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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冶长第五
知人

《公冶长》至《述而》三篇讲人才方面的问题,分别讲知人、用人和育人。《公冶长》篇讲“知人”的问题,共讲了五个问题:何谓知人、如何知人、社会需要什么样的人、该做怎样的人及自知之明。

一 何谓知人

第一章到第九章讲“知人”的态度。

(一)知人是对一个人真实的看法

第一章与第二章在讲“知人”不是对人一般性的评价,而是指真正的了解。

【原文】

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

【试译】

孔子评价公冶长:这个人可以嫁给他。虽然被关进监狱,但并不是因为他有罪。孔子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

公冶长字子长,是齐国人,他因何事入狱历史上并无记载。作为老师,在弟子坐牢的情况下能为其说句公道话就已经不错了,孔子还将女儿嫁给他,可见他用自己的行动表明公冶长坐牢并不影响他的德行,说明孔子的认可是真正的认可。这一章的点睛之笔是最后一句,人说了什么不重要,做了什么才重要。

【原文】

子谓南容: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

【试译】

孔子评价南容:在好的社会环境中会有所成就,在不好的社会环境中能够免受灾祸。孔子把自己哥哥的女儿嫁给了他。

南容名南宫适,字子容,人非常优秀,孔子对这位学生评价很高。人都会称赞别人,即使心底里并不认可,但出于礼貌也会称赞别人,这是我们中国人的一贯作风。但这样一来,人们就很难知道所听到的是称赞还是客套。尤其是作为老师,对于弟子可能会为了鼓励而赞赏,也可能为了激励而贬低,所以其评价未必会令外人相信。而此处所举的例子表明孔子对于弟子的评价不是口头上的,而是行动上的,行动可以证明其评价是真心的。

(二)关于优点的评价

第三章到第六章讲孔子对于弟子优点的态度。

1.孔子对弟子的优点从不吝啬赞美
【原文】

子谓子贱:君子哉若人!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

【试译】

孔子评论宓子贱:这个人是个君子啊!如果鲁国没有君子,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宓子贱,名不齐,比孔子小三十岁。他曾经到单这个地方做官,治理得很好。《论语》中记载了较多孔子对于弟子不足的评述,那是不是说孔子是个吹毛求疵的人呢?不是的,孔子只是实事求是地指出弟子的不足而已。而对于弟子的优秀,孔子从来都是不吝赞美的。

2.孔子并不随意赞美
【原文】

子贡问曰:赐也何如?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琏也。

【试译】

子贡问道:我这个人怎么样?孔子说:你好比是一个器皿。子贡又问:是什么样的器皿?孔子说:可置于庙堂之上的玉器——瑚琏。

子贡觉得自己的学问各方面都已经很不错了,所以请老师给予评价。人常常会想知道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和看法,这是正常人的心态,但从做学问的角度来说,这属于“有我”的心态,修为还不够,孔子“绝四”其中之一就是“毋我”。即使你想知道别人对你的评价,也不应主动去问,而要等待时机。“有我”的境界已需进一步提高;主动向别人发问,层次又降了一层;在老师评价之后再次追问,则再降一层。

子贡是弟子中非常优秀的,世人对于子贡相当认可,在当时有人认为子贡比孔子还优秀。对于这么优秀的一个弟子,要想找到他的优点称赞几句是非常容易的,但是孔子并没有。孔子对子贡的评价首先是让子贡不满意的,因为“君子不器”,孔子说他“器”,即其尚未达到君子的境界。孔子告诉他虽然你的学识能力都不错,但定位还是低了,把自己固化了,指出他最大的问题。但孔子也讲,子贡虽然是“器”,但并非一般之“器”,是“器”中上品。这个例子意在表明,孔子虽然会真心赞美弟子,但并不盲目跟从世俗的看法。

3.孔子的评价不随波逐流
【原文】

或曰:雍也,仁而不佞。子曰:焉用佞?御人以口给,屡憎于人。不知其仁焉用佞?

【试译】

有人说:冉雍这个人,品德可称得上仁,但口才不够好。孔子说:他哪里需要那么好的口才呢?管理别人只靠口舌之利,时间长了会被人憎恶。你不了解冉雍的仁到了什么境界,这样的境界哪里还需要依靠口才呢?

冉雍之才是君王之才,因此孔子对他的评价是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的。对君王来说,治理国家最主要的是仁德,否则如果只是口才很好,能够把不好的事情说得很好,把不对的事情说得似乎很有道理,那百姓可就要受苦了。有人把“不知其仁焉用佞”译为“我不知道他的仁,但他不需要太好的口才”,意为孔子谦虚地说自己的弟子虽然还没达到仁的境界,但并不太需要好口才的辅助。这恐非孔子本意,因为孔子认为冉雍有君王之才,充分认可冉雍的仁,包括此处谈论冉雍的那个人也认为冉雍够得上仁,但还欠缺好的口才。而孔子告诉他,如果冉雍达到了仁的境界,已经不再需要太多口才方面的技巧了。此处的“不知其仁”是说对方的,意思是“你还没有真正了解他的仁”。此处举冉雍的例子是从另一方面说明孔子对弟子的评价不随波逐流。别人都认为口才不好是冉雍的不足,而孔子知道这对冉雍来说并不算缺点。

4.孔子的看法经得起实践检验
【原文】

子使漆雕开仕。对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说。

【试译】

孔子委派漆雕开去做官。漆雕开认真回答说:我对此还没有信心。孔子很高兴。

“说”同“悦”。漆雕开字子开,是孔子的弟子。普通人都想做官,他能在官位送上门的时候主动拒绝,修养虽不能说已经达到伯夷、叔齐的境界,也很难得了。此处举这个例子,是因为前面讲到了大家都认为子贡很优秀,但孔子认为其不够优秀;别人认为冉雍有缺点,孔子认为那不是缺点。那么孔子的看法对不对呢?实践是最好的证明,此处即是证明。孔子知道漆雕开不愿意做官,而漆雕开的行为确实反映了不愿做官的性格,证明孔子看人是很准的。

(三)关于缺点的评价

第七章到第九章在讲孔子对于弟子不足的态度。

1.孔子了解弟子的不足
【原文】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子路闻之喜。子曰: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材。

【试译】

孔子说:如果正义施行不了,只能乘木筏去海上漂泊,能和我一起去的不就应当是子路吗?子路听了很高兴。孔子说:子路这个人,崇尚勇力,自我意识过强,没有什么大用处。

“好勇过我”一语,前人多将其解释为“好勇超过了孔子”,这一解释似有不当,孔子为什么会用自己来和子路的性格比较呢?孔子是想说自己也很勇,但子路更勇?孔子的性格温、良、恭、俭、让,这种性格的人是不会随便拿自己来和别人比的。且孔子的性格与子路的性格完全不一样,二者也不具有可比性。“好勇”“过我”是两方面的意思。“好勇”是说子路崇尚勇,从子路的行为也可以看出。卫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别人唯恐避之不及,而子路却毫不畏惧,冲了进去,确实可担得上这个“勇”字。“我”在这里的意思是“自我”的意思,“过我”即“过于自我”之意。子路的自我之心太重,在卫国之乱中临死时要求把帽子戴正,对形象的看重超过了生命。“好勇,过我”是说子路太过于崇尚勇力,又过于以自我为中心,这样的人难堪大用。此处以子路为例,说明孔子对弟子的不足也是充分了解的。

2.在外人面前并不讳言弟子的不足
【原文】

孟武伯问: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又问。子曰: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带立于朝,可使与宾客言也,不知其仁也。

【试译】

孟武伯问道:子路可以称得上仁吗?孔子说:不知道。孟武伯又请他详细说一下。孔子说:子路呢,对于一个千乘之国来说,可让他负责军事和税赋,但没看到他达到仁的境界。孟武伯又问:冉求如何?孔子说:冉求呢,对于一个千室之邑或者百乘之家,可以做政务主管,没看到他达到仁的境界。孟武伯再问:公西赤怎么样?孔子说:公西赤呢,可以穿着朝服站在朝堂之上,负责与他邦使臣交谈,没看到他达到仁的境界。

通常外人问起,老师都会夸奖自己的弟子,而对弟子的不足有所隐瞒,但孔子并不这样做。有人认为由于对方是孟武伯,这个老板有问题,孔子不想让弟子去为他做事才这样说,但是如果换一个人来问,假设是鲁哀公问孔子,难道孔子对于弟子的缺点就不讲了吗?应该不会,其回答是不会变的。此处举这个例子就是说明孔子对弟子的不足是很坦然的,人都有不足,何必遮遮掩掩呢?

3.对于弟子本人亦不回避
【原文】

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

【试译】

孔子问子贡说:你和颜回谁更强?子贡正式回答道:我哪里敢和颜回相比?颜回听到一分可以知道十分,我最多只能懂两分而已。孔子说:是比不上啊,我和你都比不上他。

单独看这一章,会让人感觉孔子的发问似有不当之处,因为这种问法让子贡没得选择。子贡不可能说自己比颜回强,而只能承认自己不如颜回。但子贡的回答确也谦虚而不虚伪,有君子风范。人出于礼貌,都会讲别人比自己强,但要能实实在在地说出别人的优点,那才是真正的谦虚,否则就只是客套。此处举这个例子,是在讲孔子如何引导弟子直面自己的不足,孔子自己就能够面对自己的不足,坦然承认自己也不如颜回,身教胜于言传。

二 如何知人

第十章到第十九章在讲该如何去评价一个人。

(一)评价方法

第十章到第十三章讲评价他人要有科学的方法。

1.表面上的问题不一定是问题
【原文】

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于予与何诛?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

【试译】

宰我白天睡觉。孔子说:烂了的木头不可再用于雕琢,质量不好的墙粉刷得再漂亮也没有用。对于宰我我又何必去批评呢?孔子说:以前我对于别人,听他的话语就相信他能做到;现在我对于别人,听他的话语之后还要考察他的行为。我正是从宰我这里改为这样。

宰我身体不好,所以才在白天睡觉。孔子对此是清楚的,所以他讲既然宰我的身体状况不允许,那就不能对其要求过高。“朽木不可雕也”一句并不是在批评宰我,孔子“温、良、恭、俭、让”,哪会随便张口就指责别人呢?白天睡觉给人感觉是偷懒,算是缺点,但对于宰我来说则不同。此处举这个例子,意思是对于有些表面上看起来很明显的缺点,如果真正了解其原因,就会知道那并不应当算作缺点。

2.看不到问题并非没有问题
【原文】

子曰:吾未见刚者。或对曰:申枨。子曰:枨也欲,焉得刚?

【试译】

孔子说:我没有见到真正可以称为刚的人。有人回答说:申枨。孔子说:申枨有欲望,哪里能做到刚呢。

《论语》关于回答君王问题时用的都是“对曰”,表明态度非常正式。此处也使用了“对”字,表明回答问题的人是经过仔细考虑的,回答非常正式。回答问题的人是谁,《论语》中没有写,应当是孔子的弟子,他对同学们都很了解,在心中对各位同学进行了一番比较,最后提出了申枨这个人。既然是孔子的弟子,为什么不写名字,而只用了一个“或”来代表呢?应该不是记载的人记不清了,因为连态度都记得这么清楚,不可能不记得是谁说的。此处可以看出《论语》不记载无用的信息,即使回答问题的人是子路,这个身份没有意义,那也不作记载。关于申枨这个人,并没有详细记载,有人说他是申续,有人说他就是《史记·仲尼弟子列传》中的申党。

此处举这个例子,是在讲要善于去发现。人的品质是内在的,判断内在的品质要靠外在的表现,但并非所有的品质都会明显地表露出来,要从各个方面去考察人的品质。发现是一种能力,对于申枨,弟子们普遍认为他具有“刚”的品质,这应当缘于申枨平时的表现。对于“刚”的品质,弟子们所观察的是其行为中“刚”的表现,而孔子并不是这样,他所考察的是“欲”的方面。无欲则刚,如果一个人在金钱、权力等任何一方面欲望比较强烈,那就难以抵制来自这方面的诱惑,一旦面临诱惑便会屈身事之。正如孟子所言: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宫室之美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妻妾之奉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所识穷乏者得我而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谓失其本心。

3.不可脱离实际
【原文】

子贡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子曰:赐也,非尔所及也。

【试译】

子贡说:我不希望别人强加给我的东西,我也希望不要强加给别人。孔子说:子贡啊,这不是你所能做到的啊。

孔子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我们生活在这个社会当中,有些东西是整个社会的力量强加给你的,而又逼迫你把它强加给别人。虽然你和别人都不喜欢,但却不是你可以摆脱的,这就是社会的力量。此处举这一例子,意在讲对优点与缺点的界定都不能脱离社会现实,不可求全责备,过于理想化,以完美的要求去衡量别人。人在评价他人时,容易只看这个人自身的行为,只注重这个人的“元”,而《论语》从来都认为“亨”比“元”更重要,不要单独去看行为,而要看在社会环境下的行为,这样才能作出准确的评价。

4.但并非降低标准
【原文】

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

【试译】

子贡说:夫子的言论与行为,是能够听得到的。但夫子关于性与天道的论述,却是很难听得到的。子路曾经听到过,但却无法施行,以至于他很怕再次听到。

这一章前人通常将其分作两章,但这就会使后面一章看起来不知所云。“唯恐有闻”中的“有”同“又”,关于后面一句话,前人通常解释为子路听到一个道理,不去施行,生怕错过别的道理。这一解释似乎在逻辑上存在一些问题,因为任何人都不可能仅仅是听而不去实践,子路不可能始终处于听老师教诲的状态。而如果理解为子路害怕老师教诲,那就干脆不要跟随老师学习了,似也不通。这两句话是紧密相连的,不能分开来看。

此处的“文章”并非我们现在所指代的文字作品,事实上,能称为孔子作品的是比较有限的,主要就是“五经”,《诗》《书》《礼》《易》《春秋》,此处子贡所说的文章不仅是指“五经”,那些美好的言语、思想、行为、举动、待人、处世等表之于外的都可以叫作文章。如果细分,“文”此处指孔子平时的一些言论及其所修编的五经等,“章”是章法,即孔子的行为方式。所以此处的“文章”并不是指孔子写了什么文字作品,而是指孔子的为人处世。包括我们在《论语》中所读到孔子的许多言行,都属于“夫子”之文章的范围,如“入太庙,每事问”等等。

为什么孔子的“性与天道”之言是“不可得而闻”的呢?有人可能会认为,孔子博大精深,他只能教给学生们一部分,而不是全部。但是大家别忘了,在《论语》中孔子可是说过“二三子,吾无隐乎尔”的,他对弟子们可是没有保留的,难道这两句话之间有矛盾吗?虽然这两句话出现在不同的篇次当中,可能由不同的人来编纂,但《论语》一定是经过统一核稿的,编纂者不会简单地各自为政。又或是因为“子不语怪力乱神”,所以他不讲“性与天道”?这也不对,因为“怪力乱神”和“性与天道”比起来层次相差得太远了。

这两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性与天道”就是生命和宇宙的问题,属于形而上的范畴,合在一起可以称为“道”。“道”分为两个部分,自身的问题即性,外部的问题即天,所以性与天道即道也。道是“不可言”的,不是不讲,是不该讲,也没有办法讲。道是靠悟的,不是靠教的,即使是孔子也没有办法教。所以对于这些内容,通常孔子是不讲的,尤其对孔子的大多数弟子来说,孔子知道不该讲,这些东西要靠他们自己去悟。但是对于子路是不同的,因为他的性格有问题,所以孔子希望能够帮助他提高这方面的认识,以改变他的性格,因此曾经给他勉强讲了一些。但子路听不明白,也接受不了,更无法实践,搞得像邯郸学步一样,连原来的行事方式也不会了,所以他才会很怕再次听到。所以“子路有闻”的对象就是“性与天道”,“未之能行”的也是这方面的道理,其“唯恐有闻”的还是“性与天道”。如果是讲兵法,凭子路对军事的兴趣,一定学起来孜孜不倦,怎么可能“唯恐有闻”呢。这里讲的是子路最大的问题,他是一个性格有缺陷的人,孔子想帮助他改正他却不肯受教,这样的问题是人最大的不足,“过而不改,是谓过矣”。

此处举这个例子,是在讲虽然我们评价一个人的时候不能脱离实际,但不脱离实际并不意味着要屈从于世俗的眼光,而是可以提出更高的标准,否则社会将难以进步。

(二)要善于发现优点

第十四到第十六章讲人的优点。此处关于优点的三个方面与《学而》篇中学的目标是对应的,与下文中关于不足的三个方面也是对应的。

1.自身修为好
【原文】

子贡问曰:孔文子何以谓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

【试译】

子贡问孔子说:孔文子为什么可以用“文”为谥号?孔子说:聪敏好学,谦虚地向别人请教,所以谥号为“文”。

孔文子是卫国的大夫孔圉,“文”是他的谥号。历史上能获谥“文”是对人极高的评价,所以子贡才有此一问。关于“不耻下问”一语,前人一般都认为是指不耻于向地位或学问不如自己的人请教,这样理解似乎有一个问题,对于那些做不到“不耻下问”的人,是不是在向别人请教之前都会先比较一下,看对方是否比自己强,如果对方在地位或学问上高于自己就请教,否则就不请教了,因为耻于“下问”。其实“下问”是一种态度,做学问的态度,而其中的“下”并不必然代表双方之间的地位或学问之间的差异,而是一种姿态或心态,放下身段向别人请教,其在问的时候把自己置于很低的位置,说明其态度很谦虚,无关对方身份和地位的高低。

2.对社会有贡献
【原文】

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

【试译】

孔子评论子产:有君子的品格,可以归纳为四点,他自身性格谦和,侍奉君主很恭敬,供养百姓使其受益,驾驭百姓时恪守自己的责任。

子产是郑国的执政大臣,孔子对他评价甚高。此处孔子对他的评价与《学而》篇中对于“道千乘之国”之人的标准是高度一致的——“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而且还加上自身谦和的特点,确实是良臣的典范。

3.真正融入社会
【原文】

子曰:晏平仲善与人交,久而敬之。

【试译】

孔子说:晏子善于与人交往,时间越久越令人尊敬。

晏子名婴,字平仲,是齐国大夫,先后辅佐过齐国三代君主都很受重用。他有很多优点,能力水平很强,在出使楚国时立下大功;忠君爱国,齐庄公被崔杼杀死,他冒着生命危险进入崔杼家中伏尸而哭,礼成而去;善于识人用人,把自己的车夫培养成为大夫。而对于这些优点,《论语》都没有讲,其对晏子最赞赏的是他的与人交往。此处虽然引用的是孔子对晏子的评价,但并不表明孔子对晏子只认可这一点。孔子在齐国住过一段时间,与晏子有过交往,相互之间都比较了解。晏子认为孔子并不能真正帮助齐国强大起来,所以不建议齐景公启用孔子,但孔子并不怨恨晏子,因为他是在为国家考虑,大家只是意见有分歧而已。孔子对于晏子其他方面未必就不赞成,《论语》没有记载那些内容是因为不需要使用那些内容,因此只引用了孔子关于晏子善于交往的评价。

这里所举的三个例子,分别针对修为(元)、做事(利)、交往(亨),把这三个方面的优点(贞)都讲出来,意在表明对于别人的优点,主要可以从自我修为方面、治国理政方面以及与人交往等三个方面进行考察。

(三)也要能够看到不足

第十七到第十九章讲缺点问题,由于使用的都是外人的例子,所以在度的把握上就很重要。孔门始终秉承“恶言人之恶”的理念,所以在讲别人不足的时候是非常注意的。

1.自身修为不够
【原文】

子曰:臧文仲居蔡,山节藻棁,何如其知也?

【试译】

孔子说:臧文仲为玳瑁盖了一间屋子,装修得非常奢侈,哪里符合他的智慧呢?

臧文仲是鲁国的大夫,姓臧孙,名辰。蔡指的是玳瑁,也就是大乌龟的壳,古人用于占卜。臧文仲得到了一个大的玳瑁,觉得很珍贵,就把它收藏起来,而且为它盖了一间屋子,如此奢侈的做法是不应该的。老子言: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此处有批评臧文仲之意,但如同前面批评管仲一样,语气很委婉,说其做法与其智慧不匹配,不符合他应有的层次,体现了“恶言人之恶”的理念。

2.未能在社会上真正发挥作用
【原文】

子张问曰: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已之无愠色,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崔子弑齐君,陈文子有马十乘,弃而违之。至于他邦,则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之一邦,则又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

【试译】

子张问道:令尹子文多次出任令尹,没有喜形于色,多次被免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原来的政务都一定告诉接任的令尹,怎么样?孔子说:可以称得上忠。子张问:算得上仁吗?孔子说:他还不知道什么是仁,哪里能达到仁的境界?

子张又问:崔杼杀死了齐庄公,陈文子有十辆马车,全都抛下而离开。到了别的国家,就说:这里的人和我国大夫崔子一样。再次离开。又到了另一个国家,又说:这里的人还是和我国大夫崔子一样。又一次离开。怎么样?孔子说:可以称得上清。子张问:算得上仁吗?孔子说:他还不知道什么是仁,哪里能达到仁的境界?

令尹子文是楚国的名相,姓斗,名谷于菟。他在楚国做了二十八年令尹,其中几次被免,但均无怨言,能做到这一点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但是为什么孔子说他最多只能算是忠,还谈不到仁,因为其做法对楚国和百姓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意义,只是成就了自己的名声而已。此处的“未知”,孔子表面上的意思是“我不知道”,而实际的意思是“他不知道”。其实孔子内心对于令尹子文是有负面评价的,但因为他是一个“恶言人之恶”的人,即使内心对别人有意见也不会轻易讲出来,所以只说其修为尚未达到仁的境界。《论语》对他的看法没有在这里直接说,而是分散到其他篇次当中。前文《里仁》篇中已经讲过:“事君数,斯辱矣”,反复当官本身就是耻辱,当然还远没有达到仁的境界。他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呢?《微子》篇中提到“柳下惠为士师,三黜”,柳下惠的情况与令尹子文情况相似,但《论语》对他是赞赏的,认为几次被免的责任不在于他,因为他走的是“直道”。两处相对比,令尹子文之所以成为反面典型,问题就是他缺少柳下惠那种“直”的品格,所以,结合后文来看,令尹子文的问题就是不“直”。《论语》的这种安排,使得人们单独看这一章的时候,似乎是在夸赞令尹子文,其虽未达到仁的境界,但表现也已经非常不错了。可如果结合前后文来看,就知道实际是在批评他,可见其安排之妙。两个例子相隔这么远,就是不想把对人的批评表现得太明显。《论语》对孔门以外之人的缺点不得不说的时候,会尽量说得隐晦一点。这也体现了《论语》的言行合一。如果一方面讲“恶言人之恶”,同时孔子又带领弟子们对别人毫不客气地指责,那就出现矛盾了。这就如同汉伏波将军马援写信给两个侄子的时候,告诉他们不要说别人的坏话,信中提到了侄子们的两名上司,对他们都是正面评价,没有一句批评,但其实他们上司有哪些毛病侄子们都是清楚的,可是马援一字不说,这就是身教。

谈到陈文子时涉及当时的两个事件。第一个事件是崔杼弑君,崔杼是齐国的权臣,他杀了齐庄公,臣子杀害自己的君主,被认定为“弑”,说他是犯上作乱。崔杼为什么要杀庄公呢?是因为庄公与崔杼之妻私通,还把崔杼的帽子拿去送人,羞辱了崔杼,后来在崔杼的家中被杀。在这个事件当中,庄公也存在明显的过错,但不管怎样,以下犯上就是不对,所以先把此事定性为“弑君”,但对崔杼又称为“崔子”,这一称呼似又表达了对崔杼的客气。第二个事件是后来的田氏代齐。陈文子即田文子,是一名阴谋家,他的后代篡夺了齐国。崔杼弑君后,陈文子抛弃了自己原本在齐国的财富与地位,跑到别的国家,孔子就事论事认为他最多可以称得上“清”,但对于“仁”,他却根本够不上,因为他的做法也只是成全自己的名声,对国家和百姓没有任何帮助。崔杼弑君后,晏子孤身进入崔府,冒着生命危险,枕尸而哭,礼成而去。而陈文子呢,在齐国有较高的地位,但既不自己为庄公报仇,逃亡他国也没有请求哪个国家出兵为庄公报仇,仅仅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清高,同时坏崔杼的名声,最终崔杼一家未得善终,而田家得到了齐国,陈文子只是在耍阴谋,走的也不是“直道”,所以孔子说陈文子连仁是什么都还不知道,怎么能达到仁的境界呢?孔子对于田家的阴谋是看得很清楚的,后来田常在齐国掌权时要攻打鲁国,子贡游说田常时就直接指出他出兵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强大齐国,而是要巩固自己家族在国内的地位,所以劝他与更为强大的吴国开战,以此来控制齐国的政权。最终齐国败给了吴国,而田家却因此而受益,掌控了齐国的大权,最终谋夺了齐国。跟对令尹子文的态度一样,对于陈文子的问题,孔子也没有说出来,但《左传》等书已经把田家的事记下来了,在编纂《论语》的时候,大家已经都知道田家是怎样的了,所以已经不用再讲他的问题了。

3.对社会风气影响不好
【原文】

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

【试译】

季文子做事都要思考三次才付诸实施。孔子听到了,说:思考两次就可以了。

季文子是鲁国的大夫,姓季孙,名行父。我们常说做事情要深思熟虑,但孔子却认为想得太多并不好,这是为什么呢?对于像季文子这样的人来说,能力水平较高,社会经验丰富,他要做一件事,首先会考虑它的必要性、可行性、具体如何操作等等。这些事情都想过一遍之后,再全面考虑一遍看有无漏洞。再继续想下去,常常想的就不是事情本身了,可能就是考虑自身的得失、对自己有没有好处等,有些阴谋的味道,这并不是君子所为,如果大家都这样,整个社会风气就变坏了。但这里要注意,孔子说的对象是季文子这样的人,对于不谙世事的年轻人来说,并不能简单地因为有孔子此言,做事只考虑两次就付诸行动,那可能也是不行的。

以上连续讲了三个人,问题都是“不直”,令尹子文与陈文子的“不直”是其行为,而季文子的“不直”是其思想,即外在与内在的“不直”都讲到了,足见孔子对于“直”这一品格的重视,所以本篇下文中才重点讲了“直”的问题。

既然“恶言人之恶”,那么为什么要把这么多别人的缺点拿来说呢?因为文章写到这里,需要有实例来说明问题,而这些例子则是较为合适的。而此处所讲的三个方面的缺点其实都是与社会风气相关的,这也是孔子所非常注重的问题。此处三章结合前面孔子对于孔文子、子产、晏子三人的赞赏,也正好印证了前文中“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的观点。

三 社会需要什么样的人

第二十章到第二十四章讲社会需要怎样的人才。前三章以宁武子、孔子、伯夷、叔齐代表三种人才的境界,而后两章则在强调人才的关键品质。

第二十章讲第一流的人才——大隐隐于朝。

【原文】

子曰:宁武子,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试译】

孔子说:宁武子这个人,国家有道表现得很聪明,国家无道则表现得很愚钝。他的聪明别人或许可以达得到,他的愚钝却是难以达到的。

宁武子,名俞,是卫国的大夫。能臣干吏一般都能够在国家政治清明时做出一番成就,但在国家政治混乱的时候,则不一定能很好地发挥作用,辞官、放逐甚至被迫害都是常有的事。而宁武子却能够很好地适应局势,表面看起来碌碌无为,但既能自保,又能够默默地为国家做事,能够挽救一些东西,这才是真正的智慧。此处引用孔子对宁武子的评价,告诉大家第一流的人才是什么样的。

第二十一章讲第二流的人才——中隐隐于市。

【原文】

子在陈,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

【试译】

孔子在陈国的时候,说:回去吗?回去吧!我家乡的年轻人豪迈、率真,做事颇有章法,但他们还不知该怎么剪裁。

《史记》中记载孔子是在得知鲁国要迎接他回国时说的这番话。孔子归国之后,鲁哀公等人虽问政于孔子,但最终没有再把治国的实权交到孔子手上,孔子也没有强求,而是一心放在教育上,培养人才,为社会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此处引用孔子欲回国从事教育时的话,意在说像孔子虽没有以执掌政权的方式直接为国家服务,但积极地为社会培养人才,也是对社会非常有价值的。《论语》虽是孔门的作品,但也并非事事都把孔子作为最高标准。事实上,在这个问题上,孔子确实还没达到宁武子的境界,他是“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略逊一筹。事实上,如果孔子当初不让齐国的反间计得逞,不离开鲁国,在鲁国司寇的位置上,可以为鲁国所做的事情更多,这就是他与宁武子之间的差距。

第二十二章讲第三流的人才——小隐隐于野。

【原文】

子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

【试译】

孔子说:伯夷、叔齐具有“不念旧恶”的好名声。把怨这样使用,太少见了。

一般对于这句话的解释是,孔子说:伯夷、叔齐不念旧恶,很少对人有怨恨之心。按《史记》记载,伯夷、叔齐是孤竹君的长子和三子,他们的父亲喜欢叔齐,伯夷为了让位给叔齐,就于父亲去世后主动离开,而叔齐亦不受此位,随即离开。二人前往西岐投奔周文王,但到那里时文王已死,武王兴兵伐纣,兄弟二人扣马而谏未果,进入首阳山,不食周粟而死。二人虽然是孔子所推崇之人,但从行为来看又逊孔子一筹。因为他们既未能很好地服务自己的国家,也未能阻挡武王,只是归隐山林,并未对社会做出什么明显的积极贡献。武王伐纣是不是正义的其实很难讲,子贡对此就说过“天下之恶归焉”的话,即纣王被打败后周人将他过度丑化了,司马迁在《伯夷叔齐列传》中也引用伯夷的歌称武王伐纣为“以暴易暴”。事实上,到商朝末年时,各种社会矛盾已经积累得很深了,不能说都是纣王的责任,武王趁纣王在外征讨、王城守卫空虚之时兴兵伐纣,纣王因回师救援不及才失败。伯夷、叔齐知道武王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但并不赞成他这样做,所以用自己的死为后人留下思考的空间。伯夷、叔齐是不念旧恶之人,不肯食周粟并非表达对周王朝的厌恶,而是表达对真理的坚守,故孔子称之为“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司马迁也在思考其“怨邪?非邪?”

对于这句话,还是有些问题值得思考的。首先,这里的“旧恶”指的是什么?我们可以笼而统之地说谁都会有被人坑害的时候,但是伯夷、叔齐都是王子出身,虽然孤竹国并非大国,但作为王子也是很尊贵的,会有什么人对他们二人施恶行呢?《论语》《史记》中对此都没有记载,难以考证。二人本就是王子,品行俱佳,又不肯争位,互相谦让,本身就很少会和别人结怨,那么又何须通过“不念旧恶”来达到“怨是用希”的效果呢?“怨”是一种负面情绪(不等于恨),“是”是这样的意思,“用”是使用的意思,“希”同“稀”,是稀少的意思。如果把“怨是用希”断为“怨是用,希”,那么从字面上来看,这句话应当解释为“怨这样来使用,太少见了”。这样解释完全是通顺的,只是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

伯夷、叔齐是孔子所推崇的人,被解读成有功利心之人,一定是让人难以接受的,但其实李宗吾先生在《我对于圣人之怀疑》一文中就说过,为什么三代以上有那么多圣人,而三代以后一下就再也没有了,这本身不就是一件奇怪的事吗?其实通过使用“怨”来得到好名声或引领社会风气本身也没什么不好,《老子》云: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恶矣;皆知善,斯不善矣。若没有“怨”,又哪来的“不念旧恶”呢?“怨”本身就是可以拿来用的东西,知道怎么用就是智慧,何必一定把人想象得那么完美呢?

这一部分体现了《论语》的人才观,很多人看到孔子经常提到伯夷、叔齐,就认为那是贤人的代表,但事实上伯夷、叔齐到底为社会做了多大贡献呢?两人本可以“修身、齐家、治国”,却只做到了“修身”,如果这就算第一流的人才,那社会就没有希望了。他们的品质确实比较难得,但并不是最好的。孔子比他们要高出一筹,他心怀天下,一心想复兴礼教,但并非没有提高的空间,他带着那么多弟子周游列国,却不能消除别人对他的疑虑,以至于很多国家都不敢用他,也说明他的智慧尚有不足。而宁武子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对社会有用的人,在动荡的社会中既不迷失自己,又能为国家做一些事,所以《论语》认为这才是第一流的人才。《论语》的人才观体现了作者的公正性,孔子本身很优秀,《论语》如果想把他塑造成为完人并不难,事实上这一点后世的人已经做到了,但《论语》并没有偏私,对孔子给予了公正的评价。

社会所需要的人核心品质就在于正直。第二十三章与第二十四章从反面讲什么是不正直的人。

【原文】

子曰:孰谓微生高直?或乞醯焉,乞诸其邻而与之。

【试译】

孔子说:谁说微生高很直?有人向他讨一杯醋,他到邻居家里要一杯给人家。

微生高,人们都说他很直,相传他与一名女子约在桥下相会,女子未到他就一直等,涨水了也不离开,最后抱着桥柱淹死了。此处用借醋这样一个小的事例,来阐述什么是“直”。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这就是“直”。表面上看,微生高是在想办法帮助别人,但其实不妥,因为这次你借助别人的力量帮助了他,他下次再来要时怎么办?还去找别人要?不妥。告诉他没有,别人可能会认为你有却不想给,反而更不好。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你对别人有求必应,会让其他人难做,久而久之会使社会风气变坏。所以对待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实事求是。这里依然秉持了孔子“恶言人之恶”的理念,尽量不讲别人的缺点,实在没办法了,只讲了“一杯醋”的事。

【原文】

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

【试译】

孔子说:言语迎合、脸色好看、态度客气通常都是虚伪的表现,左丘明不屑于这样,我也不屑于此;隐藏怨意而与人貌合神离地交往,左丘明瞧不起这种做法,我也瞧不起。

二是虚伪阴险。左丘明是《左传》的作者,与孔子是亦师亦友的关系。由于反面的例子不好举,容易得罪人,即便本人已不在了,但其后人还在,所以就干脆不举例了。而且孔子也很少讲别人的问题,想找他这方面的言论也不容易,所以本篇讲到外人的不足时,都是点到为止,讲到具体人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他还没达到一百分,只有九十分”的程度,体现了孔门温良之风。此处这两个例子实际上是说明同一个道理,国家和社会最需要正直的人——“举直措诸枉,则枉者直”。

四 我们该做什么样的人

第二十四章通过师生之间的一番对话,给出了人生的几种选择。

【原文】

颜渊、季路侍。子曰:盍各言尔志?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颜渊曰:愿无伐善,无施劳。子路曰:愿闻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

【试译】

颜回、子路陪在孔子旁。孔子说:何不各自谈谈你们的志向呢?子路说:我愿意把自己的车马、好衣服与志同道合的人分享,全部用掉了也不后悔。颜回说:我希望自己的善不被别人夸耀,也不给别人带来负担。子路说:希望能听听您的志向。孔子说:让老年人得以安顿,志同道合的人相互信任,少年人在关爱下成长。

季路就是子路,他性格比较直,所以老师问的时候他首先发言。子路的志向虽然比较有侠气,不吝啬,但范围有些窄,要那些他看得上的人才行,看不上的就不考虑了。当然,做人做事从自己开始,扩展到身边的人也很不错,不能说这样的志向就不好。子路的意思其实就是要痛痛快快地活一回,跟朋友们享受人生。

颜回的境界则不同。伐是夸耀的意思,颜回的意思是我要做到善,而且是不被人夸耀的善。怎么才能不被人夸耀?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让人知道,让人感觉不出来。这就好比扁鹊对于他家三兄弟的比喻。扁鹊说,他家三兄弟都懂医,大哥的医术最高,他能够在别人的病还没有表现出来的时候就发现,然后把他们治好,别人以为他不会看病;二哥的医术其次,他是在别人的病刚有表现的时候就着手,然后把他们治好,别人以为他只会看小病;我的医术最差,常常是在病人病情很明显的时候才进行治疗,所以人们认为我会看大病。其实扁鹊是以三兄弟比喻医术的三种境界,也是国家治理的境界。所谓“为大将者无赫赫之功”,最好的将领应当通过政治、外交、经济、文化等手段解决问题,不让战争发生,而不是在战争中通过斩将杀敌来立功。颜回的第一个目标是希望能够潜移默化地引导人们向善,让别人在不知不觉中向善的方向发展,虽然是我引导的结果,但却让别人感觉不到。颜回的第二个目标更了不起——无施劳。表面上理解,就是说我不施加劳苦给别人,不给别人带来负担,但这个负担却不是简单的劳动方面的负担。颜回是可以传承孔子学问的人,他所讲的都是学问方面,他所谓不给别人带来负担指的是“在学问方面不给别人造成负担”。美国学者昂格尔在《现代社会中的法律》一书中讲道,伟人们总是给后人留下“历史包袱”,使后人处于困境之中,后人“或者仅仅是伟人们留下的遗产的看管人,或者……以技术上的熟练性在狭小的领域内进行耕耘”。就如《论语》虽然让后世之人更多地了解了孔子,但也给后世之人增加了很多负担,有的人研究孔子的理论有多么正确,有的人则试图找出孔子的问题进行批判,大家都在围绕孔子进行研究,从而限制了做学问的范围,这就是“施劳”。颜回希望自己的学问能够发挥正面的作用,可以对人有所启发,导人向善,但只是启发而已,同时让自己的学问又不成为任何人的负担,不成为别人的包袱,让别人可以自由地追求自己的学问。颜回的境界确实不是常人所能及的。

孔子听了颜回的话以后就知道这个学生的境界已经超过自己了,于是说自己只是想脚踏实地回归社会,做点有益于社会的事情就好。

此处虽然只有短短一段话,却很明确地给出了人生可供选择的几种目标方向。子路的志向是推己及人,从关爱身边的人开始,侠气较重,但亦有较强的社会责任感。颜回则是把学问做到极致,导人向善而不被发现,学问高深却不为所知,在平平淡淡中浸润整个社会。孔子则是从社会需要出发,心系天下。所以,想做什么样的人,作者都已经列举在这里了,任君自选。

五 贵在自知

本篇最后两章在讲自知的问题。自知是对自己全面客观的了解,人最熟悉的应当是自己,但人却并不一定真正了解自己,对于自己有什么缺点、有什么优点,每个人还真不一定清楚。人有的时候很自负,常常觉得天底下自己最行;而有的时候又很自卑,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行。这种心态很多人都会有,所以《学而》篇中才会告诉人们要自重,不能自卑,但也不可太自负。

第二十六章在讲人常常不能面对自己的缺点。

【原文】

子曰:已矣乎!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

【试译】

孔子说:算了吧!我还没见过发现自己的过错就能够在内心自我审判的人。

人们可能觉得自省并不难,但实践中又有几人真的能做到呢?人很难看到自己的问题,不用说发现自己的错误,就算是有人指出了自己的错误,都很难接受,通常是找一大堆理由帮自己解释,并不是我有什么错,而是由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有经验的管理者如果要批评下属,都会把批评的话放到最后来讲,因为你只要讲了批评的话,被批评的人就会在心里开始辩解,你后面说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第二十七章在讲认清自己的优点也不容易。

【原文】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

【试译】

孔子说:在有十户人家的村子里,一定有和我一样忠信的人,只是不如我这般愿意学而已。

人对自己的优点也未必能够发现得很准确。人想客观看待自己是很难的,不仅发现自己的缺点难,连优点也是一样。第一篇“学而”引用曾子的话已经讲过了,君子首重“忠”“信”“习”。别人都认为孔子的优点在于忠与信,其实孔子自己很清楚,具备这样品德的人不在少数,自己最大的优点是好学。孔子身上的优点确实很多,我们可以找出一大堆,但最突出的就是好学。孔子向师襄学琴时,师襄教了他一首曲子,他就反复练习,师襄认为他弹得已经很好了,三次告诉他可以学其他的曲子了,他却不肯停止练习,认为对曲子还没吃透,反复研究不断揣摩,终于体会出这首曲子讲的是文王,令师襄震惊不已,因为这首曲子正是《文王操》。孔子一生向许多人求教过,真正做到学而不厌,孔子的弟子们虽然多数也很好学,但很少有能达到孔子这种程度的,弟子一旦得到孔子的认可之后通常就会很满意了,就如同现在考试得了满分一样,而孔子对自己的要求比老师的要求更高,所以孔子说自己真正区别于他人之处在于好学,可见其自知之明。 xQY/EyZW/gGsjnTDBkRj1TOlZhC+9L9urhJd0S5gzY59LSPLWWIb1kkN+pO7qJ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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