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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稻草(4)

第二天清晨,我跟敖炽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因为正是上班时间,对面那栋灰色公寓楼的门口,不断有人出来,多数是脚步匆匆的青年人,也有几个步履缓慢的中老年人。

时钟走向九点一刻,裹着厚外套,略微佝偻着背的银发老妇慢吞吞地走出来,手里挽着一个环保袋,跟资料里显示得差不多,这位名叫伊莎贝尔·赫本的老妇人每天都差不多在这个时候出门去超市。

我掐了一下时间,以她的速度,往返超市加上购物时间至少要一个钟头,足够了。

确定她彻底离开公寓范围后,敖炽将咖啡杯一放:“走吧。”

上官羚提供的所有书面线索我们都看了,要么是所有调查过这件案子的人能力有限,要么是的确与老太太无关,我们看到的都是毫无价值的信息汇总。既然接手,我们好歹要亲自来看看。

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进入一处人类的居所,对我们来说跟喝杯咖啡一样容易。

实在是很普通的居所,两室一厅,面积不大,装修略古旧,楼龄应该不短,地毯打理得干干净净,桌椅一尘不染,摆在窗边的好几盆花刚刚浇了水,叶尖还挂着水珠,厨房里的所有器皿都擦得透亮,整齐地摆在应该在的位置,的确是一个生活得一丝不乱的老太太。

尽管我们的脚步已经放很轻,还是惊动了这里的另一个住客——一只小小的约克夏犬从书房里钻出来,站在房门口看我们,黑色的眼睛明亮无比。

“你最好不要报警!”敖炽指着它,“不然把你剃成一个小秃子!”

狗狗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叫也不呲牙,只是看我们的眼神很不友善。

“行了,它不惹你你也别惹它!”我拍了他一下,“赶紧再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细节。”

“知道了!我去翻一下抽屉。”

小狗见我们不再搭理它,倒也十分知趣地回到房间里,躺在它的窝里发呆。

“没什么特别的。”敖炽翻箱倒柜了一番后表示没有收获,揉着眼睛道,“就是个独居老太太。”

我皱眉,又在厨房里走了一圈,然后回到客厅里四下环顾,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你杵在这儿发什么愣?走吧,跟那只羊提供的信息没差别。”敖炽点了点我的脑袋,“我估摸着老太太也该回了。”

“你不觉得这个家少了点什么?”我问他。

“少了啥?”

“照片。”

整个房间里一个相框一张照片都没有,就算是个独居老人,无儿无女无亲戚,可她还有狗啊,而且我在厨房储物柜里看见的狗粮是一个挺有名而且贵的牌子,可见老太太对狗狗很不错,从正常角度推测,绝大多数对宠物有真爱的饲主,多多少少都会有与宠物的合影,就算没有,宠物的单人照片也是一定有的。但这里什么都没有。

然而敖炽却说我想太多,也许这就是一个不爱拍照的怪癖老太太罢了。

也许是我多虑,但我还是觉得一张照片都不放的习惯很不像西方人民的生活方式。

“抽屉里有什么?”我问他。

“就是一些单据跟别处寄来的账单跟广告信件之类的。”敖炽笃定道,“我都看了,没什么有价值的。”

“我再去看看。”我怕他粗枝大叶有疏漏,一定要自己再去翻一遍。

也确实没什么可疑的,以垃圾广告信件为多,所有信封上都写着老太太的名字,我逐封翻下来,大多数连拆都没拆开。

看着看着,眼睛突然有些发痒,我用力揉了揉,正要把信放回去时,却停住了,拿起其中一个信封又看了一遍。

“怎么了?”敖炽见我神色不对,“都是广告信,有啥可看的?”

“攀岩俱乐部的广告?”我把信封递到他面前,“这类实体的广告信大部分都是在收件人在他们的机构留下了联络方式后才会定向投放,跟群发的垃圾电子邮件不同。”

敖炽愣了愣,接过信封又看了一遍:“你不说,旁人还真不容易留意到这个小细节。”

老太太还是个极限运动爱好者?

可从她的外表跟年龄来看,会出现这地方的可能性真的是不大,要说是个健身俱乐部或许还不会引起我的注意,毕竟老年人健身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是,攀岩??

我又看了一下邮戳上的时间,信是半年前寄来的。

“如果这不是一个硬核老太太的话,那就是有人冒用了她的身份地址乱留给这间俱乐部。”敖炽推测道。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钥匙开门的动静。

我赶紧将信件放回原来的位置,只将那一封塞进兜里,跟敖炽迅速隐匿了身形,从窗户溜之大吉。

虽然这一趟没有什么突破性的收获,但是这封信,委实奇怪。

我们拆开看了,里头只是一张推荐当季热门课程的广告单,但身为老妖怪的第六感隐约在说,也许这会是一道口子,如果能撕得开的话。

既然都是“名侦探”了,我们更需要效率,连午饭都顾不上吃,我们很快就出现在这间名为“众神”的攀岩俱乐部门口。

虽然我不是个运动爱好者,对这些领域也不太了解,但光看门面就知道这里很贵,不是低收入阶层会来的地方。

事实上这里并不是一个单一的攀岩俱乐部,里头还设有格斗、射击等分部,但攀岩是他们的强项,大堂里最显眼的地方摆满了各种攀岩比赛里获得的奖杯,还有一整面墙上都挂着旗下学员们意气风发的照片。

装作顾客的我们,在休息区一边喝水一边翻看俱乐部的资料,对面坐的是一个西装革履十分绅士的男性销售人员,见缝插针地向我们推荐他们的各种课程。

“其实我们是熟人推荐来的,她以前也是你们这里的会员。”我合上资料,笑眯眯道,“不知道这样能不能会费打折?”

“是么?请问女士你的熟人叫什么名字,我查一下,如果确实是我们的老会员介绍来的,按规定是可以给与折扣的。”男销售赶紧拿出平板做出要查询的样子。

“伊莎贝尔·赫本。”我报出这个名字,其实内心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一个住在普通小公寓里的老太太能是这里的会员。

男销售输入姓名查了好几遍,问:“确定是这个名字?”

“是。”

他抱歉道:“您说的这位女士并不在我们的会员名单里。”

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了,也许只是有人借用老太太的地址在这里留过资料?那这趟就算白跑了?

“不过……”男销售突然道,“我们这里倒是有一位职员叫这个名字。”

“职员?”顿时又有了点希望,但也许只是同名同姓?

他又在平板上搜索了片刻,然后确定道:“是我们这里的清洁工之一。”说罢又将平板朝向我们,指着屏幕上的一张证件照问:“请问是这位告诉你们她是这里的会员么?”

我的视线移到那张普通的白底照片上,没错了,就是她,面无笑容,满头银发。

“确实是她!”敖炽脱口而出。

然后我跟他不由自主地揉了揉眼睛,平板的屏幕光线瞬间刺眼了一下,眼睛里仿佛进了沙子似的不舒服,有点痛有点痒。

“这位赫本女士已经在一年前辞职,本身也差不多到退休年龄了。”男销售认真道,“不过她虽然已经不在这里工作,但如果冒充会员的话,也是不被允许的,她只是向你们推荐了这里?没有找借口收取一些费用?我们曾经遇到过有人冒充会员向他人出售打折卡这种事。”

“是吗?”我装糊涂,“她给我们看了你们俱乐部的寄给她的信件,说会员才会收到这种信。不过她也只是推荐了你们,说你们这里的课程质量很好,并没有敛财的意思。”

“广告信我们会定期寄给所有在我们这里登记过资料的客人,无论他们是不是会员,我们自己的员工在辞职后也会视他们为潜在客户发信给他们,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不过没有欺骗你们的钱财就好。”他这才放下心来,“而她说的也是没错的,如果你们考虑好了,不妨先购买一个体验课程。”

“这样吧,我们想再参观一下你们这里的设施,然后再决定要不要购买。”我指了指四周,“可以么?”

“当然可以。”他起身,“请跟我来,我带你们逐一参观。”

从陈列着奖杯的玻璃柜前经过时,敖炽停下来仔细看了看,啧啧道:“你们也挺厉害嘛,什么奖项都不放过似的。”

“我们这里以攀岩训练起家,国内外大小赛事很少有败绩,其他的诸如射击与格斗类的课程,也非常出名,授课教练都是业界高手。并且我们对会员也是有要求的,并不是给钱就能加入,主要以吸纳社会精英人士为主。”男销售颇有几分得意。

嗯嗯,说来说去还不就是“我们这里很高贵所以很贵哦!”,反正刚刚看过的价目表上的数字,是“打死我也不会给那么多钱”的那种。

那面巨大的照片墙也很有意思,许多“社会精英”在各种人造或者天然岩壁上以各种姿态振臂高呼,还有手执气步枪或者弓箭的美女俊男们,在一箭穿心的靶子前比出胜利者的手势,更多的还是大家抱着各式各样奖杯时春风得意的样子。

正要离开时,敖炽突然拽住我,指着照片墙右下方的一张照片小声道:“不觉得这女的眼熟?”

我顺势看去,照片里年轻的姑娘手握一柄红色的弓箭,瞄准箭靶摆出个特别帅气的姿势,怎么看怎么像那个躺在三号解剖台上的,正在变化中的“漂亮妹妹”。再细看,她手里那把做工精良的弓上,还清楚刻着J.L两个字母,这跟漂亮妹妹本名的缩写不谋而合。

见我们俩还停在照片墙前,男销售又折回来。

“这个姑娘好美好帅气啊!”我故意指着那张照片道,“你们这里还可以学习弓箭?”

“是的,我们也有这个项目,合并到射击部里的。”男销售滔滔不绝道,“这位学员是弓箭课程里的优秀学员,每次内部比赛她都能拿到冠军,本身也是一位特别优秀的女士。”

“一看就是特别优秀的姑娘。”我笑笑,“符合你们精英人士的条件。”

“是的,听说是在一间有名的律所里工作。”男销售顺口道,马上又意识到自己随意透露会员资料不对,立即换了话题,“我们去攀岩现场看看吧,我们这里的场地跟条件,可以说是全国第一。”

看起来,他还不知道照片里的人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好的,走吧。”我不想让他察觉出我们另有目的,跟着他往前走,又向敖炽打了个眼色。

敖炽立刻会意,落后几步,迅速拿手机将那张照片拍了下来。

然后就是我一边参观场地,一边拍他们马屁,顺便各种拐弯抹角不露声色地打听起漂亮妹妹的情况,挤牙膏一样得到了如下信息——第一,漂亮妹妹是一年前加入的,她只对弓箭有兴趣。第二,她是会员里的佼佼者,为人和气长得又漂亮,很受大家喜欢,除了在俱乐部练习之外,她跟弓箭部的会员们还会定期聚会,选在郊外的度假地举办内部比赛之类。

听起来并不是特别有价值的信息。

当然,即便男销售说到口水都干了,我们也不会掏钱……借故离开前,我们又将照片墙浏览了一遍,确认上头没有眼镜哥哥也没有胡须伯伯。

但是,仅凭一个漂亮妹妹,也算不虚此行。

坐在摇摇晃晃的巴士上,我把敖炽拍下来的那张照片又翻出来放大仔细看,居然又发现了一个细节,我碰了碰敖炽,指着照片右下角:“你看。”

敖炽瞪大眼睛,又把照片放大一倍:“有个人在她背后,还把手半搂在她腰上?”

确实如此,这张照片似乎是被刻意裁剪过,在英姿飒爽的漂亮妹妹的侧腰上放着一双男人的手,虽然面对镜头的右手只露出了一半手背,但依稀可见食指末端纹了一个不起眼的类似六芒星的图案。

看她脸上自然的笑容,不像是被人骚扰然后正好被拍下来。再说,哪个不怕死的敢大白天去轻薄一个手里握着弓箭的姑娘。

“是她的教练在纠正她的姿势,还是跟未婚夫在一起?可是看照片里的背景,并不是在俱乐部室内,倒像个树林里的空旷地。”我能想到的可以对她做出这般亲密动作的人,只能是这两个,后者可能性更大。

敖炽沉默了片刻:“都不是。”

“嗯?”我看向他,不知他为何如此笃定。

“那个纹身,我在眼镜哥哥身上看见过,右手背上。”他打开背包,从里头取出文件袋,抽出一张照片来。

虽然我无缘见到眼镜哥哥真正的遗体,但上官羚的资料里附上了眼镜哥哥在生时的好几张照片,敖炽给我看的这张,英俊精致的眼镜哥哥正端起一杯咖啡,面前摆放着电脑跟资料,成功人士气场爆表。在他右手食指末端,居然真的有一个跟照片里一模一样的纹身。

是不是应该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也不对,工夫还是费了的,但关键在于我跟敖炽各自弥补了对方的遗漏,虽然也反复看过照片,可我真没留意到眼镜哥哥手指上的小纹身。同理,如果我没有注意到那封广告信,也就不可能追查到这间俱乐部来。

也许,这才叫真正的“天作之合”。

我们应该互相给对方点个赞。

整理思路,老白锁定的公寓里,住着一个看似与案子毫无关联的老太太,然而她跟受害者之一是邻居,跟受害者之三曾在相同的地方出现过,而受害者之二跟之三居然曾经出现在同一张照片里。

福尔摩斯说过,除去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便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还有一点也很可疑。

我问敖炽:“你今天是不是眼睛不舒服?”

“是啊,犯了好几次痒。”他说着又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我看你好像也是吧?”

“在老太太家里翻看你找出的信件时,在销售男给我看老太太的资料时,我眼睛都很不舒服。”我回忆道。

“我也是!”敖炽挠挠头,“按说咱们虽是夫妻同心,但也不至于眼睛同痒啊。”

“不可能是巧合。这些东西应该被动过手脚。”我推测道。

“确实不正常。”敖炽皱眉,“居然连我们都在不知不觉中受到影响……”

“看起来附着在上头的某种力量只会引起我们的不适,人类没有什么反应,看销售男就知道。”我渐渐攥紧了拳头,“能做到这个程度的,只能是他们。”

“可是有什么意义呢?不过就是眼睛稍微不舒服一下子,也没有中毒之类的迹象,我现在精神可好了,想到吃饭也不会吐了。”敖炽不解。

“或许并不是用来攻击他人的。”我想了想,说,“是时候去找老太太聊聊了。”

敖炽举双手同意:“谈人生我最在行了!”

外头早已下起了绵密的雨,车窗上一片模糊。 klmJioqHC+p5Mw77EfHkppIJ23oyX6UrJxZbLB4pKLodmp8bKy/LiHirWjBLC4N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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