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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转战青徐

刚刚稳定了兖州的地盘,曹操马上就遇到了一件烦心的事。这时候,在长安的东汉朝廷由于兖州刺史刘岱战死,就任命一个叫金尚的人前来继任兖州刺史。因为曹操的兖州牧是自领的,朝廷不予承认。曹操得知这一消息,预先派兵到兖州边界迎击,金尚无法入境,跑到南阳投奔袁术去了。

可是,还没等曹操把这口气咽下去,袁术却派兵攻打他来了。

袁术是袁绍的弟弟。虽是弟弟,袁术是嫡出,袁绍却是庶出。汝南袁氏家世显赫,连续四代五人备位“三公”。史书对于早年的袁术,除了“侠气”和“飞鹰走狗”两条,别无其他的记载。这是因为出身名门正宗的他,根本不用像曹操那样,到处低三下四地恳请名士的垂爱和推举;他也无须像袁绍那般,别有用心地打着“四世五公”的招牌,天天挖空心思为自己培植名声。袁术大可以终日厮守在后花园,一边摆弄他的花拳绣腿,一边作为袁氏家族的代表,接受满天下门生故吏的恭维和巴结。

也正因为他的“根正苗红”,袁术一步跨越了袁绍守丧六年的煎熬,被察举为孝廉,此后又仗着他的家庭背景,仕途非常顺畅,还在董卓肆行废立之前,他就已经先后担任过郎中、折冲校尉、虎贲中郎将兼河南尹等职务。假如没有董卓之乱的发生,袁术即便无望列位“三公”,厕身“九卿”应当不在话下。

然而,董卓的盲动蛮干,既扰乱了朝政,也改变了袁术的政治命运乃至生活轨迹,他很快逃离洛阳,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距京城不远的鲁阳(今河南鲁山县),是袁术的第一个落脚点。他显然不是独自一个人出奔鲁阳,同行的还有他控制下的部队。

第二年,也就是献帝初平元年,屯守鲁阳的袁术时来运转。当时,长沙太守孙坚先是和荆州刺史王睿共同起兵,响应袁绍等人对董卓的声讨,不久就逼迫王睿自刎,接着又杀了不肯送军粮给他的南阳太守张咨,然后投靠袁术。于是,袁术不但占据了南阳,拥有了属于他的地盘,而且由于孙坚的归附,实力大增。

新任荆州刺史刘表,因此不能不尊重雄踞在他辖区之内的袁术,于是上表朝廷,保荐袁术为南阳太守。袁术当仁不让,立马就任南阳太守,并且上表保荐孙坚为破虏将军,领豫州刺史,同时派遣孙坚继续北上,开展讨伐董卓的军事行动。他自己则留在南阳,巩固并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

《三国志·袁术传》说,袁术在南阳期间,为了满足自己荒淫奢侈的生活,不顾民众死活,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搞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南阳因此残破不堪。

在袁术着力经营南阳的同时,袁绍也占据了青、冀二州。身为讨董联盟的盟主,袁绍不但无意团结同志,居然还趁着孙坚屯据阳城(今河南登封县东南)与董卓军队作战的机会,派了他的部将会稽人周昂,前去抢夺孙坚名下的豫州。袁术虽然对孙坚不是很放心,这次却派兵协助孙坚打退了周昂,也因此得罪了袁绍。

袁绍不但敷衍对董卓的讨伐,而且秘密策划拥戴幽州牧刘虞做皇帝,另组一个他操纵下的朝廷。他的阴谋诡计,遭到了刘虞、曹操等人的明确反对,也没有得到袁术的响应。于是,兄弟俩反目成仇,各自思量着谋害对方。袁绍远交了荆州牧刘表,企图借助刘表的力量颠覆袁术在南阳的统治。袁术针锋相对,与幽州的公孙瓒结盟。

袁术还写信给公孙瓒,公然宣称袁绍不是他们袁家的骨肉。

于是,袁家兄弟的反目,演化成了两大阵营之间的决斗,争夺地盘是这次决斗的核心内容所在。站在袁绍这一边的,除了刘表,还有代理兖州牧曹操;支持袁术的,除了公孙瓒,还有徐州牧陶谦。

献帝初平三年,袁术、公孙瓒从南北两翼向袁绍、刘表发动了强大的攻势。在北翼,公孙瓒进据磐河(即般河,故道在今山东乐陵市境内),并且给朝廷上表,数说袁绍的十大罪状。公孙瓒的军队首战不利,在今河北威县北面的界桥失利,他所任命的冀州刺史严纲,也在这次战役中被生擒活捉。直到退守故安(今河北易县东南)之后,公孙瓒的部队才缓过神来,于是重整旗鼓,予以反击,在巨马水(今河南新城县东)大败袁绍军,然后乘胜追击,占领了青州的大部分地区。袁绍自然不甘心丢失他的青州,于是派了全部主力和公孙瓒死拼,双方一直拼到献帝兴平二年(195),袁绍才最终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在鲍丘(今北京通州区南)给了公孙瓒毁灭性的打击。

在南翼,袁术派了孙坚南征驻守襄阳的刘表。孙坚先胜后败,被刘表手下那位诡计多端的黄祖,用暗箭射死,孙坚的余部,在他侄儿孙贲的统率下,回到南阳见袁术,被袁术兼并。袁术同时扣留了孙坚的遗孀吴氏,逼使她交出孙坚在洛阳宫中捡到的传国玺。这块传国玺,据说是李斯为秦始皇所刻,玺上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刘表北上追击,进逼南阳,并切断了袁术的粮道。

袁术一直以来都是靠着孙坚的勇猛坐享其成,他本人虽然自幼喜好武事,但临阵指挥却不是他的强项,因此面对刘表的进逼,他被迫在初平四年(193)放弃盘踞多年的南阳,转入陈留郡境内,驻扎在陈留郡的封丘县(今河南封丘),并派部将刘详分兵驻守封丘东北的匡亭(今河北长垣西南),以为掎角之势。这个封丘,与曹操的大本营-城(今山东-城)相距不远。

陈留太守张邈是代理兖州牧曹操的好友,陈留则是兖州下属的一个郡(至少名义上是曹操的辖区)。

本来,曹操在二袁的斗争中虽然站在袁绍一边,但一直未与袁术正面交锋,这一则因为他们之间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二则因为曹操正忙于应付兖州境内的黄巾军。

如今,袁术公然前来挑衅,曹操自然不能不予以还击,亲提大军从-城长驱直下,攻打刘详把守的匡亭,袁术也亲自率领主力部队前来援助匡亭,两军接战,袁术根本不是对手,被打得落花流水,于是退保封丘。曹军马不停蹄,进围封丘,袁术见势不妙,还未等合围,就弃城出逃,但曹操仍然不依不饶、尾追不舍,搞得袁术犹如丧家之犬,疲于奔命,从封丘逃到襄邑(今河南睢县西),又从襄邑逃到宁陵(今河南蔡丘东南),一直逃到扬州九江郡(郡治寿春,今安徽寿县),才得以安定下来。袁术这一路狂奔,真是狼狈至极,要不是曹操就此打住,率军回到定陶,真不知他将逃往何方。

曹操是夏天回军定陶的。到了秋天,便发动了攻击徐州陶谦的战役。

丹阳(今安徽宣城)人陶谦,字恭祖,历任卢县令、幽州刺史等职。因参与镇压黄巾起义有功,被任命为徐州刺史。董卓擅权,他没有参加关东联军的行为,被董卓任命为徐州牧。

曹操为何要东征陶谦?有许多史料都说,这是因为曹操一心要向陶谦索报杀父之仇。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三国志·武帝纪》裴注引《魏晋世语》说,曹操基本稳定兖州后,想把父亲曹嵩接到自己的身边来,派泰山太守应劭带兵前往迎接。曹嵩来到泰山郡的华县,陶谦乘应劭还没有到达的机会,秘密派遣数千骑兵突袭。曹嵩家人以为是应劭带兵赶到,一点也没有防备。陶谦兵到,即在室内将曹操的弟弟曹德杀死。曹嵩听到动静,赶忙朝后院逃跑,打算从后墙的墙缝中逃出去。他先让他的爱妾往外钻,但这个妾长得太胖,怎么钻也钻不出去。曹嵩见状,只得掉头逃到厕所里躲藏起来,但很快就被发现了,连同那位胖妾一起被杀死,其余的家人一个也没有活下来。应劭赶到后,看到眼前的一切,非常害怕,结果弃官逃到袁绍那里去了。

对这件事,裴松之还引了另外一种说法(韦曜《吴书》),说,曹嵩来投曹操,有辎重一百多辆。陶谦派部将张闿率骑兵二百护送。来到华县、费县之间时,张闿见财起意,将曹嵩杀死,抢夺了财物,逃到淮南去了。

《后汉书·陶谦传》和《后汉书·应劭传》的说法又有些不同,我们不去细说。综合不同史料对曹嵩遇害事件的记载,可以发现这么一个问题,即尽管时间、地点、经过不尽相同,但是,它们无一例外地指责陶谦应对此事担负直接或者间接的责任。曹嵩及其家人的遇难,要么是陶谦主动设谋的结果,要么是他听任部下恣意妄为的产物。从陶谦的一贯为人来看,我们觉得前者的可能性应该更大一些。

不管怎样,这一事件确实是曹操兴师问罪、东征徐州的导火线。

其实,即便没有曹嵩遇害事件的发生,曹操也迟早要与陶谦摊牌。当时,曹操、陶谦分属不同的阵营(以袁绍、刘表、曹操为一方,以袁术、公孙瓒、陶谦为另一方),曹操还在初平三年就协助袁绍,在兖州东郡境内与陶谦激烈交火,陶谦战败撤退。

而且,曹操控制下的兖州,地处冀、豫、青、徐四州之间,其中的冀、青二州主要是盟友袁绍的势力范围,盘踞豫州的袁术刚刚受到了袁绍、曹操联军的重创,因此,陶谦控制下的力量相对较弱的徐州,顺理成章地成为曹操最理想的攻击对象。

献帝初平四年秋,曹操命令陈宫守卫东郡(郡治濮阳县),夏侯惇屯兵濮阳(今河南濮阳西南),荀彧和程昱驻守大本营-城(今山东-城县北),自己亲提大军直扑徐州,向陶谦发动了强大的攻势。

曹操的这次行动,通知了盟友袁绍,并得到了袁绍的支持。奉袁绍之命前来助战的朱灵,对曹操佩服得五体投地,佩服之余,干脆跳槽,成了曹操的帐下大将。

在友军的协同作战下,曹军势如破竹,不仅一举攻占了陶谦名下的十多个城池,而且在彭城击溃了陶谦的主力部队,迫使陶谦退保徐州当时的州治郯县(今山东郯城县北)。不过,在围攻郯县县城时,曹军遇到了陶军的顽强抵抗,于是,改变进攻方向,沿着泗水向南推进,先后攻克了取虑(今江苏睢宁西南)、睢陵(今江苏睢宁)和夏丘(今安徽泗县)。

曹操的这次东征,持续了半年左右的时间,直到第二年(兴平元年,194)的二月,方才退兵。这次退兵是被迫的,因为在陶谦的请求下,青州刺史田楷带了他的平原国(今山东平原县西南)相刘备,率兵前来救援,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陶军的压力(陶谦因此上表朝廷,推荐刘备为豫州刺史,刘备也从此斩断与故主公孙瓒的联系,转投了陶谦),当然更为关键的原因还在于:曹军的粮草供应这时发生了极大的困难。于是,曹军被迫退还大本营-城。

据说,在这次军事行动中,徐州所属的彭城、傅阳、取虑、睢陵和夏丘五座城市遭遇了屠城之难,有几十万人,包括为逃避董卓之乱而迁居徐州的长安和洛阳难民惨遭曹军的屠杀。即使有幸免于难的,也只好颠沛流离,比如家住徐州琅琊(今山东临沂北)的诸葛孔明先生,也就是在这场战乱中背井离乡,随叔父诸葛玄辗转奔走,最终迁居南阳的。

这五座城市为何被屠,史书并未加以明确交代。其中,彭城和傅阳是曹、陶两军激烈交战过的地方,取虑、睢陵和夏丘则是曹军围攻郯县不克后所攻取的三座城市。

被迫退兵的曹操,并未就此放弃征服徐州的渴望。经过一个多月的人员休整和战备扩充,四月,曹操再度南下开辟徐州战场,意欲给陶谦以毁灭性的打击。曹军进兵神速,很快就攻拔了五座城市,主力部队一直扫荡到琅琊、东海(治郯县,郯县故城在今山东郯城县北),在郯县县城东郊击溃了前来堵截的陶谦部将曹豹、刘备,乘势攻取了襄贲(今山东苍山县南)。

曹操军团在徐州中部核心地带的来回奔突和攻城略地,使得陶谦既心惊肉跳又无计可施。他曾经上表朝廷,异想天开地请求献帝下诏罢免各路诸侯的拥兵权,希望以此阻止曹操的军事行动。这时,他情急之下,甚至打算向丹阳老家逃窜,以躲避曹军凌厉的攻势。

眼看徐州即将为曹操所有,不料事情突然起了变化,踌躇满志的曹操接到了谋士荀彧寄自兖州大本营的急报,说是他最亲密的战友陈留太守张邈,竟然在陈宫的怂恿下背叛了他,推举吕布作了兖州的新东家。于是,心急如焚的曹操,不得不撤离即将到手的徐州,去和吕布争夺对他来说更为重要的兖州。

曹操的撤军,让陶谦七上八下的心情得以暂时平静。但是,这个六十三岁的老人,却因为一年多来的担惊受怕,一病不起。《三国志·先主传》说,陶谦在弥留之际,指定刘备为自己的接班人,把已经残破不堪的徐州无偿地转让给了刘备。在糜竺、陈登、孔融等人的一再劝说下,刘备也就半推半就,“勉为其难”地宣誓就任徐州牧(他同时还兼任豫州刺史)。

对于《三国志·先主传》的这种说法,晚出的范晔《后汉书·陶谦传》没有记载,因为范晔就不相信有这样的事。范晔的不予记载是有道理的,陶谦有两个儿子,陶商和陶应,他怎么不把徐州交给自己的儿子呢?退一万步说,陶谦即使想把徐州转让给自己的下属,也绝对不会考虑刚刚投诚过来的刘备,他考虑的人选应该是手下的丹阳籍亲信。这不仅是因为他原籍丹阳,而且是靠着这批丹阳籍亲信控制着徐州的。因此,《三国演义》第十二回“陶恭祖三让徐州”所说的一切,我们也只能当作故事来读。

献帝兴平二年夏,陶谦终于死在病榻上。据韦曜《吴书》记载,曾经遭陶谦迫害的张昭,这时与他的同事合作,联名发表了一份悼念词,高度讴歌了徐州牧陶谦不平凡的一生。这样的悼词,肯定不是发自肺腑的真情表白;张昭等人的所为,显然出自孙吴集团的政治需要;吸引徐州人才来江东,应该是其中的主要目的。

复仇的情绪、夺地的热望,这两种心情交织在一起,使得初平四年的曹操几近疯狂。诡诈、残忍、嗜杀等恶性的完全暴露,使他大失民心,部下震恐,后院起火。张邈和陈宫的背叛、吕布的介入,使得上升的走势遭到了猛烈的打压。那么,曹操如何应对目前这火烧眉毛的窘境呢? bOoELSdDhVW7m5fi1zG1flJWuoKIjsdcP4GVj5UR9U4xreXlV/wgxGIKllBYl+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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