,临走前“赏钱二千文” [76] 。王荆七在曾寓服务时间较长,是曾国藩的贴身仆人 [77] 。除了这两个人外,曾国藩到京后还雇用了多名男仆,比如张福、刘兴、周贵等,月工资均五百文。从曾国藩账簿中可见,道光二十一年曾国藩寓中用了五名男仆和至少一名老妈。如果以六人计,平均每月工钱共三千文,合2.09两,全年约27.17两。除了工钱外,“赏钱”也是仆人的主要收入之一。按照当时惯例,对宅内仆人,过年及重要节日如端午、中秋都要给赏。这一年曾宅给下人赏钱7.27两,详见“《辛丑年用钱票数》账簿中用于仆役工资赏赐项表”(表2-9)。两项合计,全年用于仆人支出34.44两。

需要说明的是,除了零星几笔曾国藩单独记载外,工资的支付应该都包括在了“付王荆七手用”项目中。零星单独记载合计四千七百五十文,合3.31两。加上上项“付王荆七手用”及7.27两赏钱,则曾宅含仆役工资的日常生活支出合计为176.14两。

表2-9《辛丑年用钱票数》账簿中用于仆役工资赏赐项表

说明:此表系从《辛丑年用钱票数》账簿中逐笔挑出仆役工资赏赐项目制成

七 祖父的补品

咸丰九年(1859)之前,曾国藩兄弟一直没有分家。所以讨论曾国藩的家庭经济情况,我们不仅要替曾国藩在北京的小家庭算账,也不能忘了湘乡曾氏这个大家庭。

在传统社会,做官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一个家族的事业。跃过龙门之后,对家族不做回报,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因此作为一个穷京官,曾国藩是一直尽力接济家里的。虽然他道光二十一年六月初七日说:“孙等在京别无生计,大约冬初即须借账,不能备仰事之资寄回,不胜愧悚。” [78] 但事实上,到北京后不久,曾国藩就经常往家里寄回些钱物,以贴补家用,并表孝思。

道光二十一年账簿中“买高丽参十五两八钱六分(二十二枝)”,及“买祖大人方靴”两笔记载,应该都是寄送老家孝敬长辈的。

道光二十一年之后,曾国藩此类支出逐年渐增。道光二十二年正月初七,曾国藩寄回家中鹿脯一方:

兹因俞岱青先生南回,付鹿脯一方,以为堂上大人甘旨之需。 [79]

这一年十二月二十日,曾国藩在家信中首次提到寄回十两白银,“为堂上吃肉之费”:

九弟前带回银十两,为堂上吃肉之费,不知已用完否? [80]

同信还提到,因为祖父生日快到了,他做了两架寿屏:

正月祖父大人七十大寿,男已作寿屏两架。明年有便,可付回一架。 [81]

这两架寿屏成本不低。家书有详细说明:

一架淳化笺四大幅,系何子贞撰文并书,字有茶碗口大。一架冷金笺八小幅,系吴子序撰文,予自书。淳化笺系内府用纸,纸厚如钱,光彩耀目,寻常琉璃厂无有也。 [82]

道光二十二年起,他又承诺负担祖父母及父母四具棺材所用漆钱。因为寿具须年年加漆,并且必须加厚漆,每年都要花一笔银子。四月二十七日家信中他说:

今年漆新寿具之时,祖父母寿具必须加漆。以后每年加漆一次。四具同加,约计每年漆钱多少?写信来京,孙付至省城甚易。此事万不可从俭。子孙所为报恩之处,惟此最为切实,其余皆虚文也。 [83]

道光二十三年,他寄回家中阿胶等补品和补服等物品,还有四十两白银。他在三月十九日家信中提到寄回的物品,以及四十两白银的分配方案:

付回五品补服四付。水晶顶二品、阿胶二封、鹿胶二封、母亲耳环一双。……阿胶系毛寄云所赠,最为难得之物,家中须慎重用之。

竺虔曾借余银四十两,言定到省即还。其银以二十二两为六弟、九弟读书省城之资,以四弟(两)为买书买笔之资,以六两为四弟、季弟衡阳从师束脩之资,以四两为买漆之费——即每岁漆一次之谓也,以四两为欧阳太岳母奠金。 [84]

综合这些情状,可知曾国藩每年都会寄回家一些高丽参、鹿胶之类供堂上老人用的补品,以及治病用的药品,还有一些家庭妇女用的针线等。另一类是毛笔、书籍等供诸弟使用的文化用品。每次升官之后,还必寄补服、袍褂。

道光二十一年,除了寄回家中高丽参及方靴外,他还承担了父亲的部分返乡路费。合计59.35两。详见“《辛丑年用银数》《辛丑年用钱票数》账簿中用于大家庭支出项表”(表2-10)。

表2-10《辛丑年用银数》《辛丑年用钱票数》账簿中用于大家庭支出项表

说明:此表系从《辛丑年用银数》《辛丑年用钱票数》账簿中逐笔挑出用于大家庭支出项目制成

道光二十二年之后曾国藩资助家中情况,详见“曾国藩京官期间资助家中表”(表2-11)。

表2-11 曾国藩京官期间资助家中表

续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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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此表根据《曾国藩全集·家书》相关内容制成。道光三十年(1850),咸丰元年(1851)和咸丰二年家书中此类记载极少,不知何故

在道光二十一年中,曾国藩的账簿中没有慈善支出的记载。不过救济穷人特别是穷困族人,一直是曾国藩整个官宦生涯经济生活的一个重点。从京官中期开始,曾国藩即参与北京的慈善事业。道光二十五年(1845)十一月二十日家信中曾提及他“前门内有义塾,每年延师八人,教贫户子弟三百余人。昨首事杜姓已死,男约同人接管其事,亦系集腋成裘,男花费亦无几” [85] 。从道光二十三年开始,曾国藩开始对家乡族人不间断地进行接济和帮助。这在下一章中将要重点提到。

八 曾国藩支出结构分析

统计道光二十一年曾国藩衣食住行及文化消费各项,共花费六百一十六两四钱八分。列表如下(表2-12):

表2-12 道光二十一年曾国藩支出结构表

由此可见,曾国藩这一年最大的支出是日常生活支出,其次是社交和住房。如上所述,曾国藩入京为官之初,每年法定收入129.96两。这样算来,道光二十一年曾国藩的赤字为486.52两。

[1] 顺治五年(1648)八月,清政府在北京城实行满汉分居。内城为旗人居住,汉人可以出入内城,但不得夜宿。见魏泉:《士林交游与风气变迁:19世纪宣南的文人群体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第2页。

[2] 据说他“买宪臣傅感丁在京房屋一所,价银六千余两,买学士孙在丰在京房屋一所,价银一千五百两”,“京城绳匠(神仙)胡同与横街新造房屋甚多”。见《清史列传》卷十《大臣画一传档正编七·徐乾学》,王钟翰点校,中华书局,1987,第682页。

[3] 道光四年(1824)建立的南海会馆,就是在其故宅基础上改建而成的。

[4] 朱一新:《京师坊巷志稿》卷下,北京古籍出版社,1982,第193页。

[5] 朱一新:《京师坊巷志稿》卷下,第260页。

[6] 同上书,第232页。

[7] 吴建雍:《清前期京师宣南士乡》,《北京社会科学》1996年第3期。

[8] 朱一新:《京师坊巷志稿》卷下,第217页。

[9] 夏仁虎:《旧京琐记》卷八《城厢》,民国刻本,首都图书馆北京地方文献部藏。形成“东富西贵”的另一个原因是崇文门为京城总税卡,故多有商人停居。

[10] 1965年改名为菜市口胡同。1998年前后拓宽南北马路,菜市口胡同消失。

[11] 《刘光第集》编辑组编《刘光第集》,中华书局,1986,第194页。

[12] 曾宝慈:《曾文正与曾忠襄兄弟之间》,第417页。北京有两个椿树胡同:一个是在宣武门外大街东侧,西草厂街进去,南柳巷西;另一个是在珠市口西大街的北面,从煤市街进去,不过此处是小椿树胡同。考长郡会馆所在,应该是前一个椿树胡同。

[13] 《宣武区地名志》在介绍南横街时说:“109号为古刹增寿寺,查乾隆时地图千佛寺即今增寿寺。”原来这座寺庙叫千佛寺,又叫增寿寺,在历史上相当有名。据《日下旧闻考》记载,这里曾经是辽代的仙露寺,金人曾经将俘获的宋室宗亲关押于此。顾贞观那首千古名词《金缕曲》的序中说:“时丙辰冬寓京师千佛寺冰雪中作。”这里的千佛寺,即应指这座寺院。民国十七年(1928)《北平特别市寺庙登记》中记:“增寿寺坐落外五区南横街29号,建于明,宣统元年(1909)重修,本庙面积东西七丈五尺,南北十八丈五尺,房屋三十八间,自己管理,余房出租。”看来此庙规模不小,而且一直有余房出租。

[14] 道光二十年“二月初一日,赁移寓南横街千佛庵内房四间,每月大钱四千文”。见《曾国藩全集·日记一》,第42页。

[15] 道光二十年七月初一日,曾国藩生了一场重病,因在千佛庵乏人照料,搬到骡马市大街南果子巷外万顺客寓,两个多月后才病愈,于十月初六日由客寓搬到果子巷南头贾家胡同内鞑子营关帝庙内。他独自住一小跨院,三开间,院中花木扶疏,颇宁静,适合病后休养。参考曾宝慈:《曾文正与曾忠襄兄弟之间》,第418页。

[16] 京官生涯中的曾国藩一方面精研理学,另一方面也热心功名,他的日记中多次记载了仕途沉浮中的焦虑不安。比如因为大考成绩迟迟不公布,他“中心焦急,四处打探,行坐不安,丑极”。又因闻放差之信,“心中有得失之念,胶轕萦扰,几不克自持”。为求官运亨通,他对官场中一些陋风庸习亦步亦趋。道光二十二年,他的跟班陈升在口角之后一怒辞职(曾国藩曾特作《傲奴》诗一首以记其事)。五天后,朋友给他介绍了周某做跟班,曾国藩考查收用后,马上将此人改名为周升。直到咸丰八年(1858),曾国藩日记中提及的五个仆人,还分别叫作韩升、王福、何得、曾盛、曹荣。可见他之图吉利讲忌讳,与绝大多数官僚一般无二。

[17] 《曾国藩全集·日记一》,第55页。

[18] 《曾国藩全集·家书一》,第10页。

[19] 《曾国藩全集·日记一》,第94—95页。

[20] 《曾国藩全集·家书一》,第12页。

[21] 邵义:《清代京钱小考与〈红楼梦〉所涉地点辨析》,《清史研究》2014年第2期。

[22] 《曾国藩全集·家书一》,第89页。

[23] 同上书,第85页。

[24] 以上参考李国亮、尹春明:《清代冠服制度刍议》,《温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3期;智绪燕:《中国传统服饰之清代官员服饰的特点》,《山东纺织经济》2009年第4期。

[25] 吴振棫:《养吉斋丛录》,(台湾)文海出版社,1968,第465页。

[26] 岳永逸:《飘逝的罗衣:正在消失的服饰》,中华工商联合出版社,2003,第9页。官服上面的装饰品也价值不菲。比如朝服上系的腰带,即朝带,据《清史稿·舆服志二》记载:“文一品朝冠……朝带镂金衔玉方版四,每具饰红宝石一……文二品朝冠……朝带镂金圆版四,每具饰红宝石一……文三品朝冠……朝带镂花金圆版……文四品朝冠……朝带银衔镂花金圆版四……”《大清会典》规定,文官五品、武官四品以上皆可挂朝珠。朝珠质料有东珠、翡翠、玛瑙、宝石、水晶、玉、青金石、珊瑚、松石、蜜珀等。一串朝珠,价值高者可值数千两。

[27] 参考曾宝慈:《曾文正与曾忠襄兄弟之间》,第425页。

[28] 《王文韶日记》光绪七年(1881)十二月十七日记载:“蒙恩赏穿带嗉貂褂,异数也,免冠碰头。……恭邸惠赠褂统一袭。”“嗉”是貂颈下的毛,长而软,是兽皮里最好的一块,故只有极少数大臣可以被“赏穿”。王文韶虽获此资格,本人却没有嗉貂褂,须恭亲王送他一件,才能穿得起。见袁英光、胡逢祥整理《王文韶日记》,中华书局,1989,第591页。

[29] 赵尔巽等撰《清史稿·舆服志二》,中华书局,1977,第3059页。

[30] 邓云乡:《水流云在书话》,上海书店出版社,1996,第43页。

[31] 张德昌:《清季一个京官的生活》,第62页。

[32] 翁同爵:《至叔平弟》,《翁氏家书》第十一册,转引自谢俊美《翁同龢传》,中华书局,1994,第74页。

[33] 李慈铭:《越缦堂诗文集》(下),刘再华校点,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第1620页。

[34] 《刘光第集》编辑组编《刘光第集》,第287页。

[35] 《曾国藩全集·家书一》,第184页。

[36] 吴相湘主编《湘乡曾氏文献》,第4245—4246页。

[37] 同上书,第4373页。

[38] 曾宝慈:《从曾文正日记看晚清习尚》,《曾国藩传记资料》(五),(台湾)天一出版社,出版年不详,第107页。

[39] 吴相湘主编《湘乡曾氏文献》,第4385—4387页。

[40] 张德昌:《清季一个京官的生活》,第52页。

[41] 李慈铭在《越缦堂日记》中记詹黼庭的孙子满月,他送糕桃帽璎鞋袜等,他的妾张姬前去祝贺,他说:“都中此等酬应,无谓甚矣。”

[42] 张德昌:《清季一个京官的生活》,第53页。

[43] 清代政治重“稳定”,重“资历”,特别是中低层京官晋升缓慢,仕途安全度也高,不是特殊情况,很少右迁(升),轻易也难左迁(降)。堂官可能变化频繁,但中下层总是按部就班,“依流平进”。何刚德说:“从前京曹循资按格,毫无假借,人人各守本分,安之若素,境虽清苦,而心实太平也。”(何刚德:《春明梦录·客座偶谈》,张国宁点校,山西古籍出版社,1997,第83页)

[44] 林则徐致郭远堂书,道光十三年(1833),转引自杨国桢《林则徐传:增订本》,人民出版社,1995,第31页。

[45] 之所以要举行团拜,主要由于京师地大人多,衙门林立,许多官员往往数月不见一面,得此机会可聚首联谊。

[46] 杨国桢:《林则徐传:增订本》,第36页。

[47] 朱彭寿:《旧典备征 安乐康平室随笔》,何双生点校,中华书局,1982,第282页。

[48] 张祥河:《关陇舆中偶忆编》,收入雷瑨编《清人说荟》初集,1928年扫叶山房石印本,转引自魏泉《士林交游与风气变迁:19世纪宣南的文人群体研究》,第12页。

[49] 唐河主编《曾国藩通鉴》第十一卷,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01,第904页。曾宝慈说,城郊各寺是当时士大夫公余游宴之所,寺中和尚文化水平甚高,尤其是知客僧,他们往往言谈脱俗,博通古今,不如此不能应酬也。

[50] 沈津:《翁方纲年谱》,台北:“中央研究院”中国文哲研究所,2002,第94页。

[51] 邵懿辰:《孙芝房墓志铭》,《苍莨诗初集》卷首,咸丰间刻本。

[52] 《曾国藩全集·诗文》,第26页。

[53] 魏泉:《士林交游与风气变迁》,第137页。

[54] 何刚德:《春明梦录·客座偶谈》,第60页。

[55] 曾宝慈:《从曾文正日记看晚清习尚》,第107页。

[56] 何刚德:《春明梦录·客座偶谈》,第60页。

[57] 同上书。

[58] 以上参考完颜绍元:《古代官员的“公务用车”》,《文史博览》2005年第19期。

[59] 何刚德:《春明梦录·客座偶谈》,第60—61页。

[60] 天安门前东西两侧,原有东、西长安门,每至春季,东长安门内千步廊拐角处,是礼部复查会试试卷的地方。西长安门内千步廊拐角处,每年秋天霜降节举行“朝审”仪式,由吏部、刑部、都察院联合判决“重囚”。

[61] 在福建会馆内。福建会馆建于光绪三年(1877),馆址前身为一财神庙。会馆有戏楼,能演戏。夏仁虎《旧京琐记》一书中记:“堂会演戏多在宣外之财神馆、铁门之文昌馆。”《福建馆志》中说:“福建会馆戏楼本为堂会、演戏、集会之所,非专属闽人,他省人亦可借用。”

[62] 在骡马市大街北铁门胡同。

[63] 又称晓市、小市,崇文门外有东晓市(亦叫东小市),宣武门外有西小市,是北京清代的旧货市场。这种旧货市场交易时间一般在后半夜到天明之间,所以也有人称之为“鬼市”。《清稗类钞》:“京师崇文门外暨宣武门外,每日晨鸡初唱时,设摊者辄林立,名小市,与江宁之城南二道高井附近所有者同。又名黑市,以其不燃灯烛,凭暗中摸索也。物既合购者之意,可随意酬值。其物真者少,赝者多,优者少,劣者多,虽云贸易,实作伪耳。好小利者往往趋就之,稍不经意,率为伪物。”

[64] 《曾国藩全集·家书一》,第95页。

[65] 《清史列传》,王钟翰点校,中华书局,1987,第5824页。

[66] 《曾国藩全集·书信一》,岳麓书社,1994,第33页。

[67] 《曾国藩全集·家书二》,岳麓书社,1994,第1325页。

[68] 吴相湘主编《湘乡曾氏文献》,第3644、3646页。

[69] 《曾国藩全集·日记一》,第139页。

[70] 《曾国藩全集·书信一》,第51—52页。

[71] 以上两个自然段参考朱天旭:《曾国藩的藏书与治学》,双峰网:http://www.ldsf.com.cn/news/rwdl/2009/12—14/09121416491850821.htm,访问时间:2012年3月31日9时。

[72] 《曾国藩全集·家书一》,第184页。

[73] 曾国藩为祖父做寿屏,多次到琉璃厂看纸。

[74] 此自然段主要参考曾宝慈:《从曾文正日记看晚清习尚》,《曾国藩传记资料》(五),第106页。

[75] 参考吴相湘主编《湘乡曾氏文献》,第4000—4046页。

[76] 吴相湘主编《湘乡曾氏文献》,第4198页。记载:“邓福,十九年十一月起,订安家钱十千文,每月工食钱五百文。曾记共支去钱十四千三百文。二十年九月初七开销去,又赏钱二千文。”

[77] 同上书,第4199页。记载:“王荆七,十九年十一月起,订每月工食钱五百文。办衣安家钱十千文,病后许辛勤钱三千文。”

[78] 《曾国藩全集·家书一》,第7页。

[79] 同上书,第19页。

[80] 同上书,第45页。

[81] 同上。

[82] 《曾国藩全集·家书一》,第48页。

[83] 同上书,第24页。

[84] 同上书,第60页。该文中的四弟、六弟、九弟、季弟分别为曾国潢、曾国华、曾国荃、曾国葆,均为族中排行。

[85] 《曾国藩全集·家书一》,第125页。 BTbCWU+kGzEfHj+hST18QxobNIr437AX/Xhg7NkJXsz+h6343h1EUgurEX4gqiM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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