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高级中学是没有王牌庭辩队的活动室的,理由不用多说,就是因为辩手才一个。如果有什么案子要接受或处理,委托人可以直接去学生会的办公室找到那个家伙,赖晓玮也可以负责递话,毫无增加活动室的必要。
不过我是熟悉了有活动室的王牌庭辩队,导致现在想讨论案情都无处可去。天琳和其他几位辩友不在,让我总觉得心里虚虚的不踏实,好像身边没一个靠得住的队友能帮我分担心理压力。我只能找上斯文和陈心语,地点则选择长沙米粉店,跟他们说我现在的处境,顺便聊那个什么“老板”的话题。
今天我收到了领头的和安东发给我的通知,两人说法一样,我的案子将在省评议会总部开庭。起诉题是:陈展荣一案有新当事人,应交由法院处理。提出这个起诉的理由是:一,警察想尽快把这事了结,又不愿耗费太多功夫,便想推给法院,自己坐等结果;二,法院也不想浪费成本,仅仅一件小事,又没什么特别的物证,开庭麻烦;三,在上次云起市的庭审中,校园法庭评议会长董承晖出现了问题,他们必须把董承晖与案子的关系探个明白。
因此事情便交到了校园法庭评议会,由警察们陪审。他们要的只是一个结果,以何种形式讨论出来的都无关紧要。但讨论者必须是权威的,比如——同时拥有检察官执照和律师执照的年轻人。只要交到法院,那就没他们的事了,或者直接在评议会里把案子解决,那也没他们的事了。这就是我当前的处境,必须像个辩手一样出庭为自己辩护,因此必须有什么说什么。条子们的如意算盘打得比精细胞还精。
他们的做法在逻辑上勉强能说通,但我还是觉得这当中有什么不对劲,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力量从中作祟。于是我偷偷跟斯文他们说了“老板”的事,想问问他俩的看法。我相信斯文和陈心语不会是“老板”,他俩都是我同桌嘛,而且就那智商,要是是的话我也太倒霉了。
斯文说:“老板,难不成是上次卖T恤的……?”
你穿越得也太远了吧……
陈心语想了一会,还是觉得“老板”属于高高在上的人物。课外活动署署长这个头衔听起来挺大的,也许那人就是老板。再说了,那个头衔与董承晖的“评议会会长”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他已经退休了啊,有什么好防着的?
那……难不成是警察局长?天河高级中学校长?文体活动中心董事长?cosplay社团团长?
“你们俩来广州后没有见过什么类似老板的人物吗?”我问。
陈心语认真地摇了摇头。斯文则抿着嘴,锁着眉头,下巴颤抖,双手抱拳,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
“就是他!裁缝店老板!他还答应给我八五折优惠,附赠同款类型花边和纽扣,一定有阴谋!”
醒醒吧,这里是三次元的世界。你兄弟我都快被交到法院了,你还沉浸在奇怪的幻想中。如果你的幻想有用,那上次怎么愣是不肯变身?
“上次我能量槽没蓄满!”
你以为对方是会等你摆完架势喊完招式名字再还手的笨蛋炮灰吗?
“张叶,哪天开庭?有人帮你辩护吗?”陈心语问。
“就明天,一大早的。天琳他们还在那边研究董承晖,肯定是赶不来的了。不过可以放心。”我把校园法庭替我请了个人的事告诉了他们,还是个华人。只是不知道明天会遇到怎样的对手、怎样的困难。不过不要紧,实在不行我也能辩上两句的。
“天琳他们调查了那么久,还不知道董承晖的目的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
陈心语跟我的对话还是比较认真靠谱的,毕竟这关系到她哥哥的死亡真相。董承晖是两年前的陈展荣一案中,站在辩护律师一方的人,后来却机缘巧合似的成了校园法庭省评议会会长,当中到底有什么关联?他为什要提出“成绩排名 75%以下的学生不允许参加校园法庭活动”呢?两年前课外活动署的“成绩不好的学生不建议参加社团活动”这条又从何而来呢?
真是奇怪,难道他们的目的是限制学生活动,节省经费??他们赚的钱还不够吗??我记得我以前算过一笔补课的账,还算过一笔家教的账,这次来算算总账。具体的计算方法我就不说了,说个故事吧。传说有个人 20 岁就成了百万富翁,记者想知道他成功的秘诀。结果秘诀很简单,他父母从来没送他去上过学,把那 20 年省下来的学费都给了他,他直接成了百万富翁。
也就是说,读那么多年书,我们每个人都要至少花一百万。一个班级 50 名学生,就要花五千万。一个年级 12 个班级,就要花六亿。一个学校六个年级,就要花三十六亿。一个市 36 所学校,就要花一千二百九十六亿。一个省再来几十个市……你们还嫌赚的钱不够?这么多钱,能修高速铁路能搞免费医疗能举办多少场奥运会甚至能实现共产主义了!我们学生花点小钱,搞点课外活动,你们还敢有意见??
我知道我的算法有漏洞,但你们花钱的漏洞是不是更大?给你们交的那么多钱你们都花去哪里了?能不能把账本给我们看看呐?连这么一家小小的长沙米粉店都有账本的,比如一天收入多少,支出多少,成本多少,净赚多少,发票多少……忽然身后一个服务员微笑着对我们说:“各位老板,如果你们不要发票的话,可以给你们九折优惠喔!”
好吧这就是中国……
饭后我们也不知该去哪里,课程什么的又不用在意,不如让赖晓玮带咱们去看看珠江?斯文问我看珠江算什么娱乐,我也不知道看珠江算什么娱乐,但印象中有些人对那东西情有独钟。
后来我们决定跑去网吧混时间,顺便看看校园法庭官网上有没有什么能帮助我明天庭审的好素材。斯文说广州的网吧大多数不让未成年人进入,可这难不倒我。我会“蒙混”,甚至还能讲价,忙活了半天,结果警察来巡逻把我们赶走了。陈心语说去天河高级中学学校机房不就行了,她怎么不早说……
校园法庭官网上的讨论热潮已经消减,但到处都是凌凌乱乱的帖子,就像战争过后的废墟和残骸。从残骸中可以看出,人们关注的焦点仍然是对董承晖这个评议会长的争议,他暗中操作了许多场关于校园法庭和评议会的庭审。有人说要撤销他的会长职位,有人说要剥夺他的政治权力,甚至有人说要诛他九族。但实际上,他的职位没被撤销,只是权力被限制了许多。毕竟他并没有做出什么明显的坏事,就算做了,证据也仍在调查当中。
最后我收到一条消息,说与董承晖的所为关联最密切的还是我的案子。只要我的案子以及案件背后的种种都能水落石出,那对董承晖的处置也可以明确了。
“那小叶的案子什么时候才能水落石出呢?”
“听说他们明天会开庭,在省评议会!”
“明天?那……他会不会有事?”
“可可你放心吧,听说有律师帮他。再说傻人有傻福。等他那边有了结果,我们也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我们在群里说话,不怕他听见吗?”
“怕什么,他明显正在听。你要不信就去电信 13 厅 100 桌,记得把东位留给我!”
“好的,等会……”
喂,你们这是想干嘛?
“各位各位快出来,小叶喊我们锄大D了!”
“哦!来啦!”欧阳的字。
她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在线的?
“好了,密码:coco。”
“小叶快来,密码:coco!”
你们能不能不要在我被关押的期间玩得这么酣畅淋漓啊!我现在哪有心思玩这个,就连吃个长沙米粉都是为了讨论案情而已。再说了,这可是学校机房,哪有什么锄大D。
谁知天琳说:“你找找,肯定有的。”
于是我不厌其烦地使用了一次搜索功能,我囧还真有……
难不成这就是在王昊轩管理之下的天河高级中学的机房?全部电脑包括教室的,老师办公室的,工作室里的都必须装有锄大D?这款游戏居然还像病毒一样扩散到了我们云起市实验中学,这次我是不是该好好地把这病毒的源头全扼杀掉?更奇怪的是,天琳我还一句话都没说吧,你到底为什么能在群里给我回话啊!
“看看你右边。”
我吓了一跳,难道天琳在我右边?扭头一看,只看到斯文那张傻兮兮的脸,还朝我一个劲坏笑。原来是这家伙走漏了风声……
“快来快来!”天琳还在大喊。
“张队长,你再不新鲜我们就先开涮了。”欧阳也在嚷嚷。
怎么着你还想涮我的肉?
“打错了。你再不出血我们就掀开吃了。”
不要那么重口味好不好!
“你再不出现我们就先开始了。”
“不来了,我等会就下了。”我发了这么一句,“我上来是看看官网,顺便问问你们那个‘老板’到底是谁。”
“快来打牌,边打边说。”
“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天琳说,“我每次打牌都是认真的,小叶你怎么还没领悟呢?”
我……我领悟是领悟了,尤其是看了你每一局牌那全神贯注的精神和非赢不可的态度,我领悟到你一定是被那个王昊轩给带出来的强迫症。你好像根本就没把游戏当成是娱乐消遣,全当成是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管任何游戏都输不得似的,这样压力多大呀。
“无压力。”她轻轻松松敲出三个字。
好吧,既然无压力你就快告诉我老板是谁把。
“总之你防着就是了,我一时也说不清楚。说不准那家伙明天就会给你一个下马威。”
“明天?在庭审上吗?”
“我又不知道,是赵矮子提出的‘老板’。你不如直接去问他。”
说完便把赵扬帆的电话传到了我手机上。
有了这个号码我就更安心了,直接关电脑走人,免得他们再废话。我看了一眼右边的斯文,他又在动漫论坛关注女仆装,同时向他的基友们大肆宣布他又将拥有一套崭新的女仆装。完成之后,他会拍照上传,再拿给最合适的人来穿,再拍照上传。从上次的案件过后,我就知道他女仆装的口味已经没有下限了,给谁穿也别给我穿就行。
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便发短信给赵扬帆问状况,甚至忘了自我介绍。没多久赵扬帆回了我,好像知道我是谁似的,直接跟我说:总之要小心“老板”,但也不用害怕,具体情形一时说不清,关键的时候他会短信提醒我,要我随时注意手机。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也不便多问。我感谢他们在寒假中帮了我一把,具体我也不问了。我只想知道旌歌庭辩队之前庭辩的意图,尤其是他们在第二场庭审时已经把董承晖弄到云起来了,为什么不直接指证他?
赵扬帆给我简短地回了几句,大概意思是,他本来想一直隐藏自己的真正意图,让我们王牌庭辩队来指证董承晖的。他则不想轻易打草惊蛇,好暗中继续假装帮忙对方。谁知王牌庭辩队不给力,他提了太多的暗示、太多的机会了,不暴露都暴露了,便干脆暴露出来算了。
而他所想要调查的幕后人物,就是“老板”。
看来我更必须严加提防那个老板了,这让我一晚没怎么睡好觉。第二天一早我迷迷糊糊的,好像隐约中又做了两年前那个梦。和前几天一样,什么内容也没想起来,单纯心理压力太大。我希望今天庭审后能让我有个轻松的觉睡。
斯文和陈心语也早早起来了,目的就是陪我一起去评议会的庭审。陈心语去的目的不用多说,她是不把这一切都弄清楚不罢休的。而斯文,他早对这一切充满兴趣,加上他拥有能量槽蓄满就会变身的能力保护我们,所以像保镖一样守在我们身边。
赖晓玮带我们去省评议会,她熟悉地点的原因是在天河中学校园法庭成立的阶段她来帮忙办过事。省评议会的建筑就和云起市中级人民法院差不多,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以前用过的楼房,再把里面那些倒闭的公司啊什么的都挪走,安插入新的机构。评议会里有什么机构我是不清楚的,总之现在整栋楼都是评议会的,可以看出校园法庭在国内阵势的壮大。
我们被带到评议会的多功能大型会议厅,这个会议厅还是比较有范儿的。大阶梯造型,能容纳个几百个人。我以为今天的庭审不会有什么人来听,毕竟是条子们和评议会再加点法院的人会来围观一下,谁知进去一看,几百人坐满了大半,这是怎么个意思!?
赖晓玮也吓了一跳,连忙带陈心语和斯文去找位子坐。我也赶紧奔赴后台想问清楚今天的状况,难不成今天的庭审也被校园法庭宣传到了官网上去?或者是天琳他们把这个事说了出去?
有多点观众当然是好事,这样不至于出现太黑的内幕。但我的安全已经有安东替我保障了,而且来围观的人好像并不都学生,还有好一部分社会人士。直到我在后台见到约定的安东,和他聊了后,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被他的魅力所影响的。
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检察官和律师,自然会有一堆感兴趣者慕名而来,看看这位小律师到底有多少实力。身为学生的他,能否说服条子和审判长,把同样身为学生的我的案子避开法院,送去校园法庭审理呢?他能否在法庭上把这一切问题都解决呢?因此,原本的讨论会变成了一场正式的庭审,全都是那些社会人士提出的过分要求!那些人里有检察官、律师,甚至法官、刑警等,加上原本的条子们,评议会的工作人员们,真可谓鱼龙混杂,好不热闹。
我问安东有没有问题,他回了我句:“Piece of cake!”有点郭典范上身的味道。我想他既然是美国练出来的人,肯定不怕什么大场合,只是对方的检察官或律师是谁?
我一直关注的手机忽然收到一条短信,是赵扬帆发来的。内容让我脊梁骨一寒。
——小心,老板就在现场!
是谁?——我脑子里立刻晃过这个疑问。我望向台下,那一个又一个衣装正式的男人,一张又一张心怀鬼胎的脸,一个比一个更像老板。尤其是观众席第一排坐的那些人,似乎资历更老,老上好几级!……今天的庭审到底是谁安排的?难不成就是老板??如此正式,也不提前跟我说声!
“放轻松。”安东鼓励我,“这种事我遇过很多,国内的人就喜欢瞎凑热闹。”
罗体健躺着也中枪。
“你也好好出庭,就当是玩玩。”
对他来说是玩玩,对我来说是什么?我果然又要出庭了,而且是当着那么多观众的面,里头还不乏学生!那些学生不一定认识我,但我想在庭审过后……嗯,也不一定认识我,因为风头估计全会被安东给抢了。
那么,证据什么的我们有吗?证人什么的我们有吗?我想问安东准备情况,但我觉得问了也没用,反正到头来的证据不就是那一份监控录像嘛。毕竟事发现场已经被重新装修过了。
好了我们该出庭了,因为全体观众已经坐好,审判长已经在台上发话了。本次的审判长是校园法庭评议会的副会长,说白了就是董承晖的部下。说好听点是部下,说难听点也许是走狗。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公之事,我只指望安东能够帮我尽快逃过这一劫,顺便解开董承晖与课外活动署之谜。
“请双方入场!”
副会长宣布道。
我想先按兵不动,等对方先入场,看看对面的辩手或律师或检察官到底是什么人。谁知安东毫不犹豫地就走上了台,让我也跟上去。
他是不是太着急了,先观察一下对方的情况才好吧!就连齐禹崔隽都知道战前试麦的,而这个安东怎么如此自信?难不成他不管是谁都可以应对自如,如此轻视我国人才?太狂放了吧!
那我也不管那么多了,跟着安东就往上走。谁知身后突然传来一句:“你站住!”把我的双腿喝停。
谁?
回头一看,居然是……
他身高高我一个头,模样也比我俊许多,只是他长着一张冷淡的脸以及一双让我烦躁的眼睛,还用不屑的目光看着我。
王昊轩?
王……昊轩??
你来这里做什么?也是来围观的吗!?
“你要去哪里?”他疑惑地问我道。
去哪里?“当然是出庭啊!我要上台辩护,为了把我的案子交到校园法庭……”
“那你为什么跟着他?”
王昊轩的语调令我极其不爽,尤其是当他指着安东的那一刻,让我又觉得他这个家伙在无理取闹。
“安东要替我辩护,我也要出一份力。”我说。
“你站在哪一方?”
“起诉……不,辩护方吧?”我一想,应该是站在辩护方吧,毕竟是警方起诉我们。
“连起诉辩护方都搞不清楚,上什么台?你根本不明白今天的庭审是怎么回事吧!?”
我……
我确实不太明白,毕竟我的信息量少之又少。但那又如何?我现在只要解决这个案子回家就行了,管他幕后有什么内情呢!
“你绝对不能指望他。”王昊轩走过来,然后走上法庭,再次指着台上的安东说,“他是,老板!”
………………
我的大脑忽然短路了一下,就像当初听见崔隽说天琳喜欢王昊轩一样眼前一片漆黑。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好像刚才我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是老板?
这个“他”指的是……
安东??
不是吧!安东为什么会是老板?他不是校园法庭派来帮助我的吗!?
“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王昊轩说道。
我抬头一看,只见法庭之上,安东面带微笑,自信地站在起诉席上。而王昊轩板着个脸,站在辩护席上。他为什么站在辩护席上?他为什么站在辩护席上??他为什么站在辩护席上???
而且,他让我过去……?
“王天琳他们委托我替你辩护。这是你自己的案子,还不快过来。”王昊轩解释了他上台的原因,居然是替我辩护!?他……他为什么要替我辩护啊!?
如果他真的替我辩护,他不是应该一个人上台吗?为什么叫我?难道说……
看着王昊轩的表情,我根本猜不透他的意思。难道他懒得发言?还是说,连他也没有把握独自战胜安东?
无论如何,安东既然站在了对面,那他就一定是替检控方说话的人!如果他真的是老板,那他多半是董承晖请来的人!我从赵扬帆的话中可以听出,董承晖和老板有所关联。我立刻踏上法庭,拿起话筒就问:“安东,你不是帮我辩护的吗!?”
安东一笑,答道:“我只说过我是负责这个案子的人,什么时候说过我是替你辩护的?我本来还以为你准备自己替自己辩护呢。”
好像他确实没有说过半句替我辩护的话。
我看了一眼王昊轩,他的眼里充满了对我的鄙视。
“想不到你们是两个人。”安东说,“王昊轩,多年不见,懒散迟到的毛病还没改呀。”
他们居然认识!?
“哼……我第一次来,不认得路。”王昊轩随意地说,让我冷汗直冒。
这家伙居然是第一次来这里!他在寒假建立校园法庭期间,居然连评议会总部都没来过!?他到底做了什么事啊!
“安博斯,Antonio Boss。手下败将别嚣张。”王昊轩说。
他的名字里有Boss,怪不得是老板!可王昊轩说他是手下败将,他们之前交过手?
“我好像没输过给你。”安博斯说。
“但你输过给他。”王昊轩指着我。
啥?
这个世界越来越莫名其妙了。
“天河高级中学凛宇辩论队主辩,在两次辩才杯辩论赛失利后逃往美国。”王昊轩说,“我身为学生会长,今天要把你逮捕归案。”
什么啊……原来他是凛宇辩论队主辩啊!是在辩才杯决赛中输过给我们王牌辩论队的手下败将,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怪不得王昊轩拉我出庭,原来是为了吓对方。怪不得安博斯说他了解我和王牌辩论队四人的实力。我记得当时的对手都是中文名来着,现在居然改了个英文名装洋气!
安博斯说:“士别三日,今非昔比。我在美国的训练可不是你们这些天天锄大D的人能想象得到的!你们两个一起上吧。审判长,可以开庭了!”
他说得没错,毕竟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再怎么也无法拿到美国的律师执照或检察官执照,而安博斯却两项均得。我们真能胜过那个家伙吗?身为副会长的审判长说:“评议会法庭现在开庭,起诉题为:陈展荣一案有四名新当事人,均为王牌辩论队队员,此案应交由法院处理。本案庭审结果将由我,以及今天的陪审团决定。下面我宣布,开庭!”
我们必须胜过那家伙,不然我就会被交到法院了。这样一来,范桶胖圭丢丢他们都会遇到麻烦,万一当中再有人搞什么猫腻,我们会成为嫌疑人也说不定!现在还不知道董承晖到底在策划着什么,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王昊轩,我们一定要赢!
“先请起诉方发表意见。”
安博斯清清嗓子,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难不成他要用英文发表意见?我真的怀疑他还懂不懂用中文辩论。他说道:“我相信在座各位都对两年前陈展荣一案有所了解。我受警方委托,要求将本案带上法庭,交给法庭的检控者处理。当然,在法庭上担任检控方检察官的也将是我。发言完毕。”
“请辩护方发表意见。”
王昊轩,看你的了。
……
嗯?王昊轩,该你宣读辩护词了啊。你人呢?
我扭头一看,只见王昊轩坐在辩护席主辩的位子上,还翘着二郎腿,懒懒散散,不以为然。
一种熟悉而烦躁的感觉……
我说你怎么还这毛病!?侦讯小说看多了吗!对方都发完言了你身为主辩还不起来反驳!?
我无奈地望着副会长,副会长便说:“王昊轩,该你反驳了。”
“反驳什么?”
反驳对方的话!
王昊轩指着安博斯:“那个人说了什么值得反驳的话吗?”
倒好像……真的是……没有。但轮到你发言你就该发言啊!
“你去说。”王昊轩丢给我一句。
为什么是我啊!
“不然喊你来干嘛。”
我干嘛要和你这种人一起出庭啊!台下那么多人都看着我们笑话呢,全当我们没准备好!说实话,我们也确实没准备好,我原以为是安博斯那家伙会替我准备,谁知道结果会这样。丢人无所谓,厚着脸皮挺过去也就算了,但要是辩输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个……”说完“那个”后我就语塞了,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才安博斯说了些啥?好像只是应警方要求交由法院处理,那我就这么办吧,“我方代表当事人,认为本案不应带上法庭。……”
然后……发言完毕吗?
好像也就这么点事了,是不是太少?
还是多说两句吧。
“……我,我认为本案应该交由校园法庭处理,因为本案包括我在内的四名当事人均是校园法庭或庭辩队的参与者。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当事人的涉案程度不足以上报法院,也没有相关证据表明当事人与案情有关。加上我清楚地记得,我们当时从没见过陈展荣这个人,所以……好吧,我说完了。”我说得比较慢比较顿,一听就知道是临时拼凑的词。
审判长问我:“唔……张叶,首先想请问你一句,警方跟你所记录的口供都保证是真实的吗?”
“那都是我记忆中的事情。”我说,“也许多少会有些偏差,但八九不离十。”
审判长转向安博斯,刚要问些什么,安博斯就像知道他想问什么似的抢先发话:“对方辩友说了两点。第一,你说你们当时从没见过陈展荣这个人,即使是真的,也不能表示你们与案件无关。你们可能目击到了更多线索,包括你张叶并不知道的,另外三人所看见的线索。第二,你说没有相关证据表明你们与案情有关,你是在胡说吧。”
“胡说?什么证据表明我们与案情有关?”
“那份最基本的证据,两年前的监控录像!”
安博斯的话有条有理,不愧是在美国受过专业训练的。我单听他的话都感到有股压力,好像不管我怎么发言他都能把我所说的逻辑理清,而我却不知道他的深浅。说白了,他经验丰富,一听就会,而我脑子里却没那么清晰的思路。
“审判长,我要求把那监控录像在此回放一次。”安博斯说。
审判长答应了这个要求,让投影播放监控录像。此间安博斯还补充了一句:“请注意录像中所有来往的人。”
我看过一遍这个录像,和一般的监控录像一样模糊不清,也难怪除了与我非常熟悉的人外没人能认出里头有我。它也很长,整个片段接近一个小时,我们照例选择最重要的一截播放。
摄像头的位置是四楼与五楼之间的楼梯拐角处,因此,凡是有人从四楼走上五楼或从五楼下楼都会被镜头摄下。楼梯并不是拐个 180 度就能上一层,而是需要拐三次,每次 90 度角,中间是空空的那种老造型。陈展荣就是从那空空的地方摔下去摔死的。
不一会,录像中出现了人。首先是一名清洁工,说他是清洁工因为他拿着打扫用具,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清洁工的制服。他上去之后,许久没人出现。后来出现了一名身穿衬衣的男人,应该是课外活动署的老师。不久后又上去一名女老师。之后清洁工干完活下楼了。接着又上去一名男老师。
然后就是四个嘻嘻哈哈的初中生上楼,其中一个确定是我。接着又是一名男老师上楼。关键的时刻到了,陈展荣出现了。陈展荣是快速跑上楼去的,似乎心情很激动。把画面定格看的话,可以看出他穿的是天河高级中学的校服造型。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录像里再没人影出现。
过了约半个小时,四个初中生下楼了,神情十分失落的样子。再过了几分钟,女老师下楼了。然后录像结束了,留下了许多离奇的未解之谜。
审判长看后说:“我对本案有一定了解,请让我先确认几个问题。第一,录像中的这个楼梯,是连通四楼与五楼的唯一途径吗?”
“是的,两年前只有这么一条路。现在倒是修了电梯。”安博斯说。
“第二个,根据你们的说法,录像只拍到了那段时间上下楼的人,只有那些人是案件的当事人。那么,在录像开始前,楼上……是没人的?”
安博斯一笑:“不错。首先,那位清洁工在陈展荣上楼之前就下楼了,因此他与案件是没有关系的。法庭上有清洁工的证言,他证明在他上去的时候,五楼没有任何人。我们也有全楼全天的监控录像,但因为太长所以不必拿出来播。有两年前的庭审证据证明,当时的五楼空无一人。”
因此当事人只能是那三名男老师及一名女老师,还有我们四个。总共八人。
“两年前的法庭判定,那四名老师均与案件无关。”安博斯说,“因为没有任何证据或证言表明他们与案件有关,他们甚至都没有见过陈展荣。最后法院得到‘陈展荣一案无责任人’的结论。”
“很好,谢谢你的发言。”我插道,“既然两年前,那四名老师均与案件无关,理由是没有任何证据或证言表明他们与案件有关,那么——也没有任何证据或证言表明我们四人与案件有关!我们也从来没见过陈展荣!”
我也是第一次听到“案件无责任人”的判断理由,那应该都是董承晖的辩护。但既然是以那种理由判定无责任人,那我们四人也不应有责任才对。安博斯,你是没想到这点呢,还是另有图谋?
安博斯摇了摇头:“不一样,不一样。判断四名老师与案件无关,主要是因为他们相互之间的口供。检控方并没有从他们的口供中找到任何矛盾或不合理的地方。但是,你们四人有分别录过口供吗?”
还真没有。只录过我的。
“我们需要把案件交到法院,才能传唤另外三人回国继续调查。”安博斯说,“少了那三人的口供,这案子就不能定夺为‘无责任人’!”
“反对!我认为我的口供已经足够,因为从录像上看去,不管是上楼还是下楼,我们四人都聚在一起。我也说过,我们上楼直到署长办公室再到下楼的期间,我们四个也是聚在一起的,从没分开过,连上厕所都没有!”
“等会。‘连上厕所都没有’,指的是你们没有上过厕所,还是说,你们连上厕所都在一起呢?”安博斯瞪大眼问。
台下哄笑,还好笑得不大。
这种问题我需要回答吗?不管是哪种解释,反正就是没分开过啊!我看了一眼王昊轩,只见王昊轩仍然翘着二郎腿坐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看我的笑话吗?想看笑话去台下看啊,为什么非要近距离看!
“总之就是没分开过,他们三个一直在我的眼皮底下。”我说。
“真的是如此吗?”安博斯忽然加大音量,“半个多小时,四个人,一个上厕所的都没有,或者说四个人集体上厕所……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谁会记得上厕所这种事啊!!!
我很想把这槽吐出来,但我又收了回去。吐槽是我的杀手锏,不能随便暴露给他看。
谁知安博斯说:“想吐就吐,我又不是没见识过。”
对了他在两年前见识过!!!
我想了想,说:“倒是……有一个时间,我出走道看了几眼,他们几个则都在办公室里。走道里我什么也没看见,就回去了。但是!他们都在办公室里头,能与案情有关吗?”
“这可说不好。”安博斯说,“而且我的重点不在于他们本身是否与案情有关,而是——他们必须有口供或者证言!也许他们目击到了什么,也许他们听到了什么,那些全都是与案情有关的重要证据。或许他们的发言会与四名老师有出入,因此你们上楼的八个人仍然是重要的当事人,还不能说这个案子‘无责任人’!案子必须严格交给法院处理!”
安博斯一下就把我的话驳了回去。
那家伙不愧是同时拥有律师和检察官执照的人,很了解法院、警方对案件的处理流程。而我对那些东西不懂多少,根本说不过他。而且他的准备比我充分许多,辩论也稳扎稳打,似乎铁了心要把我送上法院。我想起赵扬帆说过,他所担心的“老板”是幕后人物之一,这个安博斯到底打着什么算盘?他看起来很强,或许我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只是当年运气好才赢了他们队而已……现在的我无法与他抗衡,我到底怎样才能脱离这个麻烦的境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