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

餐厅关闭那天是父亲节，如我们所愿，没有什么客人。等其他员工收拾好离开之后，我邀请店长还有厨师长一起喝最后一泡茶，我们三个人一般年纪，皆是年近四十。先是感慨前路艰难，我说其实挺羡慕他们，起码都已经组建了自己的家庭，他们都有两个孩子，不像我，关了餐厅就一无所有。店长说自己老婆生病，加上以前做生意失败，家里还欠两百来万的债务，厨师长抿茶不语。随后我们撩起衣服比肚子，我的最小，店长居中，厨师长的肚子是我见过最圆的一个，比庙里的弥勒佛的肚子还要圆，看不到一丝皱纹。他每天都笑眯眯的，特别和气。不自觉又聊到孩子，再说到父亲，以前从未和他们这么聊过天，只知道他的大儿子今年高考，有自闭症，长期在做心理辅导。聊到父亲时，他说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了，还没等我再问，他马上说，“不是我的错。”后来回想，大概他是觉得我多少已经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实际上我以为最让他挂心的就是儿子的病。之后他主动吐露了一些，父亲是个酒鬼，在他念小学的时候就不再往家里拿回去一分钱，每次喝醉酒就要打人，撕掉他的课本作业是经常的事，每次半夜回家，如果他和妈妈已经睡着，他都会用力拍打他们的脑袋让他们醒来，等到他睡下后再睡，以致后来好几年的时间，他和妈妈都是睡在衣橱下方的空隙里。

他没有说他父亲具体是怎么死的，只是说在他大儿子出生后不久，父亲就得了中风半瘫痪在家，妈妈再也没有回去照顾过父亲，他每周回去一趟，收拾一遍像猪圈一样的老房子，给父亲留下够吃一周的罐头饼干泡面。说父亲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只是腿脚变得不方便而已，但就是躺在床上再也不肯起来了。

我说可能是因为他父亲不想再拖累家人了。

他苦笑一声，摇摇头，我实在没办法每天回去照顾他，我也要养家糊口，每次回去都有给他留够吃的。

他放下衣服，盖住自己滚圆的肚子。

此后我们就转移了话题，等他们离开之后，我检查了一遍每个角落，关掉所有的水电煤气，在我们已经解散的工作群里发了一句，检查完毕，一切安全。