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意半路先下车,她也是头铁,拿着一份面试资料四处面试自己喜欢的公司,在进去之前还知道先在浏览器里搜索一下这家公司的资料,做个简单的了解。
然而没有任何用处,依旧是四处碰壁。
面试官基本上看到她花花绿绿的资料和她一身价格不菲的穿搭时就在心里默默拒绝了,偶尔有几个对她念的大学感兴趣,会问几个专业性比较强的问题,常意回答得支支吾吾,就又被否了。
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中午,常意走进一家咖啡店,点了一份精致的小蛋糕当午餐。
她当然明白坐吃山空的道理,可是她就是真的找不到工作!
之前还和沈时珩夸下海口,说自己名校毕业,找份轻松的高薪工作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现在被现实一步步打击,她也意识到了好像一开始找工作,要求真的不能太高。
吃完点心,常意四处闲逛,正巧看到面前一家酒店正在招聘服务员,几通条目看下来,她只有年龄要求,但她还是想试试,因为这份工作工资日结,一天一百五十元!
常意走进去表明来意之后,很快就有一位女领班带着她去了更衣室,递给她一身合适的工作服后说道:“今天我们酒店很忙,你待会儿换好了衣服就去负责开小包厢。”
“不给我配一个师傅什么的吗?”常意略微感到诧异,毕竟自己什么都不会,她可不想上岗第一天就被辞退。
那太丢脸啦!
女领班皱了皱眉头,“什么师傅?你就负责整理一下包厢,上上菜,这些都不会吗?”
真的害怕被辞退,常意连忙摇头,回答的笃定:“会的,这些都会。”
听起来就很没技术含量的工作,傻子才做不好呢。
酒店是真的忙,才一会儿的功夫,女领班的的对讲机里就至少有两三个人在找她了。她又叮嘱了常意几句,然后匆匆离开了。
常意换好工作服,土了吧唧的酒红色衬衫,也不知道是用的什么低级布料,蹭的她皮肤又红又疼,下半身是黑色的包臀裙,口袋很浅,但还是能放得住一个手机。
她站在镜子前看了一会儿,然后拍了张照片发给了谢延程。
口吻还挺小炫耀的:【谢延程,我找到工作啦!】
另一边,谢延程摘下眼镜,点开了图片。
倒是没想到她会放下身段找一份酒店服务员这么辛苦的工作,即使是再廉价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好像多了几分上等的质感。
他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嗯。】
谢延程突然想到什么,又问:【几点下班?今天有人请客吃饭,你去么?】
觉得哪里不太完整,他还特别补充了一句:【沈时珩也在。】
外面已经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了,常意手忙脚乱的回复了一个【四点】,然后就把手机塞进了口袋里,走了出去。
工作内容虽然简单无脑,但是做起来确实很消磨人的体力和意志,才过去一个小时,常意都已经在没有人的角落里叹了一百零八次气了。
她负责开小包厢,正好旁边的负责人是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于是常意拿头上的发卡收买了对方,让她有空的时候陪自己说说话,解解闷。
女孩叫阿玉,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普通话不标准,外地口音很重。
她用指腹摩擦着手里的发卡,认得上面的“Gucci”这个牌子。
以为只是品质不错的赝品,所以常意送给她的时候,她也没什么心理负担的就收下了。
距离四点还有半个多小时,阿玉拿了两颗陈皮糖给常意,为她鼓舞道:“再坚持一下就可以下班了!”
常意点点头,坐在高脚椅上休息着,她今天走了太多路,还好出门选的是一双平底鞋,不算太吃力。
但是来来回回端了一下午的盘子,手臂酸的不行,静止的时候甚至还有一点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不过一个盘子都没打翻,一道菜都没有延误上桌,可喜可贺。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本来以为能准时准点的下班,不料有客人突然临时加订了一桌,人不多,四五个而已,所以是坐小包厢。
女领班在一众服务员里扫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到了常意身上,朝着她勾了勾手指,然后说道:“就你留下来加会儿班吧,你是几乎中午才开始上班的,工时本来就不满。”
常意理亏,只好答应了。
阿玉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心疼:“你加油,他们这种一看就是来聊天讲话的,到时候肯定喝酒喝的没完没了,祝你十点前能下班。”
常意张了张嘴,难过地说不出话来。
一百五十元也太难赚了,她以后再也不能大手大脚的随便花钱了。
至少也要多眨两下眼睛才行。
因为是临时多出来的一桌,常意还要提前布置一下包厢才行。
酒店过于节省成本,没有给大包厢配备专门的桌子,所以现在原本属于小包厢的餐桌都被拿到大包厢里拼成了大桌子。
常意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样,和另外一个好心的同事一起硬生生的把一张桌子给从三楼搬了下来。
加上没有吃晚饭,她觉得自己下一秒都能累的晕厥过去。
正好沈时珩的电话打了过来,上班的时候不允许玩手机,常意就躲进了餐桌下面,掩在长到拖地的桌布后面,小声回答道:“我不和你们吃晚饭啦,我得加班,可能要到十点才行。”
“这么晚?”沈时珩皱起了眉头,他从谢延程那里知道常意今天找了一份酒店服务生的工作,下意识有点心疼她,毕竟从小到大连针线活都没有干过,突然跻身服务行业,肯定是不适应的。
但是到底是要学着长大的,现在情况还这么特殊,沈时珩只好换了一种安慰的方式:“十点就十点吧,到时候下班了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吃夜宵。”
“好!”
总算是有了一点活下去的动力了。
常意拖着自己疲惫的身体从桌子下面钻了出来,正好迎上了一直在找她端菜的女领班,她吓得脑袋还被撞了一下。
女领班怒不可遏,眼神都像是要把她剥皮生吞了一般的凶煞:“你还偷懒?你知不知道客人等你上菜都等到快要投诉了!”
要不是因为人手不够,她肯定第一时间把常意给辞掉了。
“我……这就去。”常意小跑了起来。
女领班又从后面叫住了她,把原本普通服务员不配拥有的对讲机给了她一台,实在是害怕又找不到她的人。
常意兢兢业业地伺候着小包厢里的顾客。
都差不多快十点半,餐桌上的四个人依旧有说有笑地喝着酒谈天说地,常意急的不行,恨不得帮他们把最后那一点点啤酒给干了,然后好让他们早点结账离开。
这样她才能下班去吃夜宵啊!
所以当最后一滴酒进了一个地中海男人的肚子里时,常意眼睛放光,准备给沈时珩打电话让他来接自己了。
穿着花色体恤的男人有些摇晃的站起身,摸了摸口袋。
常意以为他是要去付款了,把“高兴”两个字直接写在了脸上。
不料下一秒种,花体恤说道:“服务员,再来一打青岛。”
还有坐着的人应和他:“来来来,今天不喝到天亮,谁也别想走啊!”
常意站在原地,心如死灰。
太难受了,这一百五十元真的不是人挣的。隔壁狗都下班回家睡觉了,她却站到现在连口水都不能喝。
见服务员不搭理自己,花体恤还走过来戳了戳常意,“美女,麻烦你再给我们来一扎啤酒。”
常意直接一下子哭出了声,她嚎啕着,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哗啦啦往下流。
四个客人都被她给吓了一跳,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走过来问道:“你怎么了啊?”
不关心可能还可以自己缓过来,但罪魁祸首一问,常意是彻底崩不住了,哽咽着指责道:“你们……你们都吃了那么久了……都十一点了,我本来四点就可以下班!”
四个大男人全都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其中一个连忙拿着手机去外面付钱。
“不吃了不吃了,我们走还不行吗?”
还是第一次吃饭遇到这种情况,见常意年纪还小,他们倒也没有要多责怪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个情况很好玩,还是第一次见服务员因为客人不离开而哭的这么凶。
算了,少喝点酒早点回家也是好事。
常意用手背坚强的抹干了自己的眼泪,朝着他们鞠躬了一下,破涕为笑:“谢谢!”
她走进更衣室准备换衣服,还给沈时珩发了一条让他来接自己的信息。
总算是解放了,拿完今天的一百五十元,她明天绝对不干了!
换好衣服,走到酒店门口,正巧遇到了女领班,常意笑着准备问她要工资,后者脸是全黑的,大声说道:“你把我们酒店价值五千八的红酒杯都打破了,扣掉你今天一百五的工资,你应该再赔偿我们五千六百五十元才行。”
常意懵了,是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累死累活上一天班,最后反而倒贴五千六?
周围围过来的服务员越来越多了,把她包成一个圈,意思是她如果不赔钱就别想要离开。
树下停着一辆沃尔沃,车身在月光下反起了一点亮光。
谢延程看了眼沈时珩发来消息让他去接常意下班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男人皱着眉下了车,见酒店门口完全没有人影出来,他干脆直接走了进去。
常意脑袋昏沉沉的,凭借着最后一丝理智,冷静地说道:“我根本都没有碰到过你说的红酒杯,如果你非要我赔钱,请拿出证据来。”
她不停地朝着酒店门口张望,希望沈时珩快点来解救她。
太累了,真的撑不住了。
女领班不屑一笑,“你想要什么证据?很多人都看到了是你在搬桌子的时候打破了三楼大包厢里的红酒杯。”
确定了地点,常意在人群中搜寻着当时和她一起搬桌子的那个服务员,看见她后,朝她挥手说道:“我们不是一起的吗,你可以证明我当时连碰都没有碰到过那什么五千八的红酒杯吧?”
后者连忙低下了脑袋,连眼神都不敢直视,“我……不是我,是你打破了还让我帮你瞒着领班的。”
“哼,现在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吗?”女领班气势汹汹地问道。
常意倒是一点也没被她这种装出来的气势给吓到,她不慌不乱地回答道:“那就查监控吧。”
要是放以前,她可能会觉得麻烦,扔了钱直接就走了,但是现在不仅是因为囊中羞涩,也因为她不容他人污蔑的高尚品质,她才不会当这种傻傻赔钱的冤大头和替死鬼。
女领班眉毛都快要竖起来了,指着她的脸就喊:“你以为你是谁啊,监控是你想看就能看的?”
周围的唏嘘声也越来越多。
“看她长得白白净净的,怎么做了坏事还死不承认啊?”
“可能兜里根本掏不出那么多钱吧,一身假货,打肿脸充胖子。”
常意无语,也是懒得和这群没见识的人计较。
她今天随随便便送出去的一个发卡都快赶上那破杯子的钱了,如果东西真的是因为她而损坏,她至于这么不承认吗。
谢延程走进了酒店里。
很快有前台走过来对他说道:“抱歉先生,我们已经打烊了,如果您需要订包厢的话,请在明……”
“我来接人。”谢延程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嗓音漠然冷淡。
也不搭理这费劲的前台了,谢延程直接往里面走。
他清清楚楚听见了常意的声音。
那头的常意说:“你不肯给我看监控,那就报警吧,让警察叔叔来看总可以了吧?”
女领班沉着脸,不说话了。
看眼前这小姑娘柔柔弱弱的还以为是个很好欺负的软柿子,没想到跟只小野猫似的,没顺她的毛,就张牙舞爪地想要咬人。
人群里有人发出很小声的建议:“你要是现在拿不出这个钱,就先写个欠条好了,等打工赚满了五千八再赔不就好了。”
常意是真的快要气死了,回过头瞪了一眼刚才说话的人。
敢情让她赔钱就算了,竟然还想把她留下来给这破酒店当免费的劳动力?
谢延程就是这个时候拨开人群,从后面走过来的。
他站在欧式锌合金吊灯下,高高瘦瘦的轮廓利落分明,狭长的眼眸擒着着一丝凛冽桀骜,鼻梁高挺,薄唇微抿。
亮光似乎都因他而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