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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残阳

下过雨那天傍晚,我回刚买不久的老房子里的路上,杵着黑透的尖伞走路,仿佛垂暮年人杵着拐杖,我近视至视力模糊不清,小路上人影交错虚无,我便开始想象自己老了以后,想象此刻已经老去。而我老眼昏花杵着伞慢慢地走向前,一边感受瑟瑟冷风,一边看着路边的枯黄落叶,不紧不慢走回了目前的家,家里亮着晕晃晃的灯,那灯是我出门前为自己留的。

我在窗口看了看阑珊的灯火,又看向了外面暮色深临的天色,怀念起遥远的童年记忆里天上满满闪亮的星月夜,开始觉得眼前没有星星的夜空变得越来越陌生,盯看久了还会产生一股说不上来的荒芜的孤独感,那倒不像是天空了,仿佛一道吞噬一切的漩涡口子,一道深渊巨口。

这种在一瞬间使人感到颤栗的幻象,让我回忆起了自己之前认识的某个吵闹的邻居,因为很讨厌前邻居时常在门口与隔壁发出的噪音,也不止这一个原因……总之,我很快搬离原来的住处,如今居住到了一座美丽质朴的城镇上,我的老公寓正处于十字路口附近的十三街,这里僻静很多。

我来到此处有一阵子了,但对这里还不太熟悉,因为刚开始那段时日我深居简出,几乎不见人。在我的某部文章写完以后,我才有出门看看外面的欲望,于是在散心期间认识了我现在的邻居友人。

我通常不喜欢去认识住所周围的人,希望大家都是陌生人,连招呼也可以不必打,这种清净自在的氛围梦想成真以后,大抵是有了选择,我才宽松起来自主些同邻居认识了。

在那之前我们那一栋旧楼的住户都是各自过各自的,似乎互不结交,见面都不打招呼,甚至整条街的人们大多都是如此“冷漠”的,冷漠得让人舒适之余,又感到有点缺了些什么。至少我以前住的那些地方,还能看见其他人之间互相热情打打招呼,寒暄几句。原来我会观察他们的热闹而已,对于自己只希望是不被外界注意的默默无闻的旁观者。

我寓所现在对门的邻居是一位深受外界喜爱关注的男作家,在我听闻其他路人低语交谈间不经意提过他的职业以后,我才对他有了一点注意。

当我去寻找谈论他的声音之后,想要再听一些墙角消息,遗憾发现那几个眼生的拜访他无果的路人已经渐行渐远。

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和我的新邻居之间有一种共同点,我们以笔为生活,会沉静闭关写一些文章。

我和那位男作家渐渐熟悉起来,不得不说还因为他的外表,他整体轮廓给我一种很亲切熟悉的感觉,好像我过去似乎认识他一样,很单纯的只是一种眼熟感,引得我想亲近他。他的外表也很英俊高大,那副优雅美好的模样,会不由得使人降低戒心,但这不是最主要的,只是其中之一,一种加持。

我对他产生的那些好奇,要从共同职业开始,再然后在寓所附近见到过其本人,从我悄悄观察过他几眼之后,落落大方的他也给了回应开始与我用眼神无声打招呼,等我们因近互相见到的次数变多了,只要我不动声色去注意他,他也才会回比较随性的注目礼,渐渐我们之间便从没什么表情偶尔变成了会与对方微笑。

我搬到这里以后很自在,我开始相信我搬到这里是明智的选择。我不再去观察讨人厌的邻居有没有在外面,不再时常等人走了以后才出门,我以前的邻居只要看见我就总喜欢问我要去哪儿,然后继续在问候里不经意冒犯我的种种隐私,我便有一种被密切监视的不痛快,虽然我知道对方只是随口一问,我自然也随口胡诌回答搪塞过去。

当我住到这栋旧楼以后,只要我不想和邻里路人他们产生任何交流,哪怕一个眼神,一个神态,他们也很有默契似的,保持距离与我陌生擦肩而过。或者说我们都属于同一种生活思想的同龄人而已,很了解彼此所需的边界距离。

我们这栋旧楼确实年轻人居多,目前我还没有看到过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只有街镇上的邻里有上了年纪的人,不过他们假若开始问候也是有原则的,态度都比较平淡,暂时不多说什么过分亲热而冒昧的话。我之前没有看见过他们打招呼,大抵是没有常出来的缘故,现在才看见了一些。

了解至此,我暂且满意这个地方的民风。

我闭关结束以后,有散漫的时间出来走动散步,因此好几次看见对门的男作家也在周围走动,我倒不反对频繁看见他,他只是静静待在那儿,也有些莫名吸引我的注意力。是的,他很沉静有礼,从不冒犯到任何人,哪怕一个眼神,一个神情,同我一样默默无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一缕旁观世间的游影,我感到我们是同一种人。

这几天出来散步,天气并不那样好,至少太阳的气息不明显,太阳大多在下午才出来那么一会儿。

这鬼天气像充满雾霾的秋天一样晕黄晕黄的,现在其实是夏天,但我感受不到夏季的火热与明媚,即使在白天,上空也是一种暗淡冷清的灰蓝质感,城镇被罩在了厚旧破烂的老酒瓶子里似的。

唯一的优点就是天气不那么炎热,虽然有一股闷闷的湿热感,偶尔还有些灰冷,总好过被暴晒得静不下心来,要是多出一点恰到好处的太阳是最好的。

难为居民还在这种暗沉的天气下出来散步,也许那位男作家和我一样闭关很久了,出来透透气总是要的,以便酝酿下一次的闭关。

他今天坐在路灯下有油漆味儿的长椅子上,只是眺望远处绿黄相间的灌木丛,以及附近草坪上玩耍得乐不思蜀的几个孩子。

那些男孩子穿得有些意思格调,像上个世纪的小绅士或者报童,要么一袭格子西装,在领口佩戴着蝴蝶结;要么穿着背带裤,搭配八片帽或者平顶硬草帽;要么在衬衫上套一件针织马甲,脚下踩一双靴子;要么穿着海军样式的水手服,下头是短裤配长袜与皮鞋……他们一脸憨气灵动地追逐打闹。

那里还有一个头戴花环穿小洋装裙子的小姑娘,正在男孩子堆里面若隐若现快活穿梭,可惜就是看不太清她的正脸,反而心生期待试图去看清她的长相模样,感到她一定是非常可爱的。只是她的身影看着很是瘦小,不过还是比较活力四射的。

我的注意力时不时被那群快活的孩子引走,看了有一会儿后,我发现男作家仍然在观察他们,期间他也看到过我观察他们,便态度随性对我示以微笑,还点了一下头。他的笑容如此随和亲切,在某一刻我都忘了他外貌上的绚烂,只是觉得他干净的一举一动都在引着我上前相近。

我久站累了,鬼使神差来到了他那长椅子旁的空位边沿,逐渐坐下歇息。往常我都会选择没有人坐的椅子,这一次真是一个例外。我坐下以后,发现这个视角看过去的景色异常远阔美丽,位置很正,视角仿佛身处景色中央,四面锦绣。怪不得他好几次都选择在这里静坐,也仿佛在美丽动人的景色中等待谁一样。

我觉得我这一坐有些冒昧,我连起码询问他一声的礼仪都没有,比如,这里有没有人坐呢?

不过还好他向我打了第一个正式的招呼,我渐渐就安心下来了。

你好,请随意坐。他对我说着,转头正视我,他那张苍白面颊上的微笑没有消失,仍然保持了一会儿,甚至是一种更友好的微笑,加上他出色的容貌,实在让人赏心悦目。

你好,谢谢您。我回应对方,并没有什么害羞的感受,甚至很坦然,很快就把目光继续转向前方的视野。

这里的景色很美丽,适合用来描写,对吧。他率先开口提出了话题。

我点点头认可,他说得很对,我看第一眼的时候就想到了一块儿去。接着,他问我会怎样来叙述这段景色,我耸耸肩说,最好是看着它写,或者回忆它来写,不过回忆时有可能会记不清具体。

我当然不会想把自己想出来的美妙叙景分享给他知道,防备忌惮同行吗,所以只是这样回答。

没想到他从西装内口袋里搜出一本牛皮笔记本,并且抽出卡在扉页上的两支钢笔,再撕下牛皮本里空白一张纸,最后递给了我笔纸。示意我可以一起来记录眼前这段景色,当然我们有权利保密自己的文字,如果我愿意的话,可以一起交流。

我欣然接受了保密的模式,只是手里薄薄一张纸,我不太方便在上面安稳写字。他发现以后,便又撕下空白一张纸给自己,然后将牛皮本递给我垫在薄纸上。他自己又从口袋里搜出一个深棕的小盒子来垫上写字,动作不疾不徐的。

我开始记录景色之前,会站起来走动再从其他角度看看面前的远景,而且我有些东张西望,有时候甚至在偷窥他的状态,留心注意他有没有看我。

他很专心致志低头写着,偶尔抬起头来看一眼周围的丽景,那副模样好像在写生。除了扫视而过,他几乎不正看我一眼,我便放心了。

我自然而然也全神贯注起来,但我和他始终保持一段距离,即使我坐在椅子上也尽量拉开彼此的距离,直至这段景色的叙述结束。我才靠近他,把那本当垫子用的牛皮本双手递还给他,那时候他刚好也写好了,我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内完成这段小小的创作。

我记录道:远处的山头连绵不绝,层峦叠嶂,记你恰到黄昏时,微弱的太阳沉入山峰绵延处向下已不见具体模样,但那烟尾燃烧般微黄红的落霞,越蔓延越惊鸿,越萎缩越发昏,残阳一片片成团投影在晚幕与大地之间。

灌木丛与那些无边无际的植被阴影却是如此朦胧冷清的,残存的绿意倒是中和进了这寂寞的黄调之中,山草黄灿灿里闪烁着晚间的露水,如日头晒雪融化的初端。孩子群在此间奔跑嬉笑打闹,家人招呼他们回家食饭,我和那剩下来的模糊远走的小女孩遥望一眼,在世间仿佛孤身一人,倒像是偷来的影子。 G+Q90030QZauBaB/WI1vIohptTCMuIqOEdmDUMnUXBT5+mfoUkAUHEiQebaTKY4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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