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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头看看泔水桶里的鸡蛋壳，再看看锅里黄澄澄的大饼子，眼一下瞪得溜圆：
“鸡蛋？你竟然把娘留给三哥补身体的鸡蛋吃了？连病人的东西你偷着吃，沈甘棠，你还要不要脸？”
“怎么，你有意见？”沈甘棠瞥她一眼，手上动作一刻不停，“有意见憋着，我吃什么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顾怀月被她嚣张的态度气得咬牙切齿，“沈甘棠，别以为你长了张会编瞎话的嘴就能在这个家当老大了，娘信你，我可不信！
再等几日，我三哥的身子要是还不见好，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沈甘棠送了她一个大白眼，“就你家现在这状况，老鼠来了都得哭着走，你拿什么让我兜着走，脸皮吗？”
“你……”顾怀月气急，一拳捶到了门框上，门框没事，她却疼得呲牙咧嘴原地乱蹦。
沈甘棠看着她这副无能狂怒的滑稽样，静默半晌，吐出两个字：“神金。”
黄金矿工都挖不出这么纯的神金。
一柱香后，一盆面糊变成了一叠香喷喷的鸡蛋饼。
沈甘棠激动地搓搓手，正要拿筷子夹饼吃，一转头，就见厨房外从高到低趴了一溜脑袋。
除了长安长宁和长乐，老大顾怀德的一双儿女顾如松和顾如云也在。
五双眼睛齐刷刷盯着盘子里的鸡蛋饼，眼底的渴望几乎要把盘底盯穿。
沈甘棠握筷子的手一顿，忽然就下不了口了，“要不……你们也来点？”
话未说完，顾长乐就跟火箭炮一样冲到了她面前，小姑娘嘴角挂着透明的水渍，眼睛亮得好像藏了星星：
“谢谢娘亲，娘亲真好，我最爱娘亲了。”
沈甘棠忍俊不禁，当即给她夹了块饼子，“长乐乖，快吃吧。”
说着她又转身冲门外几个招招手，“还有谁想吃，想吃的进来排队。”
剩下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片刻，老大的儿子顾如松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他是几个孩子里最大的，今年八岁，性子随了老大顾怀德，憨厚老实，没什么心眼，沈甘棠一招手他就按耐不住了，完全没考虑过先前挨骂的事。
见哥哥进去，顾如云也赶紧跟了过去，她和顾长宁一样，今年五岁，是个假小子，成天跟着村里的男孩抓鸟摸鱼，皮肤晒得黝黑，咧嘴笑时露出一口大白牙，瞧着格外滑稽。
沈甘棠给他们一人分了块饼，而后看向一半身子在里一半身子在外的长安和长宁，问：“你们不吃？”
顾长安倒耿直，张口就来：“不敢吃，怕你扇我。”
沈甘棠：“……”
这小屁孩，说话可真中听。
她懒得解释，夹起一块饼晃了晃：“我数三个数，吃你就过来，不吃拉倒，三二……”
“一”字刚发出音节，顾长安便迫不及待地冲过去抢了饼子往嘴里塞，“唔，好吃，又香又软，弟弟你也快来呀！”
顾长宁上前两步，但没有接沈甘棠递来的饼，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瞅了又瞅，最后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问：
“我不饿，可以把这个给爹爹吗？你说的，他要吃点好的补补。”
怕沈甘棠不答应，他又小声补充道：“你不是一直想买新衣服吃肉肉吗，等爹爹病好了就能赚钱给你买了。”
嚯，这孩子年纪不大，画饼技术挺娴熟，老子还没说什么呢，儿子先把饼画上了。
沈甘棠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把饼子塞到了他手里：“别装了，口水都流出来了。”
顾长宁一愣，连忙红着脸去擦口水，这副傻样逗得沈甘棠呵呵直乐，“吃吧，你爹那边我再单独给他送，盘子里不还有吗？”
顾长宁讷讷地捏着饼，许久，仰头冲她露出个灿烂的笑脸，“谢谢。”
“客气了。”沈甘棠揉了揉他嫩呼呼的脸蛋，
端着仅剩的两个饼出了厨房。
本想着两个饼，她和顾怀瑾一人一个刚刚好，没曾想一转弯又碰到个可怜巴巴的小馋猫。
对方是老二顾怀恩的独女顾如雪，今年四岁，跟她娘一样，性子怯懦，是个小受气包，别人围在厨房门口等吃的，她连去都不敢去，自个儿躲在墙角偷看。
沈甘棠冷不丁地对上她水汪汪的眼睛，心头一软，抬手把自己的那份递了出去，“躲在那儿干什么？来，吃饼。”
顾如雪踌躇良久，终是抵不住美食诱惑，走上前接了过去，“谢谢小婶婶。”
“不用谢，下次想吃跟哥哥姐姐一块过来，躲在外面干什么，婶婶又不吃人。”
沈甘棠扬唇冲她笑笑，一偏头猝不及防对上了正端坐在窗口观望的顾怀瑾，那张明媚的笑脸登时就垮了下来。
忙活了大半天，一口吃的没混上，让着几个小的就罢了，还得照顾这个病秧子，她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呦！
沈甘棠快步走到窗前，把碟子往里一丢，没好气道：“喏，秀才郎，你的饼，好好吃，慢慢吃，小心别噎死了。”
顾怀瑾看出她心情不大好，但没猜出缘由，还以为她在因为顾怀月的冷嘲热讽生气，斟酌着语气道：
“怀月从小被宠坏了，说话有点难听，你想忍就忍，不想忍骂回去就是了，为这个生气不值当。”
沈甘棠还以为他要说“你这个做嫂子的多让让她”，回怼的话都想好了，没想到他竟然不走寻常路，微微一愣，随即反问：
“那妮子气性这么大，心眼这么小，你就不怕她被我气死？”
顾怀瑾看着她，眸底依稀有笑意闪过：“还好吧，比不过你。”
沈甘棠：“……”
很好，特别好，病秧子身体还没恢复就学会嘲讽她了，要是痊愈了还得了？
所以这补身子的饼……还是甭吃了吧！
沈甘棠胳膊一伸，抄起碟子里鸡蛋饼，团吧团吧直接塞嘴里了。
顾怀瑾被她的操作整懵了，眼睛一张，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凌乱，“不是，你……”
沈甘棠咽下香软可口的饼子，回头，对着他粲然一笑：“等着，我给你盛碗野菜汤，那玩意儿是原生态健康品，更适合你的体质。”
顾怀瑾：“……”
所以，他是不是还要说一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