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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式青少年地位体系

学神

基于地位评定规则,精英学生们根据考试成绩和轻松程度划分了四个层级,在国内部与国际部均适用(见图2.1)。 该层级结构的顶端是学神,也就是那些不太用功就能得高分的人。学神是很稀少的,也并非平均分布在各个学校、年级和学部。不论哪所学校,同一年级的高考生或出国生中,学神的数量往往都超不过五个,有时甚至一个都没有。欧米伽中学以学神多而著称,罗伯特对此事的总结十分到位:“欧米伽肯定有一群学神,从入学新生就能看出来,他们把全北京最优秀最聪明的都挑走了。”

高地中学的凯风便是一位典型的学神,他身高中等,说话语气温和。凯风显然成绩优异,也是为数不多被老师选去参加高中奥赛的学生之一。凯风起初并不愿意,认为花费精力准备竞赛并不值得。然而,在其他竞赛生已经准备了一年后,他在高二时改变了主意。接受采访时,他解释道:“我意识到奥赛只用考一天,但高考要考两天。如果一天就能搞定,那还是一天吧。”换句话说,他选择了竞赛这一路径,是为了节省精力。仅仅备赛一年,凯风便取得了奥赛顶尖成绩,并在高三开学后不久获得了保送北京大学的资格。

凯风与北京大学签约后,高地中学的老师说服他也参加高考,以提高学校的平均分。凯风被迫同意了,但他认为老师们设定的目标(高于学校平均水平)太简单了,于是为自己设定了一个更“合适”的目标,即在他的专业学科取得北京市第一名。凯风表示,即使获得了北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他也有努力学习的动力。他自愿与同学们一起,每晚在学校待到十点半。然而,他的努力似乎仅限于此。其他学生在教室里学习时,凯风则在玩魔方或光是为了消遣而解超出考试范围的数学题。接受采访时,凯风承认自己十二点左右上床前会看“两三集动画”或玩“一会儿”网络游戏。他还经常与同学们讨论动画剧情和游戏进度。作为一名不太费力就取得顶尖成绩的学生,凯风符合学神的标准,是高地中学向外来研究者推介的理想代表。

图2.1 中国顶级高中的地位体系。本图无意标示每种地位层级包含的学生人数。一般来说,学神和学弱是人数最少的两个群体,学霸比学神和学弱的总和还多,而学渣是四个层级中人数最多的

学霸

第二类是“学霸”,意为“学习狂人”。学霸是指“学习非常努力且考试分数高”的学生。学霸比学神更常见,但仍只占学生中的一小部分。他们通常能获得与学神相媲美的考试分数,但无法做到轻松自如,因此被排除在顶层群体之外。尽管位列学神之下,学霸仍凭借优异的考试成绩在学校中享有较高地位。学霸是许多顶级高中提振平均分和大学录取成果的主力军。比如在托尼看来,首都中学之所以能大幅提升考试成绩,大学录取水平与欧米伽相当,主要归功于勤奋的学霸:“欧米伽的学神更多,顶峰既有学神又有学霸。但首都中学培养了大量学霸。”

特蕾西是首都中学国际部的一名短发女生,身材瘦弱,有着大大的眼睛,她说话速度极快,具备学霸的所有标志性特征。虽然性格活泼、精力充沛,但浓浓的黑眼圈让她看起来并不轻松。特蕾西参加了几次SAT考试,最终获得了2200分的综合分数,虽然不错,却无法与学神们超过2300分的高分匹敌。尽管SAT分数略低,但特蕾西后来还是与学神朋友们一起被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录取,她对这个结果比较满意。与轻松学习的学神们不同,特蕾西显然非常勤奋。每次来到她的教室,我都看到她在用功,要么在练习写作,要么在背SAT单词。上课时,老师们往往在一开始以随意讨论的形式激发学生们的兴趣,但特蕾西很少回应,而是在下面做些别的功课。特蕾西的同学和老师很少见她休息。与大家交流时,他们经常跟我开玩笑说她是个工作狂。

高中快毕业时,国际部的学生已经确定了大学去向,学生们变得悠闲起来,大多数人不再熬夜学习。但特蕾西除外,她继续努力学习。在高三的最后两个月,特蕾西经常躲在空教室里,因为觉得同学“太吵”,会分散她的注意力。几次看到她独自学习后,我走进教室问她在做什么。特蕾西认真地解释说:“我在学AP课程,很花时间,我只有考得好才能继续被(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认可,还要准备入学分级考试。”我点了点头。特蕾西示意我坐过去,给我展示笔记本电脑上的单行距多页文章。“这是我的宿舍申请。我想住的宿舍区是申请人数最多的,所以这份申请越完美越好。我已经努力准备好几天了。”她的视线再次回到电脑屏幕,暗示我不要再打扰她。考试分数极高,每分每秒都用在学习上,甚至连申请宿舍都投入数日的精力,由此可见,特蕾西是实打实的学霸。

学渣

第三类学生被称为“学渣”,字面意思是“学习渣滓”。学渣是指“不用功学习且考试分数不高的学生”。由于高、低分的划分标准是平均分,一所学校中有相当大比例的学生会被视为地位较低。 为了将这些学生进行区分,学渣特指一个较为松弛的群体。重点在于,学渣要展现出轻松的姿态,才不致被分入最底层。

罗伯特便是首都中学国际部的一名学渣,他个子高,皮肤黝黑,是个英俊迷人的男孩。初次见面时他读高二,给自己设定的SAT分数目标是“至少上2100分”。然而,从高二到高三考了整整五次之后,他的综合得分只有2050分,低于首都中学的平均线。 他后来与另外两名同学一起进入了乔治·华盛顿大学,三人的分数都低于国际部平均分。罗伯特的学业表现也不尽如人意,他在学校的成绩只能说相当差,我向他的老师华老师询问时,对方甚至皱了皱眉头。罗伯特的经济学作业也体现出一种闲散的态度——作业要求分析一项活动的成本和收益,他选择的是“打电脑游戏”。据他分析,打电脑游戏的成本是“占用了学习的时间”,但因为打游戏“让我感觉很好”,所以可以得出收益大于成本的结论,“有必要继续打电脑游戏”,即使会耽误大学备考。罗伯特显然不够用功。高三春季学期,我曾密切留意他的行动。学校的课程大概下午就结束了,当时所有学生均已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下课铃响起后,许多学生留在课桌前做作业,没有离开的迹象。但罗伯特会迅速收拾好书本,几乎立刻冲出教室。有一次我叫住他,问他要去哪里。他已经走到走廊了,不情愿地折回来匆匆说道:“我要去公主坟。”他语速太快了,我没听懂。我再次问:“什么?”他叹了口气,又说了一遍:“我要去公主坟,拜。”说完最后一个字,他已经消失不见。有些学生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惊诧地望向门口。我还是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看出我很困惑,坐在旁边的一位女生解释说:“他要去公主坟的网吧打游戏。”其他学生也出声揭露罗伯特打网游的行为。一名男生大声喊道:“甚至是上个学期的周末,我们都看到他从网吧里出来!”另一人迅速补充说:“我们是去上SAT辅导班,结果他是去打网游!”由于考试分数低于平均分,罗伯特在学校的地位不高。然而,与那些课后和周末接受辅导的同学相比,罗伯特轻松自在。他因不努力而位于学渣之列,避免跌入层级结构的最底层——“学弱”。

学弱

在中国的顶级高中里,“学弱”身处绝对底层。学弱是那些“学习非常努力但考试成绩依然不理想”的学生。国内部的学弱和学渣往往会考入北京以外省市的名校 ;而在国际部,这样的学生会申请美国和加拿大的公立大学,或非常春藤盟校水平的私立大学。很多学生自称学渣,但很少有人甘愿以学弱自居,大多数人也不会公开指认同学是学弱。尽管很少有人自认学弱,但学生们常常表示“每所学校都有学弱”,也会对本校哪些人是学弱达成一定共识。在对情况不甚了解的人看来,学弱往往十分隐蔽,因为他们总是独自一人。而一旦密切观察学生间的互动,就会发现学弱与其他同学的沟通往往是单方面的,在学弱面前,大家的说笑声也会有所收敛。

顶峰中学的刘潘身材高挑纤瘦,她是少有的自认学弱的学生。高考结束几天后,我在附近一家咖啡厅采访了她。一开始,她紧张地表示自己“可能”是个学渣。但当我请她对各个层级进行定义后,她立刻撤回了这一说法,改称自己是学弱。她向前坐了坐,探身凑近我,低声解释说:“我应该算是学弱。我是那种从来都考不好的。就是说有时候还行,大部分时候考得都不好……高三一年,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起早贪黑。”她详细介绍了自己的日程安排:“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点或十一点睡觉。除了每天三顿饭,其他时间都在学习。”后来我才得知,这只是她周末的日程。周一到周五,她会完整参加晚自习,一直学到大概晚上十点,半夜才上床睡觉。如此看来,她显然比同班同学更勤奋努力。

尽管如此,她的成绩一直排在全班下游。刘潘后来离开北京,在一所外地名校主修艺术——艺术是这所高校的优势专业。那年夏天我向她表示祝贺时,注意到她似乎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兴奋。她的班主任后来告诉我,尽管实际上已经做出“最好选择”,但她的梦想依然是清华美院,而那里的分数线“不在她能力范围内”。她不得不妥协,将目标转向排名较低的大学。即使选择了分数线较低的大学,刘潘的录取过程也有些波折。她试图争取“三好学生”奖,但没能成功。她还参加了自主招生考试,也失败了,成为班里为数不多的没有高考加分的学生之一。需要指出,按照全国标准,她的成绩绝不算差。高考665分,意味着她排在北京市的前5%,换一所学校她就是学霸。然而,在一个半数学生将考入清北的班级里,刘潘的成绩注定比不过其他同学。如此勤奋却考不出高分,这让她成了所在高中的一名典型学弱,地位极低。

总体而言,学生们对于不同层级群体的定义与意义达成了共识。所有学生都在维持这个地位体系及其排序标准,这表明了该体系的强大。这些地位术语的出现频率极高,甚至已经成为俚语。提到学神的非凡成就时,学生们会说“快来膜学神”;而说某人“当学霸呢”就表明此人正在学习;当学生们想从考试的压力中挣脱出来,休息片刻时,他们会说自己“是个学渣”;有时,学生们想要放弃某事,也会开玩笑地喊“我弱爆了!”,引起哄堂大笑。 BSy8Guhed/jIgLxM7R8dP0HPzD3GbnSECumtSxN2a+05a2L0B77JNheWkppGy11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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