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驻扎在中国华北地区的日本侵略者挑起事端,一手制造了卢沟桥事变,悍然发动全面侵华战争。经过一番惨烈战斗,北平城于七月二十九日沦陷,被日军占领。从此,蓝天野一家和北平的普通市民一样,不得不在沦陷区继续生活。
做“亡国奴”的滋味可不好受,那是蓝天野人生中一段极其艰难、极其黑暗的岁月。天野的学校在官园附近,那时的官园还是一个土丘,上学路上,他经常能看到饿死、冻死的人。在物质极度匮乏的情况下,天野他们只能吃一种叫“混合面”的东西,虽然这种东西名字中有一个“面”字,但里面却没有任何可称作“面粉”的成分,只有一点儿用玉米核磨成的粉,再加一些麦麸,勉强和粮食扯上点关系。这种东西不吃会饿得慌,吃多了又会觉得肚子很胀,真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在精神方面,沦陷区百姓的生活更是压抑,平日里谨言慎行,生怕得罪什么人,或是被抓住什么把柄,让侵略者抓了去,再也回不来。每到夜晚,全城便进入戒严状态,百姓不敢点灯,生怕日本兵随时闯进家里。
在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中,蓝天野小学毕业,考入了北平四存中学 。从小学到中学,他成绩最好的一门课就是美术课。在这里,他遇到了一位教美术的陈老师,陈老师是国画大师齐白石的弟子,教的美术课其实就是国画课。因为蓝天野有一定的美术功底,他很快就得到了陈老师的赏识。陈老师的悉心指导,让蓝天野的绘画技巧有了很大提升。
十五岁那年,蓝天野考入北平市第三中学,成了一名高中生。在学校里,天野接受了专业系统的绘画学习,还结识了人生中一位很重要的朋友——苏民。
苏民比天野高一个年级,因为同时担任着画壁报的工作,两人逐渐熟络起来。两年之后,出于对美术的热爱,正在读高中二年级的蓝天野,提前一年参加了国立北平艺术专科学校 的入学考试。幸运的是,蓝天野考试通过了,获得了进入油画系学习深造的机会,并和同样考取了北平艺专的学长苏民一道,继续着二人的“同学缘”。
那时,天野每天最有兴趣的,就是怀揣着干粮,去学校外面写生、素描。练习素描使用的是炭笔,有了错误,蓝天野就用干粮来擦,所以,他当时带的干粮大都成了“橡皮擦”,基本没机会进入到肚子里。
苏民擅长美术,还十分喜欢话剧。在苏民的影响下,天野加入了由多所学校组织的“沙龙剧团”,开始利用业余时间排练、演出《日出》等代表进步思潮的话剧。
一九四五年初,离家数年的三姐突然从解放区回到家中。
这时的三姐作为地下党员已经改了姓名,叫石梅,回家的任务就是在北平开展地下工作。为了方便,她把联络点设在自己的家里。正是这次姐弟重逢,改变了蓝天野的人生轨迹。
三姐告诉天野,在解放区的时候,她在文工团的晋察冀挺进剧社工作,写剧本,也演戏。这次回来,是准备在北平开展地下工作的。地下工作的真正含义,天野多少知道一些,但是没有全面地、系统地了解。三姐带来的《论联合政府》《新民主主义论》等白纸封面的小册子,让天野接触到了革命思想。他印象特别深刻的是那篇《两个中国之命运》:“在中国人民面前摆着两条路,光明的路和黑暗的路……我们应当用全力去争取光明的前途和光明的命运,反对另外一种黑暗的前途和黑暗的命运……”
这些进步思想点燃了蓝天野的革命热情。在三姐的影响下,他逐渐明白了这份工作的重要意义,开始主动为三姐分担一些革命工作。三姐用短波收音机收听解放区电台的信息时,蓝天野就负责记录。他还发挥专长,抛下画笔,拿起石笔,帮三姐刻蜡版,印制传单。在地下党的交通员忙不过来的时候,他骑着自行车,挎着书包,以一副学生的模样,穿梭在西直门到西山的“交通线”上,根据组织的需要,为两边的同志们传递消息,运输情报文件和物资。
就这样,蓝天野一步步加入到了革命工作者的行列当中。
此时的日军虽已苟延残喘,进入了“日薄西山”的颓废状态,但俗话说“百足之虫,至死不僵”,像蓝天野这样,带着材料、物资在交通线上跑,面临的风险的确不小。
蓝天野并没有考虑太多潜在的风险,也没有丝毫退缩,而是选择像三姐石梅那样,以一种革命者应有的大无畏精神,胆大、心细、从容地持续开展地下工作。
经过一段时间的考验,年仅十八岁的蓝天野正式成了一名北平地下交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