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我临时有事,必须回一趟老家。据母亲的来信上写的,父亲的病情不容乐观。虽然父亲不至于立刻病危,但毕竟年纪大了,因此母亲嘱咐我尽可能抽空回家一趟。
父亲的肾脏向来有些毛病,是中年人常见的慢性病。因为是慢性的,所以只要当心便不会有什么突变,他本人和我们这些家人都对此深信不疑。父亲还常常跟来访的客人吹嘘他是如何养生的。可按母亲的信上所说,有一次,父亲在院子里做什么的时候,突然晕眩,摔倒在地。家人误以为是轻度的脑溢血,马上进行了抢救。后来医生判断说,那并不是脑溢血,大概是老毛病又犯了。家人这才把父亲的晕倒和肾脏病联系在一起。
离放寒假还有一段时间。我估摸着等到学期结束也没什么大碍,就一天天拖了下来。但就在我拖延的这段时间里,父亲卧床的样子和母亲担心的神情不时浮现在我眼前。每当这时,我都感到痛苦,终于下决心要回去。为了省去老家将路费寄给我的麻烦,我打算去先生家串门时,顺便求他暂时为我垫付一下所需的费用。
先生有点感冒,说是懒得到客厅来,让我进了他的书房。透过书房的玻璃窗,冬天里少有的和煦阳光照在扶手椅上。先生在这采光良好的室内放了一个大火盆,火撑子上的铁盆里冒出水蒸气,可以防止呼吸困难。
“大病还好,这种小小的感冒反而讨人厌。”先生说着,苦笑着望着我。
先生从没生过大病。听着先生的话,我忍不住想笑。
“感冒之类的,我倒是可以忍受。再大的话就招架不住了。先生也是一样吧,试一下您就明白了。”
“是啊,要是让我生病的话,我想还是得个绝症好了。”
我没太在意先生的话,转而和他说起我母亲来信的事,厚着脸皮向他借钱。
“那可真够呛。这么点钱我手头还是有的,你拿去就是。”
先生把夫人叫来,让她把我需要的费用如数摆在我面前。夫人从一个类似茶柜的抽屉里拿出钱来,小心叠放在半纸 a 上,说:
“真够让你担心的。”
“晕倒了好几次吗?”先生问道。
“信上没写多少次,是会经常晕倒吗?”
“是的。”
我这才知道夫人的母亲去世时,患的是和我父亲同样的病。
“总之很难治的吧。”我说。
“是啊。我要是能代替就好了。——他会呕吐吗?”
“不知道是怎样的情况,信上什么也没写,大概没有吧。”
“只要不会呕吐,就还不打紧。”夫人说道。
我当天晚上就乘坐火车离开了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