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切忌从他觅，迢迢与我疏。
我今独自往，处处得逢渠。
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
应须恁么会，方得契如如。
——《景德传灯录》卷十五
禅者的困惑，莫过于“道”在何处的困惑。灵云志勤见桃花而悟，香严智闲以瓦击竹而悟。但你若以为道在桃花，道在瓦竹，而成天坐在桃树下，以瓦击竹，寻求顿悟，那可是本末倒置，大错特错，三十年下来，也免不了是个痴汉。所以洞山良价有言：“切忌从他觅，迢迢与我疏。”向外驰求，反而日与道远。
洞山良价禅师（807—869）也有过求道的困惑。良价是禅宗五家之一曹洞宗的创始人，幼年出家，念《般若心经》，至“无眼耳鼻舌身意”处，忽然用手摸脸，问老师说：“我有眼耳鼻舌等，何故经言无？”老师不能答。从此，“我”的形骸和“我”的自性的关系问题，一直盘桓于他的心中。后来经云岩昙晟禅师的启发，初步理解“无情说法”的含义，懂得“水鸟树林，悉皆念佛念法”的道理。
一日，良价路过水边，见到自己在水中的倒影，终于觉悟到“道”之所在。道就是“佛性”，就是“自性”，所谓“即心即佛”。然而，自从人们的意识中有了“我”与“人”、“我”与“物”的分别，便导致了“我”与“渠”（自性）的分离，进入了自我意识的迷宫。人们忘记了“我”既是体道者，也是载道者，既是悟道的主体，又是悟道的对象，一味地“从他觅”，幻想从无情的外物中去追寻佛理，从而放弃了对自性的体悟。良价正是在涉水睹影的那一瞬间，走出了自我意识的迷宫，欣然有悟。“我今独自往，处处得逢渠”，原来佛性如影随人，步步不离，只要独往独来，反求自身，则处处可见佛性，又何须“从他觅”呢？“渠今正是我”，是说水中之影正是我的形体，以喻“道”与“我”一体，暗契马祖道一“即心即佛”之说。“我今不是渠”，是说我的形体非水中之影，以喻“我”之具体形骸与抽象的自性仍有区别，以免错将形骸当作参悟的对象。“应须恁么会，方得契如如”，是说只有对自我的超越和审视，认识“我”与“渠”的关系，才能契合常住不变的佛教真理。
水如同一面镜子，良价在镜子中认识到自己，最终领悟到自性具足、梵我合一的禅旨。其实，观桃花、闻击竹而悟道，无非也是跳出我物分别的意识迷宫，在自然物中发现自性。“汝等诸人，各信自心是佛”（《五灯会元》卷三马祖道一语），这就是道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