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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寒霜(7)

还是这个人间适合我的口味,就算每天在大大小小的吵闹声里醒来,我也高兴。

敖炽回来之后,我很少再做噩梦,不知是不用担心他的安危所以我可以睡得好了,还是那条链子有安神静心的效用,反正我现在天天一觉到天光。

九厥我是联系上了,一年不见,这家伙居然开始在朋友圈里卖起酒来,还是什么养颜神仙酒之类的……

我发消息给他:“我们回来了,你死到哪儿去了?”

他回了我一个“哼”的表情。

“周六我们要去参加社区组织的联谊会,免费吃喝,你来不来?”

“哼!”

“不来算了。你喝掉的酒柜里的三瓶干红五瓶威士忌记得把钱转账给我。你敢拉黑我我就放敖炽跟你谈人生。”

对方给了我一个绝尘远去的GIF图……

我把手机朝沙发上一扔,搓着脸叹气,看看我都认识了些什么家伙啊!完全不知道九厥这家伙受到了什么伤害,我们回来这么久他居然都不来看我们。

藏音确实是青童的救星,有了它,这个姑娘再不用每天都被动格式化了……她高兴,我们也省心。而且确实是个好帮手,赵公子让她干啥她就干啥,又麻利又勤快。现在两个人正忙着在厨房里准备早餐以及后天要带走的食物跟酒水,赵公子说不知道聚会上的食物够不够,所以还是自带一些以防万一。

甲乙照例在房间里睡懒觉,信龙不知怎么的迷恋上了太极拳,天天在院子里比划,说就算眼睛看不见了也要努力做一个文武全才的人,纸片儿一直在生气,哼哼唧唧心不在焉地拿着抹布东擦洗擦,好几次把敖炽的脑袋当成桌子一起擦了,然后又是一场鸡飞狗跳。最安静不惹事的还是阿灯,我往浴缸里给它放了好几个青蛙玩具,然后它就能开开心心在里头呆一整天。

看吧,这就是我的不停的常态啊,能重新回到这样的日子,是我最大的福气了吧。

浆糊跟未知趴在客厅的窗前,用手指在上头画来画去。

“妈,看我画的兔子可爱不?”未知指着她画在玻璃上的一只歪瓜裂枣的生物问我。

“嗯,可爱。”我的目光透过结霜的玻璃,窗外的世界一片模糊。

“妈,我看见玻璃跟院子里的花草上都盖了一层白白凉凉的东西,是下雪了么?”浆糊好奇地问我。

我伸出手,在玻璃上画了一个圆圈,笑道:“这不是雪,是霜。天气太冷的时候,就会有这样一层白白凉凉的东西从地面的空气里凝结出来。等太阳出来温度升高,霜就会化掉。”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外头虽不是大晴天,也隐隐见了阳光,窗户上的霜却没有融化的意思。今年的冬天已经冷成这样了么,我扭头对敖炽说:“电卡千万记得充值啊!万一断电了咱们就冷死了!”

“知道啦!”敖炽窝在沙发里专注玩手游,头也不抬地应我一声。

我坐到他身旁,随手拿起遥控器,把电视里播的无聊肥皂剧转了个台,晨间新闻里正在播放什么冬季全民马拉松大赛,我看得无聊,继续换台,都是新闻,不是婆媳吵架就是占道经营被清理之类的,看得我呵欠连天,把遥控器扔到一旁,抓起一本八卦杂志翻看起来。

电视里的新闻还在继续,秀气的女主播字正腔圆地说:“近日,白枫镇的柳刀遗址被人恶意破坏,据相关工作人员称,已有千年历史的柳刀葬坑一夜之间被毁,损失尚在估算中,警方已介入调查。”

白枫镇?!我抬头,看向电视。

新闻里的镜头切到了现场,一片用围栏围起来的大坑,被刨得乱七八糟,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值钱东西的样子,不就是个坑嘛,一个秃顶圆脸的中年男人站在坑边,正对着镜头说“希望早日将不法之徒抓获归案。我们柳刀遗址已经有一千两百年历史,这柳刀葬坑里埋葬了近百具古人遗骸,还有极具考古价值的石碑,我们一直都在小心维护,把此地作为一个历史遗址供后人参观,如今惨遭毒手,十分心痛,这也是对国家财产的亵渎!”

“上百具古人遗骸……”我嘀咕着,一个破坑怎么会埋了上百具遗骸,还当了历史遗址,我扭头问敖炽,“喂,你听没听说过什么柳刀遗址啊?”

敖炽忙着刷他的副本,心不在焉答道:“什么刀?你等会儿啊,我这儿正组队呢!”

我白他一眼,拿起手机往搜索引擎里输入了“柳刀遗址”四个字。

出来好几条结果,最详细的一条写的是——“距忘川市区约一百公里的白枫镇,有柳刀遗址,古时白枫镇有强盗盘踞,自称柳刀门,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后被官府剿灭,群盗尸身葬于野地,并立石碑于葬坑旁,上刻‘天道除恶,回头是岸。’八字,意在警醒后人遵守法纪,勿入歧途。历经千年,石碑仍在。如今的白枫镇风景优美,山水灵秀,并有5A级国家森林公园正在建设中,实是旅游度假最佳选择。”

我扯了扯敖炽,把手机递给他:“你看这个。”

“什么嘛!”敖炽不耐烦地放下游戏,拿过我的手机扫了几眼,“一个埋强盗的坑嘛,这也说是遗址,有病。”

我瞪他一眼:“你没听见刚刚新闻里说,这个坑被挖了吗?”

“挖就挖了呗,挖它的人更有病,又不是什么王族古墓,一群被剿杀的强盗能留下啥。”他不屑道,“除非当年这群强盗留下了什么宝藏,可要真有宝藏,这都过去一千多年了,等现在才挖也太晚了吧。我看哪,搞不好是什么黑心开发商想占地修房子,又没跟人家谈妥当,所以搞这么一出闹剧。”

我耸耸肩:“我瞧那地方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要是真有千年前的尸骨埋在那里,给人家睡觉的地方挖成这样也是缺德。”

“嗯嗯,缺德。我继续刷啊,你自己玩儿。”敖炽敷衍着我,像个网瘾中年一样继续沉迷游戏。

电视里的新闻也播完了,很短一条新闻罢了,还没有那些婆媳吵架打破头的新闻长,看来这件事也确实没什么分量,在大多数人眼里,无非就是一个土坑被挖了,只因为那是个有上千年历史的坑,所以才勉强上了一下电视。

我撇撇嘴,抱起八卦杂志继续翻。

一整个上午就这样闲闲懒懒地过去了,我把下午的时间用在整理不停的存货上,顺便慎重思考了一下以后不停要做什么生意来赚钱,要不重开甜品店或者旅馆吧,或者干脆就开成茶坊算了,这样的话茶叶生意就能继续做起来了,如果开茶坊的话,店面可能需要重新布置一下,还得购买新桌椅新茶具,也挺花钱的……反正我思考了一下午,还是没想出个结果。

我扭头看着在不停里忙忙碌碌的家伙们,心想也不用着急,时间还很多呢,不停重新开业是一件大事,回头还是征集一下所有人的意见吧。

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三点钟的太阳慷慨地照着我,我一边翻着手里的账簿一边喝茶,日子好像就这样安稳下来了。

不过今年的冬天真的很冷啊,我发现角落里枯黄的草叶上居然到现在还挂着一层没有融化的霜。

我皱皱眉头,起身冲着屋子里大喊:“赵公子,晚上我们吃火锅吧!” 7XEX3Q/IP+i8LLKGwyBR1EAOuIY42jrfKN57RFpBewcbelCPHoapeoC4to3xVtYw



第八章
寒霜(8)

“柳刀遗址保护工作委员会”的牌子挂在老旧的三层小楼前。

散发着潮味的办公室里,秃顶圆脸的男人端着保温杯,来来回回焦躁地踱着步子。

“胡主任,你这样我很不好办哪。”坐在沙发里的男子扶了扶眼镜,视线随着他来来回回,“通知我都发出去了,时间地点都定好了,人家居民代表们把家里要来多少人都提前发给我了,社区里把接送的大巴也安排好了,钱都给了。你现在跟我说场地不能用。之前咱们不是说的好好的么,你们免费提供场地与食宿,我们负责请媒体来采访这次联谊会,顺便就替你们遗址宣传宣传,争取给你们带些游客来。眼看着过两天人就来了,你不能这样坑我呀。你也知道我刚到光明社区工作,这次这么大的活动要是办砸了,我也就不用继续干下去了。”

“小马主任,你这样说就不对了。”秃顶停下来,不高兴地说,“我这也是为了人民群众的安危着想啊,鸣鹿山庄离咱们遗址最近,那些人敢毁一座千年遗址,难保不会再干出别的坏事来,新闻里常看见人肉炸弹什么的,专往人多的地方去,咱们这儿出了这么大件事,你还敢在这儿开联谊会,心也是太大了吧。”

男子叹口气:“胡主任你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人肉炸弹那是在国外,咱们忘川一贯治安良好。再说了,不就是个土坑被挖了吗,并没有多大的社会危害性嘛。石碑碎了你们再建一个就好嘛,资金上有困难的话,大不了我号召社区替你们捐款。”说着,他从公事包里取出一张纸来,继续道:“我知道鸣鹿山庄的老板娘是你小姨子,你不点头她不会开门做生意,这是租用场地的条子,她说没有你签字盖章,她不会做我们的生意。你看,我人都来了,你就把章给我盖了吧。”

秃顶看了那纸条一眼,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喝了一口水,说:“小马主任,我也不怕告诉你,新闻里播的遗址被毁的事,只是个皮毛。”

男子一愣:“皮毛?难道这事不止那么简单?”

“我就实话跟你说吧,但是你得答应我不告诉别人。”

男子用力点头。

秃顶压低声音,说:“葬坑里确实是埋了近百具骸骨。”

“就这?”男子眨眨眼,“这个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么?”

秃顶左右看看,又道:“你以为葬坑只是被随便挖了一下?”他顿了顿,用更低的声音说:“那些骸骨一夜之间消失了。出事的第二天,我们自己就检查了一遍,发现土下一根白骨都没有了,我们还当是没挖对地方。警方来了之后用仪器扫描过,说确实只是个土坑了,并没有发现任何遗骸。”

“会不会本来就没有遗骸啊?”男子并不太相信,“谁会有那么大的本事一夜之间把百具白骨带走,再说也不会有人干这种事啊,又不是金银珠宝。”

“怎么没有!那些千年前的强盗一直埋在这里,以前我们整理场地的时候还挖到过!”秃顶笃定道,“就是这样才奇怪。没有抓到凶手前,你说我怎么放心让你们在这儿附近吃喝玩乐!真的,小马主任,你们还是换个地方吧,我们这儿现在真不适合。”

男子想了想,问:“确实不能通融?”

秃顶坚决摇头:“怎么通融!我一想到这事儿就浑身鸡皮疙瘩,现在就盼着快些破案,您就别给我添乱了。”

男子无奈,起身道:“既然这样,我只好想想别的法子,打扰了。”

秃顶松了口气:“对不起了,害你白跑一趟,我送送你。”

两人朝办公室门口走去,快到门前时,男子突然停住,回头看着秃顶:“胡主任,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就两天时间,足够了。”

秃顶顿时面露愠色:“都说了不行,你这年轻人咋这么啰嗦!”

“好吧。”男子笑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不劳烦您了。”

秃顶突然被定在了原地,一层白霜从他的肩膀迅速蔓延到全身,眨眼间便将他化成了一个雪白的“霜人”,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一样,连呼吸都停止了。

男子走回办公桌前,不慌不忙地翻找了一会儿,最后在个抽屉里翻出一枚公章,然后拿出那张纸,往上头戳了一个章,又找了几份有签字的文件出来,照着上头的笔迹往纸上签下了胡主任的大名。做好这一切后,他收拾好一切,理了理衣裳,从胡主任身边经过时,他看了看这个倒霉的家伙。

“你们人类啊,好好活着不好么,非给我找麻烦。”抛下这句话后,他信步走出办公室,关上了大门。

身后,一身雪白的人瞬间融化,像触到阳光的霜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地上,只留下一滩不起眼的水渍。

这个冬天,确实不够暖和呢。 7XEX3Q/IP+i8LLKGwyBR1EAOuIY42jrfKN57RFpBewcbelCPHoapeoC4to3xVtY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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