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村庄,相距六里路。一个村以陶姓为主,一个村赵姓居多。据说,两个村的祖先都是逃荒来到此地落户,大概要隐蔽来路,都不以姓命名村庄。
赵姓居多的村庄,各家各户都种植果树,果实好看,好吃。陶姓为主的村庄,有树无果。奇怪的是,栽了赵姓村庄同样的果树,开了花,结了果,结出的果实样子好,不能吃,又涩又干。所以说无果。
不过,无果却有戏。戏班子也很简单。一两个琴师,两三个演员,不挂布景,不拉大幕,不用道具,一身生活里的装束,平时里穿什么,演出时穿什么,全凭一张嘴,边唱边做,逢场作戏,即兴发挥。本地方言,颇受喜欢。
村民大多都会唱戏,自愿搭档,甚至一个字也能唱一本。唱得最好的叫陶喜,本叫陶戏,他演戏,幽默、滑稽,很讨喜,就将“戏”改成了“喜”。当地念陶和讨一个音。他常被县里、镇里邀请,婚庆、祝寿,也有办丧事的来请他演戏。靠戏吃饭。村里人推举陶喜当村长。
先是外边人称此村为戏文村,村里唱的戏叫花果戏(后来定的名称)。而赵姓居多的村庄,叫花果村。
花果村的村长叫赵果,他家的果园最大,果树最多,果实最佳。
戏文村说花果村的人爱炫耀,桃子、梅子、枇杷、李子,每一种果实成熟上市了,都要庆祝一番,好像过节,甚至花开了,也要庆祝,好像好花结好果。
戏文村就忙乎了,当然受邀前去演戏。戏文村一年四季,也有了时鲜水果,以果代钱。当然,每一回都是陶喜牵头、组织、领队。临近村庄的村民也赶来:花果村有花果戏。
赵果眼界很高,也有压陶喜风头之意。他爱看戏,却有贬语:花果戏不成戏,既无刀枪又无旗。
花果村老老少少都喜欢看陶喜演戏。他脑子灵活,会跟台下互动,把一个场面的情绪调动起来,还能即兴编出吉利的唱词。唱得那一张张脸像成熟的果实。
早先,是陶喜自拉自唱,他嫌有些单调,就两个人对唱,一两个人拉琴。渐渐地,他还安插一个跑龙套的演员。那时,他还邀请看客上来参与戏。他把小舞台弄活了。
花果村各家各户的果树,品种和数量均有差异。是好奇,还是嫉妒?总之,偷窃成熟果实的事情屡有发生。赵果组织了护夜的村民,抓住了几个外边的小偷,可是,失窃的事照样出现,而且,不伤害树。赵果说:熟门熟路,家贼难防。
渐渐地,赵果发现了其中的奥秘,护夜的村民碍着脸面,碰见了小偷也不抓不报,都是村里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
赵果特意拜访陶喜。陶喜起初拒绝,讨喜的事尽管请我,尴尬的事不要让我为难。他一向是以“讨喜”的形象露面。
赵果备有诱饵叫陶喜咬钩。他知道陶喜一听演戏就浑身来劲儿。他说:请你去,说是坏事也是好事,抓住了偷水果的人,就处罚,罚戏一本,你好带人来演戏,村里人也好看戏,两全其美呀。
陶喜说:要是小孩呢?赵果说:小孩偷,罚大人。
陶喜就组织戏文村的一帮小伙子,夜间悄悄入花果村,躲避一道道守护,只当捉迷藏。
赵果召集村里德高望重的人,商议了一个乡规民约:偷了果子,罚戏一本,以正民风。
那一年,花果村接二连三演了几本罚戏。戏文村闲不下来了。陶喜时不时地带队去花果村唱罚戏。
第二年,罚戏减少了。戏文村的人倒希望花果村里有人偷。少归少,但也有果实成熟,赵果就请陶喜来尝鲜来演戏,少不了送果实表示感谢。毕竟禁绝偷果实的行为由戏文村来人相助。
唱罚戏的名声传出去了。赵果认为有失花果村的脸面。说:你的名声好了,我的名声坏了。好像花果村是贼窝一样,别人的目光我受不了,看着好果子,却戒备卖果人。
陶喜说:我们两个村,像结了亲。统一口径,一致对外,不再叫唱罚戏,叫个入耳的名字,花果戏。花果戏配花果村。
这样,花果戏的名称就叫出去了。不过,那一带的人都知道,戏出戏文村,果长花果村。渐渐地,岁月冲淡了罚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