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霍云霆知道霍老爷子有晨练的习惯,特意起了个大早,专程到了霍家老宅。
他醉翁之意不在酒,陪着老爷子打了几个回合的太极拳,这才佯装无意说道。
“看昨天筠舟那个架势,我总觉得他的病情没有好转。不然一个大男人被明夏拿捏得死死的,您觉得可能吗?”
说完,他又做出懊恼的样子,为自己辩解。
“我不是挑拨他们夫妻感情,但是依照筠舟那个性子,怎么可能对一个女人百依百顺?”
霍老爷子的动作果然停了下来。他双手背在身后,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霍云霆心中大喜,以为自己煽风点火起了作用。
但下一刻,霍老爷子却欣慰地点了点头。
“本来我就觉得筠舟那孩子的脾气有点独,经此一难,性格发生改变,倒是一件好事。”
霍云霆大跌眼镜,甚至怀疑自己的听觉出现了问题。
他说话时舌头甚至打了下结,磕巴了一声。
“您难道不觉得……筠舟的脑子还没好?”
他知道自己不能显得太过心急,但想压过霍筠舟一头的欲望又实在强烈,便控制不住地用手比划着当时霍筠舟躺在床上的惨状。
“当时筠舟那样子,您也见到了,不像是一时半会能恢复的。”
“他现在对明夏那个女人极尽宠爱,万一今后在对方的怂恿下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那一切都完了。”
“能做什么错事?”霍老爷子露出不悦的神情。
他瞪向霍云霆,“我看宴会那天,筠舟就恢复得不错,等过段日子,就能正式回到公司上班了。”
“可——”霍云霆心急如焚。
他一直想趁着霍筠舟休养的时间接手他现在的公司,前期投入了不少成本。
如果在这个时候,霍筠舟重新回来主持大局,他前期的心血就全都毁于一旦。
“爷爷。”霍云霆强撑着才在脸上挤出一丝笑,不死心地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但霍老爷子却摆摆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他道:“那天我问的问题,筠舟都应对自如,这还不能证明他已经好了?”
“我——”
霍老爷子根本不听霍云霆说话。
他人虽老了,但是眼睛却不瞎,自然清楚霍云霆一天往霍家老宅跑八百趟的原因,无非就是为了钱权名利。
人在世上走这么一遭,若说对这些毫无渴求,那便是个假人了。
可霍云霆的做派太低级,反而显得像个跳梁小丑,让他心中生出了不喜。
霍老爷子板着脸,“再说,就算出意外,也有我兜着底,关你什么事?”
这话已经算是对霍云霆的警告了。
霍云霆心中悚然一惊,立刻闭紧了嘴巴,低下头支支吾吾的,甚至连抬起头来和霍老爷子对视都不敢。
畏畏缩缩的样子让霍老爷子更为心烦。
霍云霆想要的东西太多,但自个却没那个本事,越发显得眼高手低,好高骛远。
霍老爷子“哼”了一声,没留任何情面说道:“你不用多管闲事,筠舟有自己的路,和你没什么关系。”
“至于明夏那丫头,我看着就不错,比你们这些晚辈都机灵贴心。”
他语重心长。可说出的话却像刺一样,深深扎在了霍云霆的心里。
他借着低头的动作遮挡着脸上扭曲的神情,心里早就嫉妒到发狂。
霍老爷子:“你以后少到我的面前晃悠,公司的事情还不够你管的?”
霍云霆张了张嘴,咽下了所有的不甘,只能憋屈地回了一声“好”。
听到这句话,霍老爷子的表情才稍微放晴。
他继续练自己的太极拳,同时心血来潮,吩咐霍云霆。
“今天中午准备家宴,你把筠舟一家都叫来吃饭。”顿了顿,霍老爷子特意叮嘱,“记得把明夏那小丫头也叫来,让她别拘谨。”
就算霍云霆再多不甘,暂时也没胆量阳奉阴违,只能捏着鼻子叫霍家大房一行人前来赴约。
临行前,明夏本想大张旗鼓收拾下自己。霍筠舟却拦住她,一本正经说:“爷爷在家里不喜欢弄那些面子工程,您不用大惊小怪。”
明夏细细想想和霍老爷子的接触,也深以为然。
最后,她便穿上了最朴素的白裙,和霍筠舟一起坐上了司机的车。
司机开来了一辆加长版的六人座卡宴,中间那排坐着霍夫人和霍天成。
霍天成是霍老爷子的长子,也是霍筠舟的父亲。
明夏和他见面的次数不多,对这人的印象也只剩下了他常年不见笑脸的阴沉面孔。
她略微有些紧张,连呼吸声都不敢放大,生怕被霍天成找到错处。
霍天成确实不喜欢明夏。
他对自己儿子寄予了很高的期望,从没想过有朝一日霍筠舟会娶进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陪酒女郎。
霍天成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封锁住了明夏家世的消息。
他嫌丢人。
所以当看到明夏打扮简谱,他怒从心中来,冷笑了几声。
“嫁到霍家也有段时间了,却还跟没见过世面似的,一点也拿不出门去。”
明夏听出了对方话语里的憎恶。
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她本想先低头认错。但霍筠舟却抬手在她肩上按了按,冷着声音说道。
“我让她这么穿的,我喜欢。”
霍天成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
“你从哪里学来的跟长辈顶嘴?是不是外面的人让你染上了不好的习性?”
那个人是谁,明眼人都听得出来。
霍天成又在暗戳戳暗示明夏上不了台面。
霍夫人也觉得这话有些过分。但她一贯听丈夫的话,再加上本身也对明夏颇有微词,便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可霍筠舟不是哑巴,用和先前无二的语气说道。
“我打小就会,没人教。”
他的反应就已经说明了自己的立场。
就算霍天成再怎么不愿意,后半段路上还是闭上了嘴。
他不会同自己的儿子计较长短。
明夏听着霍筠舟话里话外的维护,心中感动,但碍于有其他人在场,不能用言语表达。
她用湿漉漉的感激眼神注视着对方,心尖有一处柔软的地方正在慢慢塌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