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第九章
胡子隐情

四月中旬的一天,二大队监舍来了两个男民警,几个在铁栅栏内闲聊的女犯见到两个男民警很惊讶。男民警正欲进办公室,忽听背后一声传来:“刘指导员。”两个男民警回头一看,一脸笑嘻嘻的祝春霞正从厕所那头走来。

“打搅啦。”说话的是刘强,陈兴国跟在他后面。

祝春霞引着他们进了中队办公室。三人落座后,刘强笑着说:“今天我们来取经。”

“太谦虚了。”

祝春霞笑着回应道。刘强说的是心里话,男犯厕所的卫生一直是个老大难问题,平时味道就很难闻,到了夏天更是臊臭无比。虽然支队生活卫生部门每周会来监舍消毒一次,但男犯厕所味道总是难闻,让民警们一个个避而远之,有的宁可憋着也不去厕所,实在憋不住了就去二道门卫生间方便。主管二楼监舍的刘强感到责任在己,得想办法解决才行。他早就听说女厕所干净,所以今天抽空来现场学习,准备在夏季到来之前好好整治一下厕所。

“听说女犯厕所干净,我们那边怎么搞都难闻。”刘强说。

祝春霞微笑着说:“男犯厕所我没看过,女犯这边也就这样吧……要不,先带你们去看看。”

刘强点点头。

祝春霞走到门口对值班犯说:“看一下厕所有没有人,没人就守着,不要让人进去。”值班犯小跑着往厕所去了。

祝春霞领着刘强他们慢慢往里走,监舍里空无一人,床上的被子叠得很整齐,床上地下都很干净的样子。祝春霞见刘强两眼有点稀奇的样子,便在一个监舍门口停住说都上早班去了。陈兴国边看边对刘强说:“这样看起来几舒服,中间过道,床铺摆两边,上下铺互不干扰,也好搞卫生。”刘强低头看看床底下,清一色的小板凳摆成一条与床沿齐平的直线,点缀其间的解放鞋也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鞋头一律朝外。上铺的墙壁空荡荡的,不像男犯监舍墙壁上还有一溜类似火车上那样的行旅架,上面塞满了大大小小、五花八门的箱子和蛇皮袋,乱七八糟的。

刘强傍着祝春霞往前走。走廊上的女犯见祝教导员领着两个男民警走来都靠边立着,好奇地瞅着他们。快到厕所时,祝春霞见那个值班犯守候在门口,便先刘强一步进了厕所。

厕所里的空气清新度迥然不同,虽是梅雨时节,但室内没有多大潮湿感觉,地上、便池台阶、洗脸池等都显得干净卫生。刘强他们站在屋子中间左右看看,洗脸池、便池的规格、样式与男犯那边一模一样,都是水泥地面、台面,但看上去干净整洁,鼻孔吸入的气体也没有男厕所那种令人不舒服的臊臭味。

三个人回到办公室时,彭彩云也进了屋。几句玩笑过后,刘强讨教似的说:“我们那边的监舍、楼道走廊和这边一模一样,但气味就是不好闻,厕所更加。你们这边不一样,监舍、走廊气味很正常,厕所也蛮好。有什么绝招,传授传授。”

祝春霞和彭彩云都谦虚地笑起来,祝春霞笑道:“差不多吧,我们这边也不是特别好。”

“好多了,好多了。”陈兴国情不自禁地说。

刘强说:“有什么好经验让我们学学。”

祝春霞说:“也没有什么经验,女犯爱干净,打扫得勤快些,大小便后我们都要求及时冲洗,卫生员每天必须冲洗两次便池,便池里有冲不掉的屎迹、脏东西,还用拖把去拖。就是这样,也没别的什么办法。”说完后笑笑,看着彭彩云道,“你看还有什么?”

“你都说到了。”彭彩云接着问刘强他们道,“男犯跟我们这边一样也是一条槽子?”

“一模一样。”

“这就有问题。”彭彩云分析道,“女犯蹲着拉尿,男犯站着拉,还不洒得到处是?我儿子、老公就是这样,老是要用拖把去拖,不然就臊死了。”

祝春霞点头道:“问题就在这儿,公共厕所哪会有家里搞得那么仔细。再一个男人也马虎。”

刘强仔细地听着,两个女民警的话虽不多,但分析得很细致、很到位,觉得是这么回事。刘强很高兴,不虚此行,找到了厕所问题的症结所在。正欲离开,他忽然想起王文清的母亲在这里,便顺便问了问她的情况。祝春霞、彭彩云也很快想起那个叫阎冬娥的女犯,祝春霞虽是中队指导员,但主要负责全大队女犯的管理,对具体人的现实表现不怎么清楚。她看了眼彭彩云道:“余刑还有几年吧?”

“还有一两年。”彭彩云回答道,“她儿子前不久来过一次,女儿也来过。”

“好。”刘强离开时,伸手握握两个女民警的手道,“谢谢。”

刘强他们从楼上下到院子里时快十点钟了,暖暖的阳光洒满院子,院子里虽然都是水泥地,几乎没有一棵树,但明媚的春光依然给人一种清新润肺的感觉,使人神清气爽,充满活力。

“老兄你看。”陈兴国立住脚步,抬头看着女犯监舍大楼说,“这楼上的光线几好呀,不像我们走廊朝北,都是窗户不透气。”

刘强点点头:“所以我们空气不好。”他边走边说道,“关键还是要讲卫生,特别是厕所。”

陈兴国笑着说:“她们的经验好难学。”

刘强歪头看他一眼。陈兴国继续把话说完:“本来男的就不如女人讲卫生,公共卫生间,要想搞到女犯那个程度——难。”

听陈兴国这么一说,刘强的脚步慢了下来。他是爱干净的,在家里也经常拖地,因此对工作场所的环境卫生也比较注意。以前不是中队主要领导,对监舍的卫生可以不在意、不关心,但现在不同了,中队犯人生活场所的环境卫生他得关心、得管好。且不说从今年开始,支队实施周评、月评、总评的卫生评比制度,大队、中队都需要提高对搞好监舍卫生的认识,仅从犯人身体健康角度说也有必要把监舍特别是厕所卫生搞好。但这又是个老大难问题,金洋、应树根以前也对监舍和卫生间环境卫生比较重视,但多少年过来了,环境依旧、卫生依旧,莫非真如陈兴国说的,男人的劣根性决定不可能搞好厕所卫生?刘强准备在中队会上听听大家的意见,倒不是他下不了决心,而是他觉得如果没有中队全体同志的共识,得不到大家的支持,这事抓不好,因为卫生问题不是一朝一夕搞得好的,必须打持久战。于是几天后中队召开会议分析研究犯情后,开始进行第二个议题——监舍卫生问题的讨论。

“监舍卫生问题重要,不需我多说。”刘强作为会议主持人,今天把座椅掉了个方向,面向几个同事坐着。“犯人在这里,只要生活还过得下去,多数人是能安心的,想跑的还是少数。犯人生活无非吃穿住三样,吃穿我们管不着,住得好不好跟我们有关系。这就要求我们要让犯人有个相对好点的生活环境。将心比心,哪个人落到劳改这一步——虽然这是他自作自受,但在劳改队一待就是一二十年,天天生活在这种环境里,谁也受不了。作为犯人,他们很希望我们这些‘父母官’给他们创造好点的环境。”

马小牛、方冬生、陈兴国静静地吸着烟听刘强讲话。

“卫生重点一是监舍,二是厕所。”刘强说,“特别是厕所,厕所卫生搞得好,监舍卫生也就好办。”

“老兄,”方冬生插话道,“大道理不用多说,你说怎么办就行。”

就这家伙性急!刘强脑中一闪此念,但很快调整心态直入主题道:“我们现在的重点是先把厕所整治好,要求犯人做到两条:第一,拉屎拉尿都要跨着槽子拉,不能站着或蹲在槽子一边拉,省得把尿拉到台阶上;第二,每天冲洗厕所两次,要用拖把拖,用刷子刷。”

陈兴国解释道:“厕所台阶、过道上到处是尿,就是平时不注意造成的,所以要犯人改变拉尿习惯。”

“道理没错,”方冬生说,“问题是做不到。这些家伙会听你的?你又不能天天守着他。”

刘强说:“所以关键还是大家要有好的卫生习惯。要开组长会,生活卫生委员参加,统一思想后小组开会统一行动。”

“厕所能搞好最好。”马小牛笑笑说,他的潜台词是“省得拉泡尿都去二道门”。

陈兴国说:“要让犯人把卫生间当作家里的厕所才行。”

“咳咳,”方冬生不屑地笑笑说,“都是些乡巴佬,用惯了茅坑,有什么卫生习惯?”

刘强歪着头听他们说话,方冬生的话不好听,但说的是实际情况,中队犯人大多来自农村,没有讲卫生的习惯,厕所味道虽不好闻,但比乡下茅坑蛆到处爬好多了。这么多年也没听哪个农村的说过厕所的事,倒是队长和来自城里的犯人嫌厕所脏……刘强听着想着,思忖着在这个问题上恐怕不能以个人爱好为标准,不能超越人们的认识水平,应当降低期望值,让自己对工作的设想和打算更贴近实际些。于是他做出初步决定道:

“这样吧,我们卫生重点还是监舍,设一面流动红旗,一个星期评一次,另外找一下大队,争取奖励看电视一次。你们看怎样?”

几个人点点头。陈兴国说:“虽然支队、大队都设了流动红旗,但中队在监舍设红旗更直接,更有推动力,这个好。”

“厕所呢,”刘强说,“刚才冬生说得很实在,我的想法是一步步来,第一步就是要求每天要冲洗两次厕所,用拖把拖,减少臊臭味。第二步再来要求犯人改变上厕所习惯。就像冬生说的,一个人的卫生习惯不是一下能改得了的,慢慢来,坚持下去,相信厕所卫生会变好的。”

“这样好。”马小牛等都表示赞赏。

梅雨时节过后不出两月,天气就开始炎热起来。江中夏天的高温仅次于重庆、武汉等地,每年到七、八月份就是江中人难熬的日子,有条件的可以去避暑胜地,但多数市民和上班族只能在高温天气下煎熬。地处省城江中鼻子底下的西山支队的民警、工人和犯人们为了完成全年的生产计划,依然在“战高温、夺高产”。这个时候上三班的人更辛苦,早中班还好点,轮到上晚班,下半夜正是监舍里凉快好睡觉的时候却又要去上班,等到下班回监舍后温度又高了,加上白天外面嘈杂影响睡眠,因此整个炎热的夏天是上运转班的人日子最难熬思想最不稳定的时期,也是最容易想着离开监狱的日子。但每天从监舍到车间、由车间回监舍“两点一线”的日常生活,又使他们无甚空子可钻,想跑也不是轻易跑得了的。倒是其他大队的犯人劳动场所分散,民警看管存在短板,给企图逃跑的犯人留有可乘之机的概率显得明显高些。

这不,就在八月上旬的一天中午,七大队一名犯人乘在车间工地加班之机用早已准备好的竹竿爬墙越狱,不慎被高压电网击落围墙昏迷许久,后被闻讯赶来的监狱民警抓获。而这名犯人不仅在实施脱逃前换上了事先藏匿好的一件未打标记的短袖衣,而且还是个平头……

总结事故教训的工作很快在西山支队各大队展开。

就在那个犯人逃跑未遂的第二天下午,三大队副教导员应树根在大队值班室主持召开了由四个中队指导员参加的紧急会议。应树根一边认真地传达着支队紧急会议的精神,一边吸两口烟,不动声色地看着刘强他们做记录。值班室不算大,却有五支烟在燃着,很快房间里就烟雾缭绕起来,不抽烟的常伟不时被烟气呛得干咳几声。

“具体的防范工作,”应树根丢掉烟屁股说,“结合我们大队情况,有四条:第一,明后天犯人剃头。老刘,你们今天中班明天开始剃,二中队、三中队和常日班自己安排时间,都到院子里去剃。第二,全面清查没打黄边的衣服,让他们自己交,不交的收缴,还要处分。第三,晚上睡觉一律锁号子,要坚持执行制度。最后就是要加强防逃工作,各中队要用好耳目,每星期敌情碰头会要有干货,不能总是罗列现象。各中队一定要落实好。你们看还有什么?”

二中队指导员欧阳林说:“本来我还想跟你提出来,天气实在太热,晚上锁号子还要摆个尿桶,犯人受不了……”

应树根打断他的话说:“受不了也要受。”

“话是没错。”欧阳林说,“可不可以不放尿桶,号子照锁,谁要上厕所就叫值班的开门?”

韩伟力说:“不好,深更半夜的哪个人上厕所,其他人都要被吵醒。”

“这样不好,”刘强说,“会被人利用。”

应树根竖起双眉说:“搞管教不能有妇人之仁,一切由监管安全说了算。”

应树根发了几句话之后,大家也就不再吭声,毕竟领导考虑问题是以大局为重,以安全为先。大家接着说笑几声,也就散会离开了大队。

第三天,是个万里无云的晴热天气。上班后,刘强先烧了壶水,泡好茶后便拿着花名册浏览起来。昨天剃了一上午,没有剃的人今天接着剃,大队紧急会议的精神昨天也在车间向马小牛他们作了传达,还有清理无标记衣服的事,也交给了陈兴国去负责。这些面上的工作布置好后,刘强便不再去想它们,他的心事集中在犯人逃跑的蛛丝马迹上。旁边的陈兴国有时向他请示问题,他指导后又继续自己的思考。现在的情况真是复杂,一直以来,西山支队男犯脱逃多集中在上半年和四季度,炎热的夏季不仅没有发生过脱逃事件,甚至连报警的事都未出现过。想不到七大队这个犯人竟然企图在八月份的大白天脱逃,这说明抗拒改造的危险分子时刻都在窥视寻觅民警监管上的漏洞,一有机会就会实施预谋的计划。想到此,刘强不由得高度警惕起来,自己中队虽然上报的危险分子只有四人,但介于落后与危险之间的犯人也有不少,何况犯人中还难免会有假装积极的“两面人”。于是他从花名册上第一个人开始,一个个在自己的脑子里过一遍,重点对自己不放心的人,从其平时的言行以及耳目反映的某种现象和问题苗头中去去伪存真,剥茧抽丝,试图求得对“问题犯人”的定论,以便采取应对措施,将可能存在的危险化解在其萌芽状态。

“我下去看看。”陈兴国起身向刘强招呼了一声,走廊上传来犯人下楼和说话的嘈杂声。刘强点点头,继续埋首于花名册。

太阳已到九十点钟的样子,碧空如洗,金灿灿的阳光开始烤着大地,院外那棵枝少叶稀的“丫”字形樟树虽然起不了荫蔽作用,但“界屋”和监楼形成的夹角挡住了部分开始升起的热浪,此时气温给人体的感觉尚能接受。院子里人不多,蔡树林、程才等七八个人在等着剃头,一个剃头师傅站在靠近墙根的地方,正用推剪在犯人头上推着,那人嘴巴上还叼着烟。

“还有多少人没剃?”陈兴国走进院子时问蔡树林道。

蔡树林说:“就剩我们组没剃完。”

“陈队长,不是一个月剃一次吗?才剃了两个星期怎么又剃?”说话的是程才,他一脸认真的样子。

陈兴国白他一眼:“你是装憨呀?”意思是“七大队犯人逃跑你不知道呀?”。

程才见陈队长不悦,便自言自语地说:“红烧肉一个月吃一次,头却要剃两次。”

有人听到这话轻轻地笑起来。陈兴国也听到了,知道他是在发泄,但没在意他。待了片刻,陈兴国便上楼去了。

过了会儿程才坐到了那把钢筋椅子上,剃头师傅三下五除二不一会儿便将他的头推了个精光。稍停,剃头师傅拿着刮刀过来,要给他刮胡子。

“不用。”程才忙用手挡住,自己起了身。那剃头师傅也不好说什么,便帮他掸掸脖子和身上的发屑,让下一个人接着剃。这时蔡树林走到程才身边说:

“你不剃胡子,队长不会说你呀?”

“没事。”程才头一歪,自信地说。程才哪来的自信?也许他是仗着民警对他好?的确,自从刘强当了一中队指导员后,程才的日子比以前好过了,几年来程才的双手不仅没再受过吊铐,而且还时不时受到些表扬,还第一次减了刑。春节前一首《小白杨》红遍西山支队后,中队还让他领衔拉起了一个文艺小组,隔三岔五地就在监舍练习,不仅让他的个人爱好有了用武之地,使自己的业余生活变得丰富起来,而且在心理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由此程才感觉自己进入了劳改生活的春天似的,以至于飘飘然起来,从来不愿打小报告的他在前不久还干了一件靠拢政府的事——那天他在队长办公室接受刘指导员教育时,竟主动汇报了一件关于厕所卫生的事,说队长要大家解手注意卫生,他觉得好,但也有人不乐意,有一次陈文斌就说“管天管地管起拉屎放屁来了”……正是由于这一系列的事情,使程才相信现在的队长对他很好,自己即使理发不刮胡子,队长也不会太为难他。至于他为什么要刻意留下胡子,这是程才心中一个不愿告人的秘密。毕竟胡子是最能体现男人阳刚之气的东西,本来长得比较帅气的他,老是顶着个光头让他感到有损形象。上下班时他们经常会在二大队车间门口碰见柳如玉她们,虽然彼此间不可能有什么交集,甚至连眼神交流的机会都不会有,但程才心里就很在乎那很短的一瞬间,他就觉得每次两支队伍碰面时有女的会瞄他,因为他个子高,在男犯队伍里近乎鹤立鸡群。因此每次理发后的前十来天,上下班碰到女犯队伍时,他总是故意别转头避开她们可能投来的目光,等到头发差不多有半寸长了,胡子也弯弯的起来了,他的目光才会主动去猎艳——虽然仅是水中月、镜中花,但他就好这口,心中乐此不疲。今天他理了光头,却不愿刮胡子,不仅同样基于上述原因,也是对一个月理两次光头的发泄。上次理发后好不容易才长长了点,现在又要推光,害得他不好面对那些女的,所以他决定不剃胡子,见到她们时,虽是光头一个,但一弯胡子能给他遮丑,壮胆……

可惜程才没想到,几分钟后他的噩运就从天而降了。

“程才,你头没剃完。”说话的是应树根,他站在监楼出口的台阶上看着这边。

程才见应教导员只是询问的样子,便用手在自己的光头上摸了几下道:“哪里没剃完?一根毛都没了。”

应树根也不多说什么,转身进了监楼。

下班时,刘强走进大队值班室,应树根示意刘强坐。

应树根说:“中午我要帮你处理程才,让他去晒晒太阳。”

刘强问道:“又怎么啦?”

应树根说:“你们中队哪个人都不敢留胡子,就他敢,不让他吃点苦头他要上天。”

刘强表态道:“这家伙对着干,你不处理我们也不会迁就。”刘强知道,应树根直接处理不剃胡子的程才,实际也含有对自己中队工作不满意的因素。刘强知道他不会轻易听人劝解,况且今天又是程才自己不按规定剃头被他逮着了,这事自己已无任何插手的机会。于是他没有多说什么,扯了些别的事便下班了。

时值中午,火辣辣的太阳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球场边那排樟树都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水泥地面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蒸笼,整个大院在太阳火球的淫威下渐渐安静下来,唯有知了在樟树的枝叶间有节奏地鸣叫着,显出一丝生气。

就在这时,应树根带着程才来到院外那棵“丫”字形树下,后面一名值班犯人嘴上叼着烟,手里拿着手铐和麻绳。值班犯人把程才铐好后,应树根带笑地说:“你胡子没剃,让他帮你剃。”

程才看看如火一般的天地,说:“教导员你要晒死我呀?”

见应树根头也不回地走了后,值班犯人慢悠悠地吸完烟,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把丝剪说:“剃刀坏了,教导员让我就用这个帮你剪干净。”

程才正想说什么,忽远远地看见刘强从二道门那边过来了,便道:“你看我们指导员来了。”

原来刘强下班回家吃完饭后,坐在椅子上吸烟。一支烟未吸完,刘强向妻子闵冬香招呼一声就往监狱赶来了。他很了解应树根,像程才这样印象不好的人今天肯定在劫难逃。刘强担心的是,大热天的中午程才被铐在外面,万一他的身体脱水怎么办?以前他在部队时就有战士因救灾抢险脱水的。于是,刘强一路担忧着赶了过来。

刘强来后支走了值班犯人,自己随即也往大队办公室走去。一进门,刘强先打了支烟给应树根,两人吸上后,刘强挺认真地说:“太阳下暴晒容易脱水,要是脱了水要出人命的。”并说了自己过去在部队的经历。

听刘强这么一说,应树根怔怔地看着他,想不到这个只有自己肩膀高,常歪着头犯傻的部下还有这个头脑,心里一活动,嘴上竟一时无语。忽又想起前不久在支队管教例会上,赵副支队长不点名地批评“某某大队犯人告状”,第二天金洋帮赵春云传话给自己一事,顿感自己做得有些过分。

“这事怪他自己,我们中队也有责任,工作没做好。”刘强自我检讨说。

应树根恍然地说:“跟你们没关系,这小子本质决定。”

刘强点点头,没马上接口。过了会儿,刘强见应树根似乎打了个哈欠,便诚意十足地说:“这事你就交给我吧。中队的事还烦你动手,我的压力好大。”说罢又笑笑道:“天气太热,万一这家伙受不了,有什么事我出面好一些,你是领导嘛。”

刘强一席入耳的话语听得应树根心里挺舒坦的。他想如此也好,省得自己费心,于是他起身道:“这事交给你,我就不管啦。”

“好。”刘强认真地点点头,领命径直往院子去了。他没想到,被应树根气极了的程才毅然向支队举报他虐待人的事情。 jIxK/kBCzETvqNlUzkedwk4olG+TOWWyOlMALTOLXD50/qAhT1iS1tGTM7cUGmlc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