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药要二十文,剩下的我给孩子买点吃的。”白皎皎搓搓手,羞涩地笑了笑。
“无耻至极!”村医再也忍不住了,唾弃道,“周秀才,你跟这种人不能太好说话,退一步,她就进一丈!”
两刻钟后,白皎皎抱着村医开的药,抱着满满一堆食物,跟在周秀才身后,带着一丝谄媚,说道:“周秀才长得俊,心地又善良……”
前者的脚步戛然而止,白皎皎没刹住车,一头撞进了他的后背。
“哎哟”一声,她赶紧抱紧自己的食物,然后抬头对上他冰冷如铁的目光。“我不管你在玩什么花样,要是接下来几天你敢再动柱子一下,我保证你连葬身之地都没有!”
“柱子……和你们有啥关系?”白皎皎心里咯噔一下。
周秀才冷哼一声,将那根极为瘦弱的柱子抱得更紧了:“等我的院子下来,我就把他接过去住,到时候他就和你没关系了。”
白皎皎完全不明白其中深意,周秀才也早已没了向她解释的耐心。他将李柱送回茅屋,亲自看着他吃完药。他轻声安抚他入睡,然后迅速离去。
李柱从草席上猛然惊醒,隐隐察觉到了那股湍流感。他吃力地睁开眼睛,瞬间就对上了白皎皎的面庞。
“啊!”他骨子里的恐惧促使他失声大叫,残余的睡意顷刻间消散无踪。
“你喊什么呀?”白皎皎赶忙捂住他的嘴。
“怎么了?”她身后传来一位老人的声音。白皎皎紧紧抱住李柱,扭过头傻笑两下,“没事,大伯,孩子做噩梦了。”
李柱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他们在一辆载着柴火的车上缓慢前行着。
他心中万分恐惧,奋力挣扎。白皎皎转过身,语气严厉且压低声音说道:“别叫,别喊,我不是要卖你。”
可即便如此,李柱挣扎得更厉害了。白皎皎用尽全力按住他,哄道:“小祖宗,你刚退烧,现在别动,吃点东西好不好?”
毕竟李柱只是个瘦弱的孩子,刚从大病中恢复过来,很快就没了力气。白皎皎松开一只手,费力地从包里找出还有些余温的粗劣馒头,说:“先垫垫吧?”
李柱咽下一口唾沫,眼睛盯着馒头:“你要带我去哪儿?”
白皎皎解释道:“咱们家里一粒米都没有了,总不能啃砖头吧?我们去邻村做点小买卖。运气好的话,今晚就能吃到白米饭了。”
“骗人!”李柱喊道。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白皎皎无奈地说,“你生病了,我怕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会出事,所以才带你出来。”
“我不跟你去!我要去找恒哥!”李柱把馒头打翻,挣扎着要往车下跳。
“嘿!这还在路上呢,磕着碰着咋办!”牛车老头转过身喊道。
“我才不去!”李柱站起来,壮着胆子扑过去,狠狠地打着白皎皎。
“这里没有恒大哥!”白皎皎紧紧抓住他,提高了音量。“跟我走!”
李柱被吓到了,他的捶打动作也小了许多。
“亏你还是个男人,都多大了,就只知道叫‘恒大哥’?你怕我吃了你啊?”白皎皎故意挑衅,“你那恒大哥说要带你到他身边住,你再闹,我就不放你走了!”
“我又不是你的儿子,你凭什么不放我走!”李柱吼道。
“你又不是恒哥的儿子,干嘛老粘着他?”白皎皎抛出这句。
李柱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但他的眼睛却偷偷红了起来。
白皎皎叹了口气说:“如果你今天能老实点,我就把你送到他那儿。”
李柱固执地抬头看着她,眼中满是不相信。
“你不信?没办法,我们已经出村了,你别无选择。”白皎皎捡起粗糙的馒头递给他:“恒哥给你买的,吃点吧。”
李柱哼了一声,站着一动不动,最后一把抓住馒头,塞进了嘴里。
“慢点吃,别噎着。”白皎皎笑了。看他快吃完了,她慢悠悠地说:“我骗你的,这馒头是我借周秀才的钱买的,你这是在吃我的东西。”
李柱一愣,嘴里只剩一口馒头,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不想吃我的东西啊?”白皎皎扬了扬眉毛。“既然你恨我,那不应该使劲吃我的东西,花我的钱吗?”
她那歪曲的推论竟成功让李柱信服了,李柱迟疑了一下后,果断地将一切都吞进了肚里。
白皎皎笑得更欢了,说道:“太好了,我还有别的好东西哦,你想不想吃呀?”
说着她张开口,不知从哪儿拿出个竹筒。竹筒管壁光滑洁净,里面有几个晶莹剔透的方块状物,似乎被一层细密的泡沫给封住了。方块下面是一株干净的薄荷草,上面覆盖着碎花生、干桂花、碎山楂,还有红黑糖汁浇在上面,散发出清凉宜人的香气,十分好看。
“我最喜欢拿手搓的红糖和冰粉啦。”白皎皎得意地皱了皱鼻子。“要不要尝尝呀,今天咱们出去摆摊,发财那就是迟早的事。”
“红糖冰?”李柱结结巴巴地说了几个字。
“对。”白皎皎忍不住把竹筒塞到他手里,手扶着下巴笑了起来。“试试呗?”
李柱瞪了她好一会儿,不知该说什么。
正在驾车的老头转过身来,轻笑了两声:“姑娘,你这是什么冰粉呀,可真新奇,老头子我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神奇的吃食。”
白皎皎又拿出一个杯子,热情地说道:“再给您一个杯子?大叔,谢谢您来接我们呀。不然我们两个妇孺可走不了这二三十里的山路呢。”
老头受宠若惊,假意推辞了几下便接受了:“哈哈,姑娘,我两天拉一车柴火去银湾镇,以后你还坐老头子我的车!”
“这好呀。”白皎皎毫不犹豫地应道。
趁着他们两人聊得热闹,李柱偷偷地用手指蘸了点糖水,放进嘴里吸吮着。
他对母亲几乎没什么印象,李屠夫又小气又凶恶,对他很是苛刻。在他六年的生活里,对吃糖的记忆少之又少。
白皎皎瞧了一眼他那小动作,故意道:“怎么,你怕我在里面下毒呀?”
李柱被抓了个正着,脸一抽,嘴硬地说:“你才不敢毒死我!”
“不敢?那你自己试试。”
“试就试!”李柱梗着脖子,像是赴死一般,将整个竹筒里的东西一股脑倒进了嘴里。
“啧,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白皎皎摇了摇头,笑意却藏不住。
这个小淘气挺对她胃口的。
临近中午的时候,牛车晃晃悠悠地来到了银湾镇。和白皎皎道过谢后,她下了车。驾车的老头帮她把水桶搬下来,笑着问道:“姑娘,你是湖塘镇的人呀,我在湖塘镇都几十年了,怎么没见过你呢?”
白皎皎面色不变,说道:“我才来湖塘镇没几天,你不认识我很正常。”
“又骗人。”李柱小声嘟囔道。
白皎皎斜睨了一眼,李柱本能地缩了缩脖子,这才发现她刚才狡黠地冲他眨了眨眼,还傻笑了一下。
白皎皎……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李柱用一种稚嫩的目光看着白皎皎。虽然她依旧穿着粗布衣裳,但却收拾得整整齐齐,和之前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形象大不一样。
平日里凌乱的头发也梳成了柔顺的辫子,发尾还扎了一朵洁白的木兰花,显得优雅大方。
看起来……是他从未想象过的白皎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