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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2
一个女人的战斗

1912年,一个女人在中国的政治舞台上特别显眼,其战斗的身姿惹得整个社会为之瞠目。我说的是湘妹子唐群英。

唐群英,字希陶,号恭懿,19世纪70年代生于湖南衡山一个名门望族。这种家庭出个女革命家也不算稀罕,因为身处那样一个骚动时代,有火星沾到身上,人就可能整个燃烧起来,还管什么家庭!

有学者认为,影响唐群英思想性格形成的主要因素有:心地善良的婆妈善于实施曾氏家教;人杰地灵的双峰荷叶历史名人对她的影响;秋瑾、葛健豪等革命志士与她的交往及对她的浸润。这话说得,有几处叫人听着别扭。

秋瑾、唐群英、葛健豪,三个女人的婆家都在湖南湘乡(今双峰县)荷叶,而荷叶是湘军创始人曾国藩的故乡,这三个女人,都跟曾家摆不脱的干系:唐群英的丈夫曾传纲是曾国藩的堂弟;秋瑾的丈夫王廷钧是曾国藩的表侄;葛健豪的堂叔葛信藩是曾国藩二弟曾国潢的女婿!曾家、王家、葛家是荷叶的三个大户,这三个女人在当地互为闺蜜,各成风景,人称“潇湘三女杰”。

三女杰互相影响,先后走向了革命之路——按年龄来讲,葛健豪最长,唐群英居中,秋瑾最幼;但是按革命的先后次序,则是秋瑾最先,亦最激进;唐群英居中,风头亦盛;葛健豪最后,却占尽后发优势,光听人家一儿一女的名字你就知道了,一儿曰蔡和森,一女曰蔡畅,不服不行吧?

问题是,她们再革命,也不能把“军功章”挂到双峰荷叶历史名人及曾氏家教的头上。所谓的双峰荷叶历史名人,所谓的曾氏家教,最后指向的就一个人——曾国藩。而唐群英的父亲乃是湘军出身,30来岁就升为提督,并被赐于“长勇巴图鲁”称号,诰授振威将军。曾氏与湘军干嘛的?一言以蔽之,镇压革命的——传统话语把太平天国那场骚乱称之为革命运动,咱也得跟着称革命,否则咱就成反革命了!所以,不管婆家还是己家,不管曾氏家教还是唐氏家教,也都是反革命的。至于曾氏家族后人,大都是在教育、科学、文化方面扬名立腕,只有曾国荃的玄孙女曾宪植投身革命,并且嫁给了革命党中的一位大哥大——叶剑英。

总之曾家有开明之处,毕竟曾国藩长子曾纪泽1879年就做了驻英法公使,见识过西方的男女平等,但这哥们在出使前诚惶诚恐地给法国使馆写过一封信,谈及西方男女握手、男女同宴的野蛮风俗——他甚至都没敢提西方的拥抱与贴脸技术,说堂堂的中国人受不了,中国公使的女眷,只能跟对方的女宾往来,与男宾握手、同宴,全免,否则将成为中国女人(当然也包括男人)的终身之耻。来再好的朋友,也顶多让女眷对着他遥立一揖,哪能那个呢?还让不让人活了?所以他要求对方能按他的意思给立个社交规矩,“则将来中国公使挈眷出洋者,不至视为畏途。” 随着对外见识的增广,曾家后来有男女平等,甚至要求女人自立了,但是革命之思想火花,无论如何不能栽赃到人家曾氏头上。还是那句话,曾国藩那老匹夫泉下有知,不知气成啥样呢,怎么女革命党都嫁到俺家俺乡了?还赖我曾家教唆的?苍天哪大地哪,皇上哪圣人哪!

现在,让我们把镜头摇向1912年。

1912年,革命成功了,中华民国南京临时政府成立了。按照小偷的规矩,事成过后也得去厕所分赃,遑论革命党呢?小偷与革命党唯一的不同点是,前者要钻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摸摸地分;后者要占最豪华的宫殿,大模大样地分。所以风头上的女人们纷纷成立各种社团,想从革命的胜利果实里分得一杯羹。同盟会的第一个女会员唐群英认为,女子社团本就没有多少影响力,大家再这样过家家,会有什么战斗力呢?在她的运作下,这些社团合并组成了中华民国女子参政同盟会,时间是1912年2月20日,与会者200余人,大家的意见是:共和者,大家的共和,不只是男人的共和,我们女人也要共和!

问题是,天不遂女人的愿。闻听中华民国临时约法正在制订中,唐群英领衔上书临时参议院,要求约法中一定要体现男女平权的意思,一些激进的女将甚至扬言,如果办不到,将以炸弹对付议员。临时参议院将她们的请愿书提交请愿审查委员会审查。问题是临时参议院的议员全由爷们儿组成,对于所谓的炸弹根本不挺——爷们就是靠玩炸弹混天下的,还怕你们几个娘们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3月11日,临时约法由孙中山签字公布,唐群英等逐条查看,愣是没有发现丁点男女平权的字样。于是,英雌们急了——晚清民国的女杰认为英雄这个概念是男权主义的标志,所以她们给自己创造了一个新概念名叫英雌!以唐群英为首,上书参议院和孙中山,强烈要求立予纠正。

3月18日,参议院开议女子参政权案审查报告;19日接着开,并通过了请愿审查委员会的审查报告,意见是:“查女子请求参政风动,欧美尚未见诸实行,吾国若能创开其例,亦属历史之光荣。据来书所称世界潮流日趋平等,各国女子之有参政权,特迟速之问题,非有无之问题云云,本审查会一再讨论,多数认为吾国女子参政亦应有之权利,惟兹事体重大,非可仓卒速定,应俟国会成立再行解决,以昭慎重。”

参议院这回复有理不?就看你参照什么坐标系了。

往身前看,虽然我不喜欢水浒,也没怎么看过这书,但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梁山一百单八将,至少还坐了仨娘们呢。有些人平时喜欢说一百零八好汉,掌嘴,典型的男权主义,至少须在后面划个括弧,写上:还有三个好娘们!所以革命党这行径,不如人家梁山泊呢。

往身后看,当时世界各国承认妇女参政权的有新西兰、澳大利亚、芬兰等少数国家,英、法等国虽然是民国模仿的对象,但对女子参政权也还未予承认。特别是英国,女子参政权的斗争也在1912年达到了新的高潮,女人们自杀、绝食、砸邮筒、烧车站、打玻璃、捣会场,闹得正欢呢。有意思的是,她们在接受法院审判的时候,还言词凿凿地在被告席上声明,连人家古老的中国女子都有参政权了呢。

实际上哪有呢?她们可能说的是广东吧,广东在革命期间组织了军政府,临时省议会140名议员中有10来自女子师范的女议员。可是革命成功后,中央政府不承认女子参政权,所以广东的省议员选举法马上把女人扣掉了。

这种战术很好玩,生活中也常见。比如我儿跟我说,他某某同学的家长,放任人家孩子随便玩游戏,不控制时间;待我见了某某同学的家长说起这事,那家长笑嘻嘻地说:我儿子也是这样说的!哈,这就传说中的国际声援吧。

中国呢,既使没有国际声援——何况欧美女权主义者都声援咱呢,闹革命也很容易激进呢,不是均贫富就是大食堂,不是毕民族革命、民主革命、民生革命于一役,就是跑步进入共产主义,总想一夜爆富,一口吃成胖猪,所以民国女杰们在这个时刻想三步上篮,从男权社会一下子跌进男女平权社会,也是可以理解的。奈何革命好汉们太娘娘,就这样给人否了,惹得唐群英19日上午就带着几十个娘子军(有说十余人,有说二十余人,有说三十余人)以“武装的状态”撞入了参议院。

中国民间谚语云: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我一男同事曾跟我邻居,有次在自己家吃不下饭——他老婆的两个闺蜜来了,遂端着碗跑到了我家,说俺家现有一千五百只鸭子在呱呱叫,只好来你家吃个安静饭了。所以大家算术好的话,可以通过计算想像一下参议院会乱到什么状态。用报纸的报道是“咆哮抗激”,参议院的议事厅“几至不能开议”。 这是上午。

下午,她们又去了,这次与上午不同,她们改战术了,直接在院外拉着议员的衣袖,不让他们进院。这招,俺也见识过,学校N年前举办教工篮球赛,按教研小组组队,且每队必得配备一女将。对方阵营一男子恰是我队一女子的老公——正是因为这个我们才让她上的,因为她可以乘着老婆的便利直接搂他老公的膀子、逮他老公的衣服,导致他没法正常运球投篮。当时我们可乐坏了,球赛当小品看的。只不过,女杰与我们普通女教职工不同,不是自己的老公,也敢上去拉扯,革命嘛,就不是玩球。弄得议长没法,只好把卫兵叫了出来,将女将们弄到了旁听席上。

20日,女将们又去闹了,不但将议场的门窗玻璃击碎,还把议场未发表的议案没收一空,有个卫兵想拦,就被女将们踢倒在地——没有集体挠他胳肢窝就算厚道了。同天,唐群英再次被推举为代表,向孙中山上书。

国父多滑头啊,哄女人也有手腕的。回复曰:“此事未有一经提议即行通过者,倘能坚忍耐劳至再三,将来或能达此目的,幸毋为无意识之暴举,受人指责。否则,殊非本总统赞成女子参政权之始意。” 搞了一辈子暴力革命的孙中山,这会儿跟女人开讲温良恭俭让了。也不知唐群英得的是什么启发,反正21日鸭数大增,六十乘五百,并且带着武器欲直入参议院。议长没有办法,电请总统府派来近卫军200人,才把她们挡在了院外……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唐群英大闹参议院。

如果说秋瑾女士当年是跟大清王朝决斗的话,那么现在唐群英是在跟男人决斗。我认为,后一种决战难度更大。因为直到今天,中国女人在政界还处于“无知少女”之最边缘的地位;两会代表里更是隔过很多男人名单后才给你跳出一个括弧女,吓人得得,跟妖精蹦出来似的。当时的舆论,对于前者,持普遍的同情;对于后者,就是围观起哄路过打酱油了。且舆论之热闹,绝不弱于现在的微脖,所以各种大小报刊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描述这些女将们的战斗英姿,导致革命女将们沦落到政治宝贝的地步,成了整个社会茶余饭后的笑谈。

但女将们不怕,继续战斗。4月8日,女子参政同盟会正式成立,唐群英被公推为会长。4月10日,《时报》发表《女子参政同盟会宣言书》。声明,“吾党将挟雷霆万钧之力”争取政治上之地位,“苟有障碍吾党之进行者,即吾党之公敌,吾党当共图之。” 同月,民国政府与临时参议院北迁,女子参政代表也跟着北上,继续战斗。袁大总统一看不妙,马上指示,来几个代表就成,不用都来呵!

袁世凯与国民党虽然政见大大的不同,但是在对待女人方面,确是男人所见略同,北京临时参议院制订的国会选举法与参众议员选举法等,都继承了南京临时参议院的精神,把女子挡在了门外。所以唐群英等把突破口仍放在党内,党内只要开会,她们就去捣乱,动静最大的一次是8月25日,国民党在北京湖广会馆召开成立大会,唐群英带着一群娘子军当场质问,为嘛把男女平权的政纲给删掉了?国民党的实际负责人宋教仁没啥可说的,以沉默对之,唐群英冲上主席台就给了宋教仁一耳光;还有版本说,不是一耳光,而是无数耳光:“唐等行至宋教仁坐地,遽举手抓其额,扭其胡,而以纤手乱批宋颊,清脆之声,震于屋瓦。众大哗。” 据说打宋教仁的同时,唐群英捎带着还给了同台主持的另一革命党元老、临时参议院议长林森一耳光(另有版本说,林森没挨着,当时是劝去了,唐群英要煽他,竟给他躲过去了,身手还算了得)。问题是男革命党很坚强,再挨女人打也不投降告饶。

9月1日,女子参政同盟在北京召开联合大会,唐群英被推为临时主席。会上,女党员们群情激愤,大大发挥了骂人的特长,骂宋教仁为无耻小人。当然,男人的特长也用上了,表示要组织暗杀团、先锋队,以炸弹手枪对待之,誓将革命进行到底!当然,更滑稽的战术也有,之后的某次会议上,另一政治宝贝沈佩贞对外宣讲:“我等今日如不能达参政之目的,急宜有一种手段,以对待男子。手段维何?即未结婚者,停止十年不与男子结婚;已结婚者亦十年不与男子交言。” 此话一出,舆论笑翻,各种以此为原型编排的段子满天飞,比如女人都出国留学,女人建立女儿国,女人都不搭理男人等。女人闹革命,愣是把自己闹成了男人的消遣对象。原先舆论顶多认定她们不是为女人争权,而是为自己争官;现在舆论更是认定,女人确实见识短浅,不但智商让人怀疑,德行都跟着大打折扣!

10月20日,女子参政同盟会本部在北京成立。会议选举副总统黎元洪的妻子为名誉总理,唐群英为责任总理。唐群英在会上发表演说,表示女子参政权要争到底,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四次以至无数次,不达目的不罢手。参议院收到她们的请愿书后,于11月6日开议。首先由请愿委员会提出审查报告。这就让很多议员不愿意了:有人说,你看她们请愿书中,咋骂我们参议院的,讨论个球啊,不给她们讨论;有人说,这个在南京否决过的,为何又跑到北京重新审议了?如果想复议也行,但那是总统的权项,得请袁大总统提请复议才行。也有人从程序上支持,说这次请愿与那次请愿不同嘛,那次是要求修改约法,这次是要求选举权;而且那次不是否决,只是暂时搁置嘛,再这样闹下去不行,总得给人家一个说法嘛。于是议长宣布,就此案能否进入二读进行表决,结果66个参议员仅有6个同意,请愿案被取消。

请愿再次被参议院否决,女将们大骂参议院议员乃“民国的妖孽,女界的蟊贼。” 12月9日,唐群英带领几十名女将去见参议院议长吴景濂,强行要求参政权,声明要用武力解决,并且扬言,若袁世凯不承认女子参政权,她们就不承认袁世凯的总统地位!吴议长看情形不妙,逃入议场再也不敢出来了。袁世凯政府呢,还深怕这些女将做出过激举动来,派人调查参议员寓所,指示安保们对议员要慎加保护。其实不保护也没问题,女将们黔驴技穷,相当于小孩子打不过人家,要溜,溜之前抛下那么一句:有种你等着,我回家找俺哥去!问题是,你哥也是男人,有的还做了参议员议员,你找谁呢?总不能说找老公吧——革命女杰们大都没有老公了,比如秋瑾是抛夫别子,唐群英是夫死女夭;就是有老公,人家也是有小鸡鸡的呵!气死妹也么哉!

不过唐群英还真回家找哥去了——确切说不是找哥,而是找妹,1912年年底她回到长沙,妹们给她召开了热烈的欢迎大会,于是她就地扎营,成立女子参政同盟会湖南支部。虽然湖南舆论受不了她,时不时的攻击一下,但毕竟意味着女子参政运动完全失败,走向沉寂!

等时间转到了1913年2月,当唐群英的身影再次出现到社会舞台中心时,已是纯负面的了:一个爱慕唐群英的,名叫郑师道的男人,在《长沙时报》登出与唐群英共接连理的结婚公告。女杰一看就急了,领着一群女将去找报馆算账,算账的结果,报纸被她们砸了个稀巴烂。报馆经理起诉唐群英,并大骂郑师道与唐群英乃奸夫淫妇;唐群英毫不示弱,说:二选一,我给你们两个臭男人各一枪呢?还是我给我自己一枪呢?晕死人了要,你说这是革命风采呢?还是黑社会脾气呢?最后经人调解,法院判决如下:报馆更正广告;唐群英赔付报馆大洋2000元!

1913年11月,因“宋案”与国民党闹翻的袁世凯解散了国民党,同时以“法律无允许明文”,正式勒令取消女子参政同盟会;唐群英本人也出现在被通缉名单中。从此,女杰息影家园,中心舞台上,再也看不到她战斗的身影了!

女杰反省的结果,不外是教育,所以虽然息影家园了,但心中所系,已是民间办学与女子教育。其实,男人就那么一点鬼心思——1908年柳亚子给一个女校所题诗中云:“良妻贤母真龌龊,英雌女杰勤揣摩”。 这是革命未成功前,男人世界对女人政治化的怂恿;可是革命成功后呢?男人们会立马儿转向:女人,你男人叫你回家!所以柳亚子那句诗在男人心底已完全颠倒了:“英雌女杰真龌龊,良妻贤母勤揣摩”。这也是秋瑾享了男人世界很多的赞誉,而唐群英等人则远远不及的一个原因吧?

历史不能假设,假设秋瑾没有那壮烈一死,而是活到了1912,并与唐群英等并肩与男人世界作战,相信她只会比唐群英更激进,更粗暴,靴子里的小倭刀会时不时的拿出来吓男人甚至割男人小鸡鸡呢。那她的声誉还会像现在这样隆重这样完美么?

男人们,你们忏悔吧!否则我也不跟你们说话,只跟俺老公说话了呵!

附参考文献:

1.蒋薛,唐存正:《唐群英评传》,湖南出版社1995年版;

2.高大伦,范勇编译:《中国女性史》,四川大学出版社1987年版;

3.政协衡阳市委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衡阳文史·第12辑·一代女魂》,1992年;

4.罗湘英:《唐群英研究文集》,1998年;

5.曾纪泽:《曾纪泽集》,岳麓书社2008年版;

6.柳亚子:《磨剑室诗词集·上》,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

7.王世安:《二十年来的唐群英研究》,《贵族文史丛刊》2002(3);

8.李细珠:《性别冲突与民初政治民主化的限度:以民初女子参政权案为例》,《历史研究》2005(4);

9.李奇志:《清末民初“英雌”及其相关概念族群的生成及其意义》,《湖北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1);

10.中华全国妇女联合会妇女运动历史研究室:《中国妇女运动历史资料(1840-1918)》,中国妇女出版社1991年版;

11.陈旭麓,郝盛潮:《孙中山集外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

12.章伯锋,李宗一:《北洋军阀·第一卷》,武汉出版社1990年版;

13.张文青:《唐群英大闹<长沙日报>》,《文史博览》,2003年第8期。 Uw7El59fd27hw/m937DDfUGFcXdi7Wvo4v/tOOm7+kGL8aLYCQJgF0eRUNjRQ3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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