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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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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士闻道,堇(jǐn)能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弗笑,不足以为道。

上乘之士听闻了道,竭尽所能地奉行。中乘之士听闻了道,有时能放在心上,有时就忘之脑后。下乘之士听闻了道,哈哈大笑。如果他不笑,道也就不足以成为道了。

是以建言有之曰:

所以早就有这样的说法:

明道如费,进道如退,夷道如纇(lèi)。

正理听起来好像违背了常理。进取之道好像使人后退,平顺之道好像有诸多阻碍。

上德如浴(gǔ),大白如辱,广德如不足。

最崇高的德,好像溪谷一般低下;最纯净的洁白,好像遭到玷污;最宽广的德,好像有所不足。

建德如偷,质真如渝(yú)。

最具建树的德,好像懈怠偷安;最纯真的本质,好像污浊浑蒙。

大方无隅,大器免成,大音希声。

最大的方正没有直角,最大的器物不会固定成形,最大的音律听不到它的声调。

天象无形,道褒(bāo)无名。

至高无上的天没有具体形象,至大广博的道没有声誉名号。

夫唯道,善始且善成。

只有道,善于造生万物,且善于成就万物。

上士:上乘有识之人。士,古代对人的美称,指有学识之人。本处“上士”“下士”并不是指等级地位上的差别,而是就认知水平上的高低而言。

堇能行之:竭尽所能而为之。堇,少、不够,用尽。能,能力。笃信不疑才能发挥全部能力。从上士“笃信不疑”,到中士“半信半疑”,再到下士“完全不信”,呈递降的次序。 此处原文残缺,据乙本补。北大本作“堇能行”,郭简本作“堇能行于其中”,通行本作“勤而行之”。

若存若亡:若有若无、时信时疑。存,存心、留意。亡,丢失、遗忘。

建言:已经存在的言论,早已有之的说法。建,树立、成立。

明道如费:以光明指代正理,正确的道理听起来好像是谬误(违背常理)。 “费”,原文残缺,乙本作“费”,通“悖”,谬误;郭简本作‘孛’,为“悖”之本字;北大本作“沬”,通“昧”。

纇:本义指丝上的小疙瘩,形容不平顺、不丝滑。

上德如浴:最崇高的德如山谷般低下。上德,崇高之德。浴,同“谷”,两山之间容纳水流的地带,水流源源不竭而谷从不盈满。形容低下、深广。

辱:玷污,形容污浊。

建德如偷:有建树之德好像懈怠偷安,无所作为。建,树立、成立。这里用作形容词,指具有建树的、有所成就的。偷,苟且、懈怠。

质真如渝:最纯真的本质,好似污浊浑蒙。渝,水从洁净变为污浊,常用来形容改变、违背。

隅:角落、直角,形容刚直。

大器免成:最大的器物不会固定成型,因此它的作用不会穷尽(成了器物,作用反而固定了)。 北大本作“勉”,通“免”;郭简本作“曼”,通“无”;传世本均作“晚”。

大音希声:形容声音空洞,听不到具体内容,即无声。希,本义指麻布织得不密,空洞很大。声与音本义不同。“声”按照一定的规律组合起来,才成为“音”。因此,“声”是“音”存在的前提条件,同时也是对“音”的最大局限。而真正的大音,已经超脱出“声”的局限,故而无声。

天象无形:至高无上的天没有具体形象。古人认为天是万物的主宰,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没有可与之相匹合的存在,故独立为一,覆盖一切有形。 原文残损,据乙本补。北大本、郭简本同作“天”,传世本均作“大”。

道褒无名:至大广博的道没有声誉名号。由“天象无形”引出“道褒无名”,由“天”而至“道”,由“形”而至“名”。褒,本指衣襟宽大,引申为宽、广, 北大本作“殷”,义同“褒”。通行本作“隐”,与“褒”义相反。

善始且善成:善于孕育与成就万物。始,孕育、滋生,指万物由“无”而至“有”的过程。成,长成、成熟,指万物由有形而至定形的过程。物形一旦固定,也便成了死物,故“成”又有“终”之义。 通行本作“善贷且成”。

本章老子指出了并不是所有人闻“道”后都能接受,主要还是社会上流行浮华的东西已经太久了,人们现实中的追求跟本书所提倡的观点是冲突的。就比如上一章中,老子要求大家要做石头而不是玉石,可世俗中大家不都是追求做高贵的玉石吗?所以才会有了第二段中“明道如费,进道如退……”的描述,做石头就是“明道”“进道”,可是在很多人看来,这就是违背常理的,是退步的。

所以下士们会本能地对这种观点嗤之以鼻,但也正是因为只有极少数人能理解,它才是“道”。

注定有一部分人无法领略“道”

作为地位尊贵的君王,作为有机会听闻大道的有识之人,面对“道”有三种表现,分别为“上士闻道”“中士闻道”“下士闻道”。

作为有德之君,作为修行有成的有道者,得到“德”又有三种现象,分别为“上德如谷”“广德如不足”“建德如偷”。

“上德”为何如空谷?因为“上德不德”,好像未有建树;“上德无为”,好像无所作为。一事无成而又不图上进,正如空谷一般空虚低下。

“大白”为何如污辱?正如“高”需要以“下”为基础,“贵”需要以“贱”为根本,“白”同样需要“黑”来容盛。脱离了“下”的“高”,必将很快跌落;脱离了“贱”的“贵”,必将很快颠覆。所以大的洁白始终有黑作为底色,就像“有”始终有“无”来容纳一样,看上去如同玷染了污垢。

“广德”为何如不足?因为大成若缺,大盈若盅,德广大而永不盈满,从来都有空虚来容盛着它,故状若不足。

“建德”为何如偷安?因为“成功而弗居”,因为“不欲见贤”,故功成不显其名,好像苟且无争,一无所求。

《庄子·在宥》篇上说,黄帝曾问道于广成子,向广成子请教如何用道治理天下:“我听说先生已经通达大道,想向先生请教大道的精华。如何能取天地精气为用,让粮食丰产养育百姓?如何能取阴阳之气为用,让众生顺心如意地生长?”

广成子答:“你想求取的,是万事万物的根本;你想主宰的,却是万事万物的残余。又怎么能与你谈论大道?”

这就好像拥有李白的诗才,却只想拿来摆摊卖艺;具备通天的手段,却只想用来表演技巧。心窍都不通,又如何能闻道?

黄帝醒悟,回去之后弃置朝政,筑起清心寂智的静室,铺着洁白无染的茅草,谢绝交往独居三个月,再次前往求教广成子,膝行而问:“如何治理自身,才能久视长生?”

此前只问治理天下,如今却问治理自身,广成子反而急速起身,说:“问得好啊!来,我告诉给你至道。”

一番教导,其实归根结底两个字:清静。

黄帝可谓上士。

《庄子·逍遥游》篇说,肩吾向连叔求教:“我从接舆那里听到谈话,大话连篇,没有边际,让我十分惊恐,就好像天上的银河没有边际,实在是太不近情理了。”

连叔问:“他说的是些什么呢?”

肩吾转述道:“‘遥远的姑射山上,住着一位神人,皮肤润白像冰雪,体态柔美如处女,不食五谷,吸清风饮甘露,乘云气驾飞龙,遨游于四海之外。他的神情那么专注,使得世间万物不受病害,年年五谷丰登。’我认为这全是虚妄之言,一点也不可信。”

连叔听后说:“是呀!对于瞎子没法同他们欣赏花纹和色彩,对于聋子没法同他们聆听钟鼓的乐声。难道只有形体上的聋与瞎吗?思想上也有聋和瞎啊!这话说的就是你肩吾。”

肩吾可谓下士。

闻道,如果不能超脱物的形质之所限,不能弃绝外在名象之所累,则天门不开。那些天门不开之人,闻光明之道,只以为是昏聩之言;闻进取之道,只以为是倒退之说;闻平顺之道,只以为是阻碍之论。

故而常有人认为道家“无为”之说是消极,却不知唯有“无为”方可以无所不能为,这才是最大的进取。也有人说道家让百姓达到“无知无欲”是在愚民,却不知不需要用智巧来谋生存,才是真正的幸福;内心满足到没有过多的欲望,才是真正的富足。所以道家“绝圣弃智”不是在反智,“小国寡民”也不是要让社会倒退至原始,因为在真正的治世,百姓都是淳朴而无机心的,安定而不用背井离乡的。

大鹏在往南方之海迁徙时,水面激起三千里高的浪,羽翼拍起旋风,扶摇直上九万里高空,去时乘的是六月的风。小泽里的麻雀却嘲笑大鹏道:“它还要飞到哪里去呢?我跳起来扑腾着往上飞,不过几丈高就落下来,在蓬蒿丛中自由翱翔,这已经是极好的飞行了,而它还要飞到哪里去呢?”这就是“小”对“大”做出的评判了。

被自己的认知所局限,也就只能在局限范围内视听,超出了认知范围之外,就相当于耳聋眼瞎了。“天象无形”“大音希声”,有局限之“小”面对无局限之“大”,不就相当于瞎子和聋子吗?

最纯真的品质好像污浊,因为不曾被漂洗,不曾被矫饰,看起来反而像是蒙污染尘,然而这正是它未被污染的本色。纯素自然,是谓“质真”。

最大的方正没有边角,如果看到它的边角,也就意味着它的边界已经到达,边界之外就是比它更大的,它又如何能算是大呢?道不被天地四方所约束,故“大方无隅”。

最大的器物不会被塑造完成,因为完成也就意味着终结,就此固定下来而失去更进一步的可能,便不能称之为大了。道不被器物成品所限制,故“大器免成”。

最大的音律听不到它的声调。音是声相和而起,声如果固定下来有了阶调,音也就同时有了局限,不能称之为大。真正的大音是天籁之音,而天籁无声。道不被声调音阶所制约,故“大音希声”。

道不被万物类象所框定,故“天象无形”。

道不被名号声誉所限定,故“道褒无名”。 biuJALcjJP1qdjtlYKd2Ob1r2OVuohis3c14hAO0CtBEHje4H0d88dbFsx6Ul3f4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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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也者,道之动也。弱也者,道之用也。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事物呈现出“反”的形态,是道在运作发动;事物呈现出“弱”的形态,是道在发挥功用。天下万物生于有形有质,有形有质生于无形无质。

反:相反、对立,这里作动词用,指反转,使达到相反的状态。一说“反”同“返”,回返、回归之义。

动:发动,发作。

弱:柔弱,这里作动词用,使达到柔弱的状态。

用:发挥功能,产生作用。

天下之物:天下的事物。通行本作“天下万物”。

有:具有实质的事物,一般指物质性的存在,无论是有形(看得见),有质(触得着),还是有声的事物(听得到),均属于“有”。

无:没有实质的事物,一般指精神性的存在,既无形,又无质,又无声的事物,均属于“无”。

本章指出了与“道”相关的三个重要概念——反、弱、无。

和我们通俗中的概念不同,在老子的思想体系里,这三者完全都是正向的。比如反,代表着突破(而非循环、起伏),从无到有的突破,从有限到无限的突破,和我们概念中的“物极必反”也并不相同;弱则代表着生机,万事万物初始的状态;无,则是宇宙的母体,创造了“有”。

一、通过“反”打破自身局限

当我们听闻与自己认知完全相反的言论时,不要忙于否定排斥,因为这很有可能是打破自身局限的契机。小的方面,有“闻过则喜”,通过别人指出过错,从而完善自身。大的方面,有“反思则悟”,通过主动转换思维方式,从不同的角度深入,从而提升自我。

唐太宗李世民有一句名言:“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朕常保此三镜,以防己过。”贞观十八年,李世民对群臣道:“现在朕想听听自己有何过失,你们要畅所欲言,专谈我的缺点。”长孙无忌等大臣都说:“陛下以恩德教化,使天下太平,有何过失?”侍中刘洎却说:“陛下圣德,确如长孙无忌所言,但近来有人上书,陛下觉得不称心,当面诘难,使上书者惭愧退下,这不是褒奖进言之路。”太宗听后,高兴地表示:“你说得对,我一定改正。”这便是“闻过则喜”,因为又找到了进步提升的空间。

《说苑》记载了这样的故事:春秋时有一个叫高缭的人,在齐国的宰相晏子手下做了三年官,从未出什么差错,却被晏子辞退。随从劝谏晏子说:“高缭跟随您三年,您不但没给他职位,还要辞退他,似乎不合道义。”晏子解释说:“我是一个才识浅薄的人,要靠众人监督提醒才能立足。高缭跟随了我三年,却从未指出过我的缺点错误,所以我将他辞去。”

每个人眼中的世界不同,因为具备不同的世界观。当我们的认知发生重大改变时,眼中的世界也会随之而变,就像世间万物遵从的规则发生了突变。规则发生变化的时候,“道”的运作才会被我们所把握,否则我们只能“日用而不知”。

人也是一样,当自身得到突破之后,就会到达另一种全新的状态,在状态的改变之中,就能直观感受到道的运作。所谓修行,便是不断在这个过程中,捉摸到道。人为何往往在经历人生巨变后才能大彻大悟,原因也在于此。

所以突破主观自见的限制,多了解不同的视角,有助于捕捉道的端倪。而了解其他视角必备的一个前提,便是愿意放下自己的立场,削弱自己的主观,即持守“柔弱”,老子所谓“圣人恒无心,以百姓之心为心”。“无心”,方能与人和同,进而取人为用。

二、有生于无

“有心”与“有心”之间,永远都存在隔阂而不能相融。唯有“无心”,可接纳“有心”,可制服“有心”。

《庄子》讲了一个著名的“空船理论”,说:“乘船渡河,突然有条空船碰撞过来,即使心地最狭隘、性子最暴躁的人也不会发怒;倘若有人在那条船上,就会人人大呼:‘撑开,后退!’呼喊一次没有回应,呼喊第二次也没有回应,喊第三次必定会骂声不绝。刚才不发脾气而现在发怒,是因为刚才船是空的而今却有人在船上。”

“有心”只有遇到“无心”,才能被其容纳,才愿意归顺于他,故而可以驾驭万千“有心”的,只能是“无心”。“无”生“有”,“有”生万物,万物统归摄于“无”。 rMDcI7iDFDesreurNgLKNa1NUU/BGRkuD+eVfuHWV+8JbgIBWOQRIpgRo+9Rtr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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