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仿佛无形之中,有一只大手锁了我的喉。
那带队的黄皮子只当我是装的,一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我,它龇牙咧嘴,狰狞着对我说道:“你说话!三爷能活吗?三爷能活吗?!”
我张了张嘴,又指了指脖子,是向它解释也是在向它求救。
这厮一开始似乎不相信,见我脸都憋得通红了,它才试探性的对我伸出了爪子。
可爪子刚到我脖子边上时,它整个身体就被一股大力给弹飞了去。
这黄皮子连忙站起来,左顾右盼了一圈儿之后,它对着空气抱了抱拳道:“鱼陵山黄府三爷亲弟弟黄十七,敢问是哪路的朋友?不妨出来见个面。”
“别说鱼陵山的小黄三,就是铁刹山的那位姓黄的也不敢造次!这个因果,岂是你们能染指的?”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声音刚落,黄府的大门直接崩碎开来。
先是几个纸人进了院子,随后几匹高头大纸马拉着一辆纸车冲了进来,那辆马车上赫然拉着一口黑色的黑漆大棺材。
棺材进了院子之后,直接就飞了起来。
随后在空中旋转了几圈儿,这才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
一瞬间,整个黄府上下鸦雀无声。
看着那口棺材,我顿时瞪大了眼睛。
心里的感觉变的五味杂陈。
纸人纸马拉黑棺,来的人是谁我自然能够猜得到。
这正是爷爷让我提防的四路人马中的一路,这也是最特殊的一路。
爷爷说我从她的肚子里被剖出来,按理来说她该是我的母亲才对。
可爷爷又说女尸的腹部当时以金线缝合,谁也不能确定我是她自然怀上的,还是被冯成缝进她肚子里的。
所以在这件事没有弄清楚之前,说她到底是不是我的母亲,并非定数。
从小跟着爷爷的我,受尽了白眼,每次看着别人有母亲相伴,我未尝没有想过她,未尝没有在深夜里想象她的样子。
可如今在这里,以这样的形式相见,我竟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害怕。
此刻,那个带队的黄十七眯起眼道:“原来是您来了,三爷一直说您来历通天,我们黄家人自然没有得罪您的想法,可您一过来就搅了三爷苦心谋划十八年的局,又出言侮辱祖奶奶,未必有些太不把黄家人当回事儿了。”
棺材里的她并未说话,那领队的纸人却开了口,它还是跟爷爷描述的一样,瓜皮帽,花棉袄,红脸蛋儿,脸上笑眯眯的。
它走到了黄十七面前道:“尊重?你们这点微末的本事,也配说尊重?”
黄十七还要说话,那纸人却猛然的伸出手,迅捷得我根本就没看清他的动作。
下一刻,它的手里就多了一个怦怦跳的心脏,黄十七看着自己胸口上的血洞,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纸人张开嘴巴,直接把那跳动的心脏吞了下去,那大嘴唇子被鲜血浸染得更红了。
吃完后纸人还啧了啧嘴巴,意犹未尽的扫了一圈院子里的黄皮子们,这才懒洋洋的说道:“还有谁要尊重?”
那些黄皮子一个个满脸的怨恨,可它们也知道这纸人不好惹,都不敢贸然上前。
“夫人,我们知道错了,是我黄三有眼不识泰山,看在祖奶奶的份儿上,饶了我这次吧。”
这时候,黄三爷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随后,在我的目瞪口呆中,刚被我缝好尸体的黄三爬了起来,朝着那棺材跪着作揖。
棺材里的她只是冷哼了一声。
那纸人则是笑眯眯的看着黄三,它的笑脸此刻是那么诡异恐怖。
黄三的那一双小眼瞬间黯淡了下来,它重重的磕了几个头道:“夫人,黄三以死谢罪,求夫人饶了我的子子孙孙们。”
随后,黄三直接张开嘴,吐出了一个猩红的丹丸出来。
吐出了丹丸之后,黄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的衰老。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灰老鼠一样,浑身的毛发也没有了一丝的光泽。
它喘着气儿道:“这修行了三百多年的内丹,算是我给冬青少爷的赔礼了,夫人,我已经真心悔过了,如果您执意要斩尽杀绝,您虽然厉害,可我黄家的子孙千千万…”
还未等它说完,那纸人直接伸手握住了它的脖子,轻而易举就把它举了起来。
纸人道:“你是在威胁夫人吗?我等着你黄家的子孙来报复!”
下一刻,我看到黄三的脑袋忽然变大,一双眼睛迅速充血变红。
下一刻,黄三的脑袋就“砰”的一声爆裂开来,脑浆崩的到处都是,这次显然是真的死的不能再死了。
纸人高高的举起黄三的身子道:“三个数的功夫,能逃的就逃命,不想逃的就来送死。”
黄三的子子孙孙们,此时却没有一个要逃,全都疯了一样的冲向纸人。
可连黄三跟黄十七这俩明显道行最高的黄皮子,都被纸人给秒杀了,它们如何能够翻起什么风浪?
纸人出手狠辣无比,转瞬之间,地上多了几十具尸体。
黄皮子的鲜血都染红了地面。
那纸人看了看黄府之外,笑道:“这些长辈儿们倒也不傻,竟也知道给它们的幼崽子们拖延时间逃命,夫人,咱们追吗?”
棺材里的她开了口道:“我是故意放它们走的,不留点活口出去,别人不知道后果是什么。”
这时候,纸人终于看向了已经被吓破胆子的我。
他笑吟吟的走向我,我被吓的步步后退。
很快纸人就到了我的跟前,他伸出手,吓的我都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一个东西掉在了我的身上,我睁开眼一看,竟然是黄三吐出来的妖丹。
纸人道:“眨眼十八年,李玉成竟然真的把你养大了,不容易,这内丹你吞了吧,算是见面礼。”
随后,他直接转身。
牵马而动。
棺材也重新飞起,轻轻落在了马车上。
纸人牵着马就要离开。
看着她就这么走了,我挣扎着站了起来,叫道:“喂!”
马车停住,棺材板晃动,她想要从棺材里出来。
那牵马的纸人叹了口气,对棺材道:“夫人,见了又能如何呢?不见不知道模样,见了之后反而更想了,何必呢?”
那晃动的棺材板安静了下来。
里面传来了一个空灵又动听的女声,“长的像谁?”
纸人道:“眼睛跟鼻子像夫人,其他的地方像他。”
听到这句话,我憋了半天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我追在那马车的后面,哭喊道:“娘,不能相见,就让冬青送送您吧。”
那棺材板再也压不住,无数的发丝从那棺材里伸出来,瞬间把我包裹住,随后一把把我拉到了马车上。
虽未说话,可隔着棺材板,我能觉得她的发丝像手一样拥抱着我,抚摸着我。
这是我这十八年来,一直渴望着,却未曾体验过的亲近感。
这一刻,我终于确定了她的身份。
马车一路往前走,走的是我来时的路,来时坐在黄三爷的小轿子里看到那路上的无数骷髅人骨鬼气森森。
可如今再看竟然是一个乱葬坑,坑中的虽然还有尸骨,却已经不复那时候骷髅鬼骨的阴森恐怖。
那牵马纸人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一样,他道:“不明白的话,回头看一眼黄府吧。”
听了他的话,我不由的回头一看,只见后面哪里还有黄府的痕迹?
一眼望去竟然是一个泛着绿光的棺材排成一排摆放着。
我想到了我刚才在黄府吃的宴席,心里不由的一阵恶寒,我不会是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吃的东西都是青蛙癞蛤蟆什么变的吧?
那牵马纸人笑道:“吃喝的东西不需要担心没有什么问题,都是别人敬献给黄仙的贡品,至于其他的,都是黄鼠狼以幻术迷了你的心智让你看到的幻像,那黄三费尽心思,就是想听你说出一个活字,你一旦说出了口,它便能增寿一甲子。”
“我说活字它便能增寿一甲子?我的话这么灵验吗?那岂不是我说它死它就会死了?”我吃惊的道。
此刻我有些期盼的看着这个牵马纸人,我来赴宴的目的本身就是试探黄三做什么以此推断我身上的秘密,可我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如此的玄乎。
面对我的问题,纸人看了一眼棺材,轻声一笑道:“四小阴门里的正八经缝尸匠的传人李玉堂,竟然如此老实嘛?十八年来,他竟然没有打探过你身上的秘密?”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皱起眉头道。
听纸人话里的意味,好像是他觉得我爷爷早就已经应该知道了我身上秘密的由来,不知道反而是不正常的。
想到这里,我补充道:“爷爷是四小阴门的传人不假,可到底只是一个乡下的缝尸匠人,这些年他倒是猜了不少,可能是因为见识不够,一直没能猜出来当年我。。我娘留下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阎王送子得赠长生什么的…”
纸人正要说话,那棺材里的“夫人”干咳了一声。
纸人立马老实闭上了嘴,他对我抱了抱拳道:“冬青少爷,你爷爷并非是因为见识短浅猜不出来,是因为他太过谨小慎微不敢去打探罢了,这也没错,你身上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越少对你来说就越安全,至于因果,十八年过去了,相信你很快就会知晓答案,有些话,我做下人的不方便说。”
言语之间,我们已经走出了那乱葬坑。
只见马车一跃我们就好似跨了一个世界一样的来到了一片麦田。
我还未曾说话,那纸人把手轻轻的放到了我的脑袋上,他说道:“少爷,就送到这儿吧,别怨夫人不认你,她也有她的苦衷,若是有缘,哪怕相隔千山万水也终有相逢之日。记住,不见梅花王家人,不言人之生死,这是你身上最大的因果。”
我只觉得眼前一黑,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到了家里。
从爷爷口里我才知道我晕倒在麦田之后,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被人发现,发现我的人是放羊的老人,一开始看到我还以为是个死人呢。
而爷爷担心我当天晚上就摸到了鱼陵山脚下的宋寨村,他发现了我,对别人解释说我患了夜游的癔症病梦游跑到了这里,那个村子的人也认识我爷爷这个老缝尸匠,也没有多怀疑什么,这才把我带回了家。
我给爷爷讲述了一番昨晚上的经历,爷爷听完之后也是啧啧称奇,他道:“看来你预想的是对的,这四方人马都觊觎你身上的因果秘密,黄皮子想要捷足先登倒害了自己。”
“为什么我说他活他就能增寿一甲子?”我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爷爷苦笑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可能跟那句阎王送子得赠长生有关,这些年我就在想,长生不死那是道门修成仙才能达到的成就,当世谁人能够不死?要说增寿一甲子却也有这种可能。可再退一步来说,单凭你说一个活字就能增寿一甲子?这未免也荒谬了些。”
“爷爷,那纸人说并非是你参不透我身上的因果,而是因为你太小心翼翼不敢打探而已。这是真的吗?”我问道。
爷爷皱眉道:“他真这么说?”
“那我还能骗您吗?”我道。
爷爷思索了片刻,深深的叹了口气道:“他这话说的倒也没错,我怎么说也是牛二爷的传人,哪怕只是个缝尸匠,也是踏入阴阳门内的人士,想要打听一些东西必然能找到门路,我之所以没打探,是因为我觉得泄露出去未必是好事。”
我赶紧说道:“您说的跟那个纸人说的一样,他也说我的身世知道的人越少我越安全,只是我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爷爷笑着说道:“你别装了,你真的想不明白吗?那黄三爷不过是窥探到了你身上的秘密,便暗中谋划十八载也要骗出你,我要是把你身上的秘密泄露出去,难道就没有其他的人觊觎你的那个活字吗?一甲子的阳寿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意味着什么难道你不明白?”
顿了顿,爷爷道:“我没本事,别人要来抢你我多半无能为力,就算我要拦也拦不住,弄丢了你,我更是得罪了梅花王家还有那棺中女尸,怎么想都不划算,所以这十八年来,我就算好奇也只能把这件事憋在心里。”
言至于此,我们爷孙俩也不需要继续说了。
总之今晚不算一无所获,起码知道了我身上的秘密跟言人生死有关,还知道我可能有一个说出活字便能让人延寿一甲子的异能。
只是我说出来之后是否真的能延寿,给人延寿之后我会有什么下场,这个我们俩也猜不出来,更不能去打听,真的招惹到了不该招惹的人过来,可不一定就像黄三那样骗了,指不定我会遭遇到什么。
答案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好似远在天边。
就像我跟我娘,就隔着一口棺材,她却不愿意出来见我,哪怕不说话,能让我见见她的样子以后想的时候有个影子也行。
看到我哀伤的表情,爷爷已经猜到了我在想什么,他道:“昨晚的事儿倒也证明了她就是你娘,这对你来说是个好事儿,起码这天底下做母亲的没有会害自己孩子的,至于她不见你,定然是有难言的苦衷,你也要多理解。”
话刚落音。
屋门被推开了来,还未见人便有一股子酒气扑面而来。
紧接着我爸摇摇晃晃的提着酒瓶子走了进来,看到我,他欧呦了一声道:“醒了儿子?我还寻思你死了呢。”
我冷哼道:“你放心,你死了我也死不了。”
我对他丝毫不客气,不是因为他只是我名义上的父亲。
实际上我也曾经把他当做至亲,甚至还渴望过他能够带给我父亲的安全感。
直到我一次次的看到他用各种名义谎言来骗走爷爷辛苦攒下来的钱。
爷爷的钱,赚的实在太难了,给人看个风水指点个日子什么的,乡亲们给个三元两元,阔气的给个十元八元。
缝尸一次爷爷收费三千块,爷爷想过涨价,可再一想,能找到他缝尸的人都是掏不起殡仪馆高价尸体修复费用的穷人,爷爷就下不了这个狠心,更何况爷爷一年也缝不了几具尸体,除此之外便是家里那一亩三分地。
就这样的辛苦钱,每次都被他骗走,过一段时间没钱了就回来继续骗,爷爷的衣服都是补丁打满,而他每次回来都是穿西装打领带好不潇洒。
最让人可恨的是,这样的钱他花的心安理得从不觉得愧疚。
以至于后来,我看到他就烦。
面对我的反呛,他也不恼,直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我死?你没听过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我这样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死?爹啊,催债的今天又给我打电话了,三天之内我要是还不上钱,人家可要来砍我的手了。”
我听到这话就一阵头皮发麻,他每次回来要钱的理由都是五花八门,骑车撞人了,扶老人反被讹了,找到女朋友准备结婚了,几乎每次都不重样。
看着爷爷紧皱的眉头,我问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欠债?”
我爸喝了一口酒道:“打牌输了呗,还能咋地。”
爷爷抽着旱烟道:“年前你说骑自行车撞了人从家里拿走一万,这半年我跟冬青都没买过一根菜没沾过荤腥,家里哪还有钱?”
我爸无所谓的道:“那我不管,没钱?那你就等着你的儿子手被人砍了吧!”
说完,他就大摇大摆的走出了门。
看着爷爷愁眉不展的样子,我心疼的不行,便叹了口气道:“早知道我昨晚应该接了黄三的一盘子金条,不拿白不拿,拿了之后黄三也死了,不用怕什么因果。”
话刚落音,刚走出门的他折返了回来,双眼放光的道:“金条?宝贝儿子,你说什么一盘子金条?我就知道你们爷孙俩嘀嘀咕咕的指定有事儿瞒着我。”
看到他这样,我更加来气,怒道:“鱼陵山下有黄仙府邸,下面有黄皮子存的金银珠宝,别说金条了,指不定还有什么滔天富贵,够胆你就去!”
爷爷听完皱起眉头怒斥我道:“冬青,别胡说八道!”
我说完之后立马就后悔了,那黄仙府邸四字能吓到别人,可吓不到这个见钱眼开的李敬庆!
我爸李敬庆虽然是远近闻名的败家子,可他并非是一个天生的坏种。
甚至现在村民们提起他都说李敬庆以前是一个非常上进的小伙儿,他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其实就是为了报复我爷爷。
他心里恨我爷爷,所以才会千方百计的折腾祸害他。
这也是他明明那么过分,爷爷却总能容忍他的原因。
可到底是什么事儿让我爸如此怨恨我爷爷,甚至以这种方式报复自己的亲爹呢?
这件事说来话长。
爷爷当年拜师牛二爷学缝尸手艺的时候,牛二爷掐算了爷爷的生辰八字道:“你这孩子八字够硬吃这碗饭成,可这一行毕竟是跟死人打交道,模样太周正肯定不行。”
这也就是俗话说的长的丑的能辟邪,爷爷听闻此话心一横直接把脸给划了,毁了相貌落了一条狰狞的疤痕,早年间他靠着自己的手艺和牛二爷的旗号也赚了不少钱,身边也不缺个莺莺燕燕的,可解放后爷爷一直吹嘘的二皮匠讲究变成了他封建余毒的铁证。
爷爷因此被下放到了乡下接受改造,风波过后干脆落户了乡下,也就是我们现在住的龙壶口乡水坑陈村。
他没别的手艺,便重新立起了缝尸人的牌子,可生意少之又少,好在他这一行多少也懂点阴阳墓葬学的本事,靠着给人指点风水掐个日子给尸体化个妆什么的,倒也勉强糊口。
脸上一道疤本身就显的十分狰狞,干的又是缝尸这种吃死人饭的买卖,爷爷那时候想成个家很难。
后来有一个原本是本地财主家的姑娘,因为家庭成分问题耽误了婚嫁成了老姑娘,她看爷爷老实,不嫌弃他的职业和穷苦嫁给了他,随后给他生了双胞胎儿子,老大取名李敬庆,老二李敬之。
李敬庆是我这个败家子老爸。
李敬之则是我那个传说中的二叔。
奶奶知书达理,把家里照顾的井井有条,教子有方,我爸跟我二叔俩人上学的时候学习都很好,只是因为家穷供不起俩学生,作为长兄的我爸主动辍学跟着村子里的建筑队外出做小工,日薪三元七角。
可就是这微薄的收入供着我二叔上了大学,随后二叔毕业,分配到龙壶口乡一个机关吃起了皇粮。
没过两年,二叔谈了恋爱,是同单位的姑娘,名叫王秋月,龙壶口乡人,情投意合郎才女貌,很快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结果就在我爷爷去了王家下聘回来之后,事情出现了变故。
爷爷坚决反对这门婚事。
坚决到二叔跪他床前把头磕烂也不行。
问爷爷原因,爷爷也是死活不说,就一句话,这婚事不能成。
消息传到了王家,王家人也生气了,说我没嫌弃你李玉成是个缝尸匠,你倒是嫌弃我家姑娘了,你李玉成的儿子有前途,我王家的姑娘也是掌上明珠,王父做事十分江湖,带着本家人来我家退还了彩礼,又把家里一通打砸。
这么一闹,二叔的婚事彻底黄了。
我奶奶身体不好,因为这件事直接气的撒手人寰。
王秋月被退了婚坏了名声,现在的人可能不理解,可那个年代就是这样,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赌气,王秋月嫁给了我们村的陈赖头,家徒四壁,游手好闲,正经的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如果到这里为止也就算了,可二叔无法走出这个死胡同,王秋月结婚当天,二叔喝了两斤白酒,咬破手指在我家的墙上写下了一行字:我李敬之与李玉堂断绝父子关系。
从此之后,二叔下落不明,外人都说,多半已经死了。
我爸先是丧母,弟弟又断绝关系离家出走下落不明,发疯似的逼问爷爷到底为何要拒绝那门婚事,让好端端的家散了,毁了二弟的一生。
爷爷还是跟以前一样一言不发。
我爸一口痰憋住了心口晕了过去,再醒来之后有点神经了,吃了药治好了疯病,整个人性格大变,从当年的孝子仁兄变成了一个现在这般模样。
时至今日,每次我爸回来折腾我爷爷找他要钱,很多村民们也都在背后说出俩字:活该。
这个中缘由,我在听说之后也问过我爷爷,可我爷爷每次都是老样子,一提起这件事就沉默。
有一次爷爷喝多了,抱着我哭着说道:“你奶奶死的时候不闭眼,你二叔自毁前程离家出走,乃至于你爸自甘堕落,都是在逼我给当年的事儿一个解释,可是有些东西,我说不出口,要么临死前我说出来,要么我就带到棺材里去。”
爷爷不说,我自己也想过这其中可能存在的原因。
王家人其实人品尚可,王父那人虽然有些草莽江湖,可为人仗义口碑不错,每次来村子里走女婿家还都有村里人过去打招呼。
王秋月克夫?
这更是无稽之谈,她嫁给陈赖头之后,靠着娘家的关系和自己工作上能提供的一些机会,游手好闲的懒汉陈赖头反而勤奋上进,是村子里的首富,第一个住上三层小楼的就是他家,虽然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吧,可这是时代的问题,跟其他的也没关系。
而且这个也绝对不可能成为爷爷宁可得罪全家人也拒绝婚事的理由。
甚至当年还有王秋月是爷爷私生女的传闻,正是这个传闻让王父带人来把家里砸了,可是只要长眼睛的就知道王秋月跟王父长的很像。我爷爷跟她母亲更是八竿子打不着。
——这就是我家最大的问题,所有人都知道爷爷不是个乱来的人,他之所以这么做一定有原因。
可他的不解释,却让他最近的人都离他远去。
可再退一步来说,都这样逼爷爷他都不愿意说的原因,一定是真的不能说。
正是因为有这一层因果,我又憎恨我这个父亲的浑,又心疼他,可同时又理解爷爷的无奈。
可以说,这是一个无解的题,或许这父子俩和解的唯一可能就是爷爷临死前说出这件事的真相。
此刻,我看着担忧的爷爷,安慰他道:“黄三爷和那些有道行的黄皮子都已经被那纸人杀了,其余的也都跑了,就算我爸他闯进去了,估计也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爷爷叹了口气道:“冬青,你还不明白吗?白骨骷髅满地乱葬坑,那是殉葬场,加上你临走时候看到的一排棺材,那鱼陵山下哪里是什么黄仙府,那是一个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