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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序:
“反克”一意孤行
——有关反克诗人的一场对话

1.谁?诗意

张文质:从《反克》这么多期看下来,你说“反克”必定会有杰出的诗歌出现,你从何而来的这样的感慨?

朱必圣:我觉得我们这群人,从写作上看虽然各有风格,各有自己的追求,但是独立性这点是一致的。要是独立性都没有,还受谁的摆布,或者抱功利目的,我觉得这样的人写出来的作品肯定是平庸的,他们的作品中摆脱不了虚伪的东西。但“反克”不同,至少我们有了独立性这一个共同的立场。就拿巴客来说吧,他要是始终坚持自己的独特风格,坚持这样的写作,10年、20年、30年,如此坚持下去,他的作品或许就能够在文学史上立起来。

张文质:就是把自己的偏执走到底。

朱必圣:我就走到底,一路一起走到黑。这就是“反克”这群人的特点。比如说程剑平,他过去写那些诗,现在还坚持那样写,一直这样子走过来,始终如一,没有丧失信心。我是觉得这是很可贵的。诗与其现在就放到桌上比谁的好,谁的不好;还不如放到历史中,放到一个比较长的时期里,放到整个文学甚至人类文化这样的领域里面去看待,或许它就清晰了,好的诗歌就留在人类的文学史上,不好的呢,早就埋在土里烂掉了。我是觉得,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情,而且应该去做的事就是去积累,积累自己的作品和经验,包括生活经验和文学经验,在经验中培育自己的独特文学风格。

张文质:其实能够非常有耐心地,甚至有韧劲地去发展自己的片面性,实际上是很了不起的工作。

朱必圣:很了不起。

张文质:我有时候想啊,比如说像巴客。巴客身上还有一种八十年代(上世纪)的气质,八十年代的热情与不成熟,这种不成熟,可能也就恰恰是一种活力的体现。尽管有时候,他对别人评价很高,其实内心还是挺珍爱自己的这个诗歌的状态的。当然自从“反克”出现以后,大家某种意义上,认同“反克”的都受益了。这个受益不是说“反克”带来什么荣耀,而是它成了我们聚集的一种方式,这种聚集的方式,确实是会互相激励的,这个激励不是说要抱团,而是诗歌它自然有一种光芒,彼此都会被照见的。诗歌本身的那种思想啊,那种技术啊,包括诗歌的写作的生命状态啊,自然就成了各自的一种滋养。

所以,从2009年之后,大家的写作的量都大增。开始我以为我好像没写什么诗,整理出来以后,吓了一跳,哇,有那么大的数量。很惊讶!后来我发现还有一些散落在书里面。还没有挖掘出来。

2.谁?独特

朱必圣:我觉得,我们60年代这一辈人,在中国这段历史上,是非常特殊的一代人,而且这一代身上的许多特质是前面那代人和后面那一代人所不具备的。因为前面那代人离文革太近了,后面那代人离经济太近了。只有60年代这代人经历过自己更为独特的精神的迷惘期。

张文质:还有一个,他们50年代的人童年的启蒙,实际上是在建国初期那个时代完成的。

朱必圣:是的,我们这一代人,就在文革那个时候基本上没怎么上学。

张文质:那个时候对我们的所谓的那种洗礼啊,它是很淡漠的。倒不是这种强制灌输的年代已经过去了,而是因为它已经进入了衰败期了。

朱必圣:朱大可在他的一本书里也回忆到,他在那段时间的读书,可以说滋养了他的一生。那时候没书可读,去偷书读。那是知识饥渴的岁月,无论对书呀,音乐呀,什么都充满热情。可见,在这种饥渴状态之下吃进去的东西,营养特别丰富。

张文质:我们那时候,都有类似的经历,几乎所有人都不会忘记我们看的第一本书。最近我看了不少70年代末、80年代的这些教师写的个人传记,我非常感慨,他们的阅读起点,跟我们很不同。虽然说我们的阅读起点不高,但我们一下子就在80年代前后进入了高峰,而他们这批人始终没有,没有这样的一种阅读上的这种憧憬。这我们很特殊。

朱必圣:非常特殊!所以我在永泰的那个会上,我说我们这代人是孤独的,前面那代人是很难了解的。从写作这个角度来说,我们这代人更在乎的、更关注的是把自己的生命放置于生活的体验与情感当中,在生活中,在这个人生的过程当中,所遭受的一切和所发生的一切都跟自己有关。这很自然就把文本看作自己的另外一部分,甚至比自己的真身还要真实的那一部分。而他们所有问题,都由于一种学术的姿态把自己摆在文本外面,把自己之外的那些文本很自然当成了主观的对象,成了可以拆解的、分析的、研究的、三心二意评说的东西。这是我对他们感觉不满的地方。如果把文学拆解成这个形式、那个形式,这种语言、那种语言,这个风格或那个风格,成了一段段,一节节的零散的东西,你根本无从找到表达的真正意义。

我是说,所有这些文本当中你要找缺点,很容易,你肯定一下就能找到:这个写得太多了、太烦琐,那个写得太简单了。但是,我认为,在我们看来,无论简单或烦琐,都是我自己生命决定的,我的体验决定的,我的感受决定的。文学是以生命为尺度,不是以框架为尺度。好像他们看不到这一点。

3.谁?个性

张文质:我写的教育随笔,有一个朋友曾经评价过,说我这些教育随笔几乎都是朝向内心的。我刚才在路上还在想,想到我跟顾北啊,巴客啊,做一个比较。顾北他有时候写了生活某种荒诞或诙谐的状态,他的荒诞里面带有一种戏剧性的东西,他的诙谐里面有着所谓“含泪的笑”,所以顾北的诗歌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对生活的“扭曲或变形”;巴客是有剧烈的变形,他有更多的魔幻现实主义,或者说超现实主义色彩的这种东西,他有很技巧性的一面。因此,巴客有一些诗,特别是拿来拆开看的时候,非常有趣,非常有力量,非常的惊人,也可以说令人惊奇。顾北的诗,恰恰不能拆,顾北的诗,一拆了,他有一些句子很平凡。当他完成他的这种戏剧性的时候,他的诗就显出一种对生活的透视力。那我就在想,我的诗呢?实际上,可能跟其他的文字是一样的,它还是朝向心灵的,朝向生命的细微的东西,看起来可能是更人性的那种感受,所以我的诗不是关于实验的诗歌,它也不是某种具有戏剧能力的诗歌,它更像一首不断重写的诗歌。

所以有一段时间,我就在诗里面也曾经表达过这样的诱惑,我就很想以最简单的、最平凡的字,写出很细微的、很复杂的、很丰富的一种对生命和对世界、对人与自然的理解力。竟然我有这样的一种渴望!这种渴望里面,其实可能更多想的不是让人感到惊奇,或者也可以换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也可能不具备某种让人惊奇的这种力量,可能是有这个问题。诗歌上还有一个挺好玩的地方是什么呢?有一些诗写完之后,我都忘记了,当后来去整理的时候,重新遇见的那种感觉。哦,我还写过这些诗。

朱必圣:你讲的这种区分,也是很明显的。就是可以说在“反克”里面,你我可能是属于另外一种类别的。

张文质:对。

朱必圣:比如说我,我对现实世界可能很迟钝,外面世界发生什么呀,对这样的感觉没有其他人敏锐;然后觉得这些东西无法让我的诗歌表现使命。

张文质:我那天跟鲁亢谈到:实际上必圣在平凡生活里所传达的这种诗意,有时候极好。就是最好的地方,他是在最平凡的生活中,有一种新鲜感,极其新鲜。你非常意外的那种灵动的东西,让语言重新带有一种活性,就是说,语言也可以脱颖而出,从它的原来的语言意义上的脱颖而出。它构成了一种全新的意义,逼迫你要去把握它。我的诗歌带给人这样的一种感觉,你必须重新去理解,这个词、这个字,这个意象或这个平凡的事件,这是你最好的时候是这样。但是有时候不好的时候呢,说不好的时候,就你所表达的东西没办法离开你那样的一个文化价值的框架。比如说《圣经》啊,基督教啊,因为本身你要处理这个题材就是很困难的,它非常困难!它困难就在于,在这样一个价值背景底下,你把一个日常的生活,日常里面的人和事,人的孤苦,人的对于世界的美的感受力,对整个大自然中的那种只有你做一个诗人才看见的那个事物,你要把它重新呈现出来。我觉得要说挑战,就是这东西在挑战你。比如说当下正在发生的最荒诞的事件,你完全以你的方式视而不见的时候,你要使它在你的思维里重新构成戏剧性,它没有了当下鲜活的题材。

在顾北跟巴客的诗里面,他们这个特征是很明显的,他们这种荒诞感完全是这么一个时代的烙印,所以他们经常就直接进入这些题材。最常见的一种方式就是加引号的伪饰,以故意伪饰的方式,把这个时代的那种腐朽,那个非常离奇的一种状态,其实也可以说他们将之很性感地呈现出来了,而你的诗歌是毫无性感的,这是很有趣的现象。

所以,从意义上说,顾北的诗跟巴客的诗是很容易打动人的,它容易打动人的地方在于他的这种语言的张力,其中有很强的血性的东西。

鲁亢是一个对技术极其痴迷的人,甚至可以说他完全不是为了写诗,而是出于某种记忆的逼迫,让他一定要产生一种根本不顾及读者,或者说只顾及那些很奇怪的读者的那种很强烈的表现欲。他的这个表现欲不是要赢得你的喝彩,可是他会希望赢得你的惊叹,“哇塞,这样的诗啊!”。加上他的这种抑郁的、疾病的,以及寂寞的这种生活状态。鲁亢的诗你一看就知道这是个病人的作品。

朱必圣:是,无非是由于他就是从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去看这个世界。当然这个视角也是一种限制啊,因为他就很少以不同的方式来看这个世界,所以始终就有那个框架在,不过框架的独特性也会成就他表现的独特性。

张文质:从我的个人的阅读来说,其实我最喜欢的是质朴的特点,质朴有其特点。用最常见的字,从不用生僻字,从不写奇怪的事件,道的是所有的人之常情,最后那一下子才跳出来。我可能一直都很喜欢这样的东西,极为质朴。

子梵梅说对我写的鲁亢很感兴趣,我忍不住总是要写一些。最后,按照我的说法,鲁亢具有很强的可写性。

朱必圣:鲁亢的短篇小说,我很容易跟赫塔·米勒的联系在一起。看过赫塔·米勒前面几个短篇,也就是在她得诺奖之前在中国发表的那两三个短篇,我觉得鲁亢的小说跟这有点相似。要是你对于这样的一个作家,不了解她的背景,她在什么样的国家长大,她经受、遭遇过什么,你就很难想象一个作家怎么会以那种视觉、那种表现方式,来写人的命运,把实际的遭遇写得非常虚拟化。

张文质:甚至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鲁亢就是诚心不让自己过得好一点。他就不希望自己太健康。当然这只是一种文学性的描写啦,鲁亢现在肯定是希望自己健康一点,但是,实际上,很长时间,他就是不太希望自己正常。

他有时候就跟我说:我现在舍不得睡觉。他要折腾自己,当然这个折腾付出的代价也很大,特别现在人到中年以后,疾病赶上他的脚后跟了。

——原载《反克》第七辑(节选),
2013年4月,加精【反克貌似情诗选】 OKn8VWbDU3RniUbD/r6OeLSSka1JDQ0S3Mzuq0tQrR/ouxe0ICRsoTwqRb+4Qh5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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