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欸我说，你听说过学神吗？”这是晓龙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当时快到晚餐时间了，学生们纷纷收拾书包走出教室，我正想着能否在下雪前赶到家。晓龙就坐在我旁边，把课本塞进椅背上挂着的黑书包里。我迟疑道：“没有听过。”他对我的回答很惊讶，转过头来：“那学霸呢？至少听过学渣或学弱吧？”我简直像是在听火星语。晓龙右手搭着椅背，左手肘支在膝盖上，微笑着放缓语速：“那好吧，我来给你科普一下。”
最初走访中学时，我的目标是找到受欢迎或被排斥的标志，它们通常是精英地位的标志。
不过，学校里虽然也有比较受欢迎或者担任干部的学生，但这些特质对于同学们来说似乎没那么重要。受欢迎的学生有时也会被嘲笑，有魅力的孩子并未受到优待。就连班长都很难行使权力，常常被大家忽视（这个职位是投票选出或由老师指定的）。有些学生会在社交媒体上炫耀他们的奢侈品，但收到的“赞”很少，也没有引起太多关注。擅长体育的学生找不到人跟他们一起运动，擅长艺术的学生的才华也被同学们忽视。显然，如果将中国高中的地位再生产比喻为一种纸牌游戏，那么我还没摸清规则。
那么，游戏的规则到底是什么？在这些成绩优异的中国精英学生中间，能让人获得地位的特征是什么？
正如晓龙等学生后来解释的那样，在他们的世界里，地位体系的决定标准只有一个：考试分数。此规则在不同的学校都适用，从国内部到国际部人人遵从。学生们相信考试分数决定大学录取结果，因此将成绩视为个人地位的决定因素（在这里，考试排名和录取结果也能代表学生的成绩）。
从国际标准来看，精英青少年群体的平均水平已经算是一流，因此，最高分与最低分之间的差距自然很小。在国内部，高地位群体包括那些考试分数接近北大、清华录取分数线，或在北京市排名前3%的学生。
在国际部，SAT成绩2200分是一个标准线（在新制下为1510分，或者是美国的前2%）。在学生们看来，考过这个神奇分数是进入常春藤盟校的敲门砖。低地位群体包括所有分数低于学校平均分的学生，虽说平均分数因时而异，但根据学校公布的考试成绩，这些都不难计算。SAT成绩不会公开，但每次考试后，学生们都会分享自己的成绩，让SAT分数事实上成了公开信息。SAT的平均分通常在2100分到2150分（新制下为1470至1490分，或者是美国的前3%到4%）。
地位体系的规则简单明了，但学生们仍会遇到一些障碍。一个是考试分数经常波动。学生们会密切关注彼此的表现，常常告诉我“没有人一直考低分”，即使最优秀的学生也可能“在一两次考试中失手”。考试频率如此之高，成绩的波动会给地位体系带来变化。学生们认为，解决办法是忽略个别的“偶然变化”，去“关注（每个人的）平均分”。换句话说，考试成绩波动的问题是随着学生互相监控成绩而产生的。而讽刺的是，他们的解决方法是更加密切地监测彼此的分数。
以考试成绩判定地位的另一个问题是，顶级高中的学生通常都成绩不错。每年，顶峰中学的实验班里都有一半学生考进北大、清华。首都中学每年都能总结出一份获得常春藤盟校及其他同水平高校录取通知的学生名单。高地中学不太关心北大、清华录取率，只要学生高考取得高分。一个教室里半数以上的学生拥有最高地位是不切实际的，
于是学生们引入了“轻松”作为第二个划分依据。所谓轻松就是不勤奋、不努力或是不费力。学生口中的“轻松”指标包括是否及以何种程度参与无关备考的活动，如网络游戏、体育运动、饮食和睡眠。在他们看来，轻松是对个体时间利用的量化度量。
在考试分数相当的学生中，那些具有轻松特质的地位更高。不过，尽管轻松的学生更受优待，在日常交流中，大家依然专注于考试成绩。在这个地位体系中，只有当很多学生的考试分数都相近时，轻松才变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